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顾家扫地出门的时候,未婚夫婿顾砚之就站在门内,眼神冰冷。
沈桦,我娘的话你再考虑考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他的话语里带着施舍般的傲慢。
我扶着被他娘推得生疼的胳膊,只觉得一阵反胃。
店?什么店?一个想空手套走我嫁妆,还反过来要求我陪嫁一座城南旺铺的火坑店吗?
我是琅琊沈氏的嫡长女,沈桦。只因厌倦了世家公子们的虚与委蛇,才被这个表面上温文尔雅、满腹经纶的穷秀才顾砚之迷了眼。我央求父亲,准我化名“阿然”,扮作薄有家产的孤女,与他相交。
父亲叹气,只说:人心隔肚皮,你去看看便知。
为了这场拜会,我甚至将发髻上最贵的一支东珠簪子都换了下来,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可我坐下还不到一刻钟,顾母那双浑浊的眼睛就在我身上刮了不下十遍。
茶水刚入口,她便清了清嗓子,开了口。
阿然啊,我们家砚之,将来是要考状元做大官的。这聘礼什么的,不过是些虚礼,咱们读书人家不讲究这个。反倒是你,一个姑娘家,无父无母,以后还不是要靠我们砚之?
她话锋一转,图穷匕见。
我听说你名下有个铺子?你既要嫁进我顾家门,那铺子自然也该交由砚之打理,也算是为你未来的夫君铺路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捏着茶杯,指节泛白。我所说我名下的铺子,是我为了演戏逼真,随口编造的一个香粉铺,本意是想试探他家是否贪婪。
如今看来,何止是贪婪。
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看向顾砚之,希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可他却垂下眼睑,慢悠悠地品了口茶,附和道:娘说得是。阿然,你我既要结为连理,便不该分彼此。我寒窗苦读,也是为了我们日后能有好日子过。
那一瞬间,我心中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好一个不分彼此!
我放下茶杯,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顾夫人的意思是,要我沈家女儿,不仅分文聘礼不要,还要带着万贯家财,嫁到你家来扶贫?
顾母的脸当场就拉了下来,吊梢眼一瞪:什么扶贫?说得这么难听!你嫁给我们砚之,是你高攀了!以后是官夫人,不知多少人羡慕你!
我被气笑了:官夫人?就凭他一个连秀才都考了三次才将将考过的本事吗?这官夫人的位置,恐怕比登天还难吧。
你!顾砚之被戳到痛处,猛地站了起来,脸色涨红,沈桦!我敬你是我的未婚妻,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缓缓站起身,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
这桩婚事,我看也不必再议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想走?顾母像只护食的疯狗,一把拦在我面前,唾沫星子横飞,把话说清楚!你看上我们家砚之,不就是图他有前程?现在又拿乔,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告诉你,想进我顾家的门,就得按我顾家的规矩来!
她身边的顾砚之,眼睛里最后一丝情意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沈桦,我最后问你一次,那铺子,你到底给不给?他眯起眼睛,语气里全是威胁,你一个孤女,在京城无依无靠。离了我顾家,你以为你还有什么好出路?
我看着这对令人作呕的母子,只觉得三年的痴心喂了狗。
我冷笑一声:我的出路,就不劳你们费心了。这门亲,我今天就退了!
说罢,我转身便走。
顾母却不依不饶,冲上来就抓我的胳C,胡乱地将我带来的礼盒往门外扔。
吃了我们家这么多顿饭,现在想跑?没门!你这个小贱人,就是个骗子!
我带来的那些点心,哪一样不是京城“桂香斋”的顶级货色,一盒就值十几两银子,够他们一家吃用一年。他们不识货,还当是寻常糕点。
我再也忍不住,猛地一甩胳膊,将她推开。
谁知她竟顺势往地上一坐,开始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杀人啦!没天理啦!儿子找了个搅家精,要逼死我老婆子啊!
顾砚之一个箭步冲上来,指着我的鼻子,面目狰狞。
滚!你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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