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把最后一箱书搬进楼道时,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六月的晚风带着黏腻的热气,
吹不散她心头那股如释重负的疲惫。她抬头望了眼七楼亮着灯的窗口,那曾是她和林宇的家,
此刻却像个被掏空的贝壳,只剩冷硬的轮廓。“需要帮忙吗?”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苏然的脊背猛地一僵。她攥紧手里的纸箱胶带,指节泛白,却没回头。
林宇的脚步声在她身后停住,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箱子看起来挺沉的。”“不用。
”苏然的声音冷得像冰,“我们已经离婚了,林先生。”她刻意加重的“林先生”三个字,
像根细针,精准地刺在两人之间那道刚划下的鸿沟上。林宇的呼吸顿了顿,
苏然能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带着她曾无比熟悉的愧疚。可那又怎样?三个月前,
当她在他手机里看到“初恋”发来的晚安红包时;当他对着手机傻笑,
却对她的加班抱怨敷衍摆手时;当他说“只是朋友”,
却在深夜为那个女人的朋友圈点赞时——这份愧疚,在哪儿呢?苏然深吸一口气,
弯腰抱起纸箱。箱子比想象中沉,她踉跄了一下,手肘撞到楼梯扶手上,疼得倒抽冷气。
“我来!”林宇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抢过箱子。他的手指擦过她的手背,
温热的触感让苏然像触电般缩回手。“说了不用!”她拔高声音,眼眶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林宇,你到底想干什么?离婚是你提的,财产是你分的,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林宇抱着箱子的动作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了两下,
声音哑得厉害:“我只是……想帮你搬上去。”“不必了。”苏然转身就往楼上走,
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脆又决绝的声响。她不敢回头,怕看见他落寞的样子,
更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会在那一眼里崩塌。七楼的出租屋是她花三天时间找的,
小是小了点,但朝南的窗户能晒到太阳。苏然把自己摔进沙发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
突然捂住脸笑出声。自由了。她终于不用在深夜等一个不回家的人,
不用在他醉酒时收拾呕吐物,不用在他对着手机微笑时,假装自己毫不在意。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闺蜜陈瑶发来的消息:搞定了?晚上出来庆祝脱单离婚版!
苏然回了个“好”,指尖却在屏幕上悬了很久。她点开和林宇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离婚前一天,她问“今晚回家吃饭吗”,他回了个“忙”。
她按下删除键,把这个置顶了三年的对话框,彻底清除出列表。庆祝离婚的火锅局上,
陈瑶把毛肚涮得七上八下,恨铁不成钢地戳她额头:“早该离了!你说说你,
守着那个林宇当保姆多久了?他公司破产那阵,你掏空积蓄给他填坑,结果呢?
转头就跟白月光旧情复燃,什么玩意儿!”苏然吸着冰可乐,望着锅里翻滚的红油,
小声辩解:“他当时压力太大了……”“压力大就可以出轨?”陈瑶把鸭肠甩进锅里,
“我跟你说,男人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你别心软。”苏然没说话。她不是没挣扎过。
发现林宇和初恋柳曼联系时,她哭过闹过,甚至拿着证据逼他断干净。林宇当时抱着她,
说只是柳曼遇到难处,他作为同学帮衬一把,还赌咒发誓心里只有她。她信了。直到那天,
她去他公司送文件,撞见柳曼踮脚帮他整理领带,而他低头时,眼里的温柔是她从未见过的。
“对了,”陈瑶突然凑近,“我表哥下周回国,搞建筑设计的,人帅多金,介绍你们认识?
”苏然刚喝进去的可乐差点喷出来:“别闹,我刚离婚。”“离婚怎么了?
离婚才更要搞事业搞爱情啊!”陈瑶拿出手机翻照片,“你看,这张是他在米兰领奖的照片,
是不是比林宇那个耷拉脸强多了?”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站在领奖台上,眉眼舒展,
笑容自信。苏然看着,心里却没什么波澜。她现在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爱情这东西,
太费力气了。“再说吧。”她夹起一块肥牛,“先吃你的,再煮老了。
”陈瑶叹气:“你就是心太软。对了,林宇没再纠缠你吧?”“没。”苏然咬着肥牛,
含糊不清地说,“搬完家就没联系了。”她没说的是,昨晚回家时,在楼下的路灯下,
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时太晚,她没敢细看,只当是自己眼花。接下来的日子,
苏然过得异常规律。早上七点半起床,煎个鸡蛋煮杯牛奶,
然后挤地铁去广告公司上班;晚上六点准时下班,顺路买点菜,
回家对着菜谱研究新菜式;周末要么窝在家里看书,要么跟陈瑶去逛商场。没有争吵,
没有等待,没有患得患失。这种平静,像温水煮茶,慢慢熨帖着她心里的褶皱。直到第七天,
她加班到九点,走出公司大楼时,远远看见小区门口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人。
路灯的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
双手插在裤袋里,望着单元楼的方向,一动不动。是林宇。苏然的心跳漏了一拍,
下意识就想躲。可转念一想,她凭什么躲?这里是她的家,该走的人是他。她深吸一口气,
挺直脊背走过去。听到脚步声,林宇猛地回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像个被抓包的小偷:“你……下班了?”“嗯。”苏然目不斜视地往单元楼走,“有事?
”“没、没事。”他跟在她身后,声音有些无措,“就是路过,看你灯没亮,担心你没回来。
”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他。夜色里,他的眼睛很亮,带着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突然想起以前,他加班晚归,总会在楼下抬头看她家的灯,只要灯亮着,
他就会脚步轻快地跑上来。那时候的他,眼里只有她。“林宇,”苏然的声音很轻,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已经离婚了。我的灯亮不亮,跟你没关系了。
”林宇的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苏然没再理他,转身进了楼道。
电梯上升时,她看着镜面里自己紧绷的脸,突然觉得很累。他到底想干什么?从那天起,
林宇就像定在了楼下。苏然早上出门,总能在梧桐树下看到他。他不说话,就站在那里,
看着她从楼道里走出来,等她走远了,才慢慢离开。晚上她回家,他又会准时出现在那里,
有时手里拿着一瓶她以前爱喝的酸奶,有时提着一袋新鲜的草莓,见她过来,
就把东西往她手里塞。“不用。”苏然每次都避开,“你拿回去吧。”“放了一天了,
不吃就坏了。”他固执地举着,“就当……就当是谢你以前照顾我。
”苏然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离婚后,他好像瘦了很多,
眼下的乌青也重了,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林宇,”她叹了口气,“你这样没意思。
”“我知道。”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可我控制不住。”苏然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楼。
她知道,对付这种纠缠,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可林宇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有天早上,
苏然出门时遇上了隔壁的张阿姨。张阿姨是个热心肠的老太太,看着林宇,
笑着问苏然:“这是你对象啊?天天在楼下等你,真贴心。”苏然的脸瞬间红了,
尴尬地解释:“不是,是……朋友。”林宇却在旁边接话:“阿姨,我是她前夫。
”张阿姨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神色,拍了拍苏然的肩膀:“小年轻吵吵闹闹很正常,
看这小伙子多有诚意,你也别太犟。”苏然:“……”她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拉着张阿姨快步走了:“阿姨,我们快迟到了,先走了啊!”身后传来林宇低低的笑声,
苏然的耳根更烫了。陈瑶知道这事后,气得差点冲进林宇公司揍人:“他有病吧?
天天蹲你楼下,是想监视你还是想复婚?”“不知道。”苏然搅着咖啡,“他没说复婚,
就一直跟着。”“没说才更可怕!”陈瑶拍着桌子,“我跟你说,这种男人最阴险,
先用苦肉计让你心软,等你回头了,他又故态复萌。不行,我得找他谈谈!”“别去。
”苏然拉住她,“没用的。他现在这样,可能就是……还没适应离婚吧。过段时间就好了。
”话虽这么说,苏然心里却没底。林宇的坚持,像水滴石穿,一点点侵蚀着她的防线。
她开始在加班时想起他,担心他还在楼下等着;开始在吃草莓时,
想起他以前总把最大最甜的那颗留给她;开始在深夜里,不自觉地拿起手机,
想看看他有没有发消息。她痛恨这样的自己。“对了,”陈瑶突然想起什么,
“我表哥下周的飞机,我把你微信推给他了,你们先聊聊?”苏然刚想说“不用”,
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新好友申请,备注是“周明宇,陈瑶表哥”。她看着那个名字,
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通过。也许,开始新的感情,是摆脱过去最好的办法。
周明宇是个很懂得分寸的人。他没有一上来就查户口,只是偶尔分享一些国外的见闻,
或者发几张建筑设计图,语气轻松又礼貌。苏然渐渐放下戒心,会跟他聊几句工作上的事,
偶尔也吐槽一下难缠的客户。周明宇总能恰到好处地接住她的话,
还会给她提一些中肯的建议。周末,周明宇约她吃饭,说顺便带了点国外的特产给她。
苏然想了想,答应了。见面的餐厅选在一家环境雅致的日料店。周明宇比照片上更显年轻,
穿着休闲的衬衫,说话时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让人感觉很舒服。“不好意思,
刚回国有点忙,现在才约你。”他递给她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朋友寄的巧克力,
据说味道不错。”“谢谢。”苏然接过盒子,“其实不用这么客气。”“应该的,
陈瑶总在我面前夸你,说你是她见过最靠谱的姑娘。”周明宇给她倒上茶,“尝尝这个清酒,
度数不高。”苏然抿了一口,清冽的酒香在舌尖散开。她和周明宇聊着天,
发现两人有很多共同话题,从设计理念到旅行经历,聊得很投机。这是离婚后,
苏然第一次和异性单独吃饭,心里没有紧张,只有一种久违的轻松。吃完饭,
周明宇送她回家。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苏然解开安全带,笑着说:“谢谢你的晚餐,
我很开心。”“我也是。”周明宇看着她,眼神真诚,“下次有空,再请你看画展?
”“好啊。”苏然点头。她推开车门,刚想下车,
目光无意间扫过小区门口的梧桐树——林宇就站在那里。他背对着路灯,脸色看不真切,
但苏然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低气压。他的目光落在周明宇的车上,像淬了冰。
苏然的心跳瞬间乱了。“怎么了?”周明宇注意到她的异样。“没、没事。”苏然慌忙下车,
“我先上去了,再见。”“再见。”周明宇看着她匆匆的背影,又看了看梧桐树下的林宇,
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苏然几乎是跑着进了楼道。电梯上升时,她靠在轿厢壁上,
心脏砰砰直跳。林宇刚才的眼神,太吓人了。接下来的几天,林宇没有再出现在楼下。
苏然心里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有些失落。她甚至会在出门时,下意识地往梧桐树那边看,
看到空荡荡的树下,心里像缺了一块。“他不来了,你反倒不适应了?
”陈瑶在电话里嘲笑她,“苏然,你可别犯傻。”“谁说的?我巴不得他走。”苏然嘴硬,
“我只是觉得……清静了。”“清静了好,”陈瑶说,“下周的画展,跟周明宇好好聊聊,
我看他对你挺有意思的。”苏然“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她打开和周明宇的聊天框,
他刚发来消息,问她周六下午有空吗,画展的票他已经买好了。苏然回了个“有空”,
心里却不像上次那么期待了。周六下午,苏然换了条新买的连衣裙,化了淡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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