林晚把叠好的婴儿服放进收纳箱时,指尖划过那件印着小熊图案的连体衣。
布料柔软得像云朵,可她的记忆却像被砂纸磨过,粗粝地疼。
箱子底层压着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是她和陈阳第一次约会时留下的,
日期停留在三年前的春天,那时的风里还飘着甜。一第一次见陈阳的父母,
林晚特意穿了条浅蓝的连衣裙,提前半小时到了陈家楼下的水果店。她挑了串阳光玫瑰,
又选了箱进口牛奶,结账时手机显示余额不足,她悄悄退回两串葡萄,脸颊发烫。
那时她刚毕业半年,在广告公司做助理,工资除去房租所剩无几,
但她想给未来的公婆留个好印象。开门的是陈阳的母亲赵秀莲,烫着卷发的脑袋探出来,
上下打量她半天,嘴角撇了撇:“来了?陈阳还在屋里打游戏呢,让他接你偏不,
说什么队友等着开团。”话音刚落,客厅里传来摔东西的声响,
赵秀莲立刻拔高嗓门:“陈德明!你眼瞎啊?把酱油瓶碰倒了不知道擦?废物一个!
”林晚局促地站在玄关,看见一个穿灰色夹克的男人蹲在地上擦地板,背微微驼着,
动作慢吞吞的。他抬头冲她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
刚要说话就被赵秀莲打断:“笑什么笑?还不快去切水果!”男人慌忙应着,
起身时后腰撞到茶几,疼得龇牙咧嘴也不敢作声。饭桌上的气氛比林晚想象的更压抑。
赵秀莲把一盘红烧肉推到陈阳面前,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
挑出最肥的几块堆到他碗里:“多吃点,下午还得打游戏呢,别饿肚子。”陈阳扒着饭,
手机架在桌边,屏幕上闪烁着游戏界面,他时不时抬头扒口饭,眼睛却没离开屏幕。
“小晚在哪上班啊?”赵秀莲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漫不经心。
“在 downtown 的广告公司做助理。”林晚轻声回答。“广告公司?
天天对着电脑吧?那可不行,”赵秀莲放下筷子,“女人家总盯着屏幕对身体不好,
以后生不出孩子怎么办?我们陈家可不能断了香火。”林晚的脸瞬间涨红,
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桌上。陈阳头也没抬:“妈,你说什么呢。”“我说错了?
”赵秀莲瞪起眼睛,“等你们结了婚,让小晚赶紧辞了工作,在家专心备孕,女人嘛,
事业再好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一直沉默的陈德明突然咳嗽起来,
赵秀莲立刻吼道:“吃个饭都堵不上你的嘴?”男人赶紧端起水杯喝水,手一抖,
水洒在裤子上,他慌忙用纸巾去擦,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那天回家的路上,
陈阳的手机响个不停,是队友催他上线打排位。林晚看着他低头回复消息的侧脸,
轻声问:“你妈刚才说的话,你怎么想?”陈阳把手机塞进口袋,
搂过她的肩膀:“我妈就那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工作的事咱们自己做主。
”他的手掌温热,语气轻松,林晚心里的疙瘩悄悄松了些,她望着路灯下拉长的影子,
觉得只要两个人心齐,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订婚宴前一周,林晚忙着确认宾客名单,
给陈阳发消息问他西装要不要送去熨烫,消息石沉大海。她打了十几个电话,
听筒里始终是冰冷的忙音。晚上十点,她沿着家附近的网吧一条街一家家找,
终于在街角的“极速先锋”网吧里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背影。陈阳戴着耳机,
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嘴里不停喊着“打野过来支援”“快推塔”。
他面前的桌上堆着三个空可乐瓶,烟灰缸里的烟头溢出来,落在黑色的卫衣上。
林晚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闪烁的击杀特效,突然觉得陌生。“陈阳。”她的声音发颤。
陈阳摘下耳机回头,脸上还带着游戏胜利的亢奋:“你怎么来了?我这把刚赢,
马上晋级钻石了。”“订婚宴的菜单还没定,你爸妈说要加两道硬菜,
你到底有没有空去趟酒店?”林晚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多大点事,让我妈去不就行了?
”陈阳不耐烦地戴上耳机,“你先回去,我打完这局就回。
”林晚看着他重新投入游戏的背影,转身走出网吧。夜风灌进领口,她蹲在路边哭了很久,
手机里母亲发来消息:“晚晚,要是觉得委屈,咱们再想想,结婚不是小事。
”她擦干眼泪回复:“妈,没事,他就是忙。”那时她还不知道,有些人的“忙”,
从来都和责任无关。二婚礼办得仓促又潦草。赵秀莲说家里最近手头紧,
婚纱照选了最便宜的套餐,敬酒服是林晚自己网购的,两百块钱还包邮。
陈阳在婚礼当天接亲时还在打游戏,伴郎催了三次才不情愿地放下手机,衬衫领口歪着,
头发乱糟糟的。林晚穿着婚纱坐在婚床上,看着陈阳趴在床上回游戏消息,
心里像塞了团棉花。她轻声说:“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你少玩点游戏,好不好?
”陈阳头也不抬:“知道了,我这是跟队友说一声今天不打了。”可半小时后,
他的手机又开始震动,他躲到阳台接电话,声音压得很低,
却能听见“团战”“buff”之类的词。搬进新家的第一个月,林晚就发现了不对劲。
陈阳的工资卡从来没交给过她,她问起时,他总说“公司还没发”“被朋友借去周转了”。
直到她收到银行的房贷催缴短信,才知道他已经三个月没还房贷了。“你的工资呢?
”林晚拿着催缴单质问他。陈阳眼神躲闪:“我……我买了个游戏账号,带全套神装的,
以后能升值。”“升值?”林晚的声音陡然拔高,“房贷五千,车贷三千,
你每个月工资八千,全砸游戏里了?我们喝西北风吗?”“你吼什么?”陈阳也来了脾气,
“我玩游戏怎么了?总比出去喝酒打牌强!你一个月挣那点死工资,够干什么的?
”争吵声引来了隔壁的赵秀莲,她一进门就指着林晚骂:“你当媳妇的怎么跟男人说话呢?
陈阳玩游戏是正经爱好,总比那些在外头鬼混的强!房贷车贷你不会先垫上?
一个大男人手里没钱像什么样子!”陈德明跟在后面,手里拿着个苹果,
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默默走到阳台抽烟。烟雾缭绕中,他的身影佝偻着,
像株被风雨打蔫的向日葵。从那天起,家里的开销全落在了林晚肩上。
她白天在公司加班改方案,晚上回家还要做饭、洗衣服,陈阳要么窝在沙发上打游戏,
要么干脆彻夜泡在网吧。有次她加班到凌晨两点,回家发现钥匙忘带了,
打电话让陈阳来开门,他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说:“我在打晋级赛,你自己找开锁公司!
”深秋的夜里,林晚站在楼道里瑟瑟发抖,开锁师傅开价两百,她讨价还价半天,
最后付了一百五。门打开的瞬间,她看见客厅的灯亮着,陈阳正对着屏幕大喊大叫,
茶几上堆着泡面桶和零食袋,像个垃圾场。她扶着墙走进卧室,眼泪无声地掉下来。
手机弹出母亲的消息:“天冷了,记得加衣服,你胃不好,别总吃外卖。”她握着手机,
手指冰凉,原来成年人的委屈,连哭都要调成静音模式。三发现怀孕那天,
林晚正在厕所吐得昏天暗地。她盯着验孕棒上的两道红杠,心里说不清是喜是忧。
她拿着验孕棒走到客厅,陈阳正戴着耳机打游戏,屏幕上的血条忽明忽暗。“陈阳,你看。
”她把验孕棒递过去。陈阳扫了一眼,敷衍地“哦”了一声:“知道了,别挡着我看屏幕。
”“我们要有孩子了。”林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嗯,知道了。
”陈阳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等我打完这局再说。”林晚默默走进厨房,
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窗外的梧桐叶落了一地,她摸着还没隆起的小腹,突然觉得孤单。
她原本以为孩子的到来会让陈阳成熟起来,可现实给了她一记冷拳。怀孕三个月时,
林晚孕吐严重,吃什么吐什么,瘦得只剩八十斤。有天半夜她饿得胃疼,想喝碗热粥,
推了推身边打游戏的陈阳:“你能不能去厨房给我煮碗粥?
”陈阳猛地甩开她的手:“烦不烦?我这局马上赢了!自己不会煮?”她扶着墙走进厨房,
燃气灶打了好几次才点燃。粥在锅里咕嘟冒泡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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