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尽处雪满襟(程述沈凝)好看的小说推荐完结_完本小说十年尽处雪满襟程述沈凝

我是大夏朝新贵裴琰，娶了家族落败的沈氏嫡女。阖府皆叹她高攀于我。无人知晓，

洞房夜我便与沈凝言明纳妾之意。她淡然应允：“夫君喜欢便好。”我笑她温顺，

此后姬妾不断。直至那日撞见她在书斋，手把手教门客研墨。“沈凝，你在干什么？

”我厉声质问。她朱唇轻启：“夫君纳得美人，我教不得才俊？”那刻我才惊觉，

温顺只是她的假面。而她袖中医案落出的一页，写着我的隐疾秘闻。1新帝登基第三年，

我与沈家嫡女沈凝的婚事，成了京城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世人皆道，沈家式微，

却还能将嫡女塞进这新贵府邸，当真死而不僵。话语里，嘲讽多过艳羡。

龙凤喜烛爆开一朵灯花，噼啪一声轻响。我掀起沈凝的盖头。她容色清丽，气度沉静。

不愧是世家耗费心力教养出的嫡女。可惜，沈家这棵大树早已从芯里烂透了。“沈凝，

”金玉满堂的新房里，我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你既入我裴氏之门，当好生安守内宅，

为我操持中馈。至于……”我微微一顿，带了几分审视看她低垂的眼睫。“旁的事，

不必操心。”“夫君之意是？”她终于抬眼，眸光清亮，并无新妇常见的羞怯或不安。

“沈氏门楣已落，”我看着她，唇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但吾蒙天恩，正位通显，

府中往来渐繁。日后……或有知心良眷入府相伴，望夫人以大局为重，宽和持家。

”话虽委婉，点透纳妾之心。她微垂螓首，声音平缓柔和。“妾身谨记。夫君喜欢便好。

”温顺得像一捧雪水，无声无息。我无声哂笑。世家贵女又如何？面对不可抗衡的权势，

一样得低头。这桩交易般的婚事里，我是执子之人。一个温顺不争的妻，于我而言，

恰是锦上添花。她应允得痛快，倒省去我许多麻烦。2第一个抬进府的，

是吏部曹侍郎所赠的歌姬，名唤红菱。身段柔韧似柳，小曲唱得比枝头黄莺还婉转。

曹侍郎私下戏言，此姝最是解语。再隔两月，一场酒宴酣畅，

昔日同科、如今调任京兆府尹的吴大人执盏笑道。“知裴兄素来雅爱音律，弟新得两名乐伎，

琵琶箜篌堪称双绝，放着是暴殄天物，不如送来为裴兄清耳。”是夜，

那唤作素月、疏影的双姝便裹着细软进了府。一颦一笑都带着江南水乡的酥软风情。

吴大人情面，不得不领。沈凝始终像个无声无息的影子。管事的柳嬷嬷曾小心探口风。

“夫人……那些新来的姨娘按规矩，需得正头娘子验看，再行安置。

”沈凝正执一册《大夏农桑纪要》翻阅。闻言头也未抬，只淡淡道：“不必扰了夫君兴致。

该拨多少用度份例，你们按旧例，禀过外院管事便是。”她果真说到做到，

从未踏足歌姬乐伎们居住的“绮春阁”半步。只每日晨昏定省时，她会端坐正厅受礼。

无论姬妾如何妩媚挑衅，她都神色如一，只在几人行过礼退下时，目光平静如深潭，

不留半分痕迹。有几次，我踏着晨曦薄寒归正房更衣，撞见她临窗描一幅寒梅图。宣纸素白，

墨色疏淡。晓光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竟比昨夜红粉温香更显清远。

“昨夜又是吴家送来的那两个？”她执笔的手一顿，一滴墨凝在笔尖，将坠未坠，声音平平。

“是。”再无二话，仿佛我问的是窗外几时落雨。3初夏已带了几分燥意。“如何？

”我隔着冰丝细绢帘问，语气不由带了几分愠色。“回大人，

”蹲跪在帘外的小太监小安子声音发颤，头几乎叩到地上。

“宫里的刘公公让奴才带话…说御猫‘雪团儿’这两日恹恹的不动，饭食用得极少。

尚药局的女医官昨日瞧过，说似乎是染了春瘟……圣上有些挂念。”雪团儿，

乃是去岁西域使团朝贡的一只纯白雪狸。新帝素来最厌繁冗俗礼，却独对这狸奴爱极。

只因上月皇后千秋宫宴，沈凝抚了一曲清绝的《寒山春晓》。

那雪狸竟破例不惧生地自御座上跳下，偎至沈凝裙边，引颈谛听。陛下大悦，

破例准了沈凝每月入宫省亲时逗抚片刻雪狸。小安子偷觑我脸色。

“刘公公意思……是沈夫人照料素来有方，若蒙开恩入宫探望雪团儿，

说不得……”“知道了。”我眉心一蹙，不耐地挥退他。宫里那起子腌臜货，伺候不好御猫，

倒会推托！转念想起沈凝那双静无波澜的眼。晚间却听得正房那边有些动静。烛光摇影下，

见她将一套小巧的玉杵药钵并一囊香料细细包裹。“夫人，您要的银鱼羹已煨好凉透了，

真用冰鉴盛着送进宫么？只怕宫门守卫……”“无妨，”沈凝的声音平静无波，

手下动作不停。“银鱼羹最是合它胃口，只道是我特调的，送去司礼监刘公公处便是。

”竟是为那只猫备的？我脚步顿了顿，终究没有走进那暖黄灯晕笼罩的一方天地。

一只畜生罢了，何值这般用心？只觉她这温顺做得越发……令人心烦。4盛夏流火，

恰值江南河道疏浚工银的章程告一段落，心头那根绷了几个月的弦总算松了下来。

侍墨的婢女云袖适时递上一个锦囊，巧笑倩兮。“大人辛苦了。

这是‘疏影斋’那位新排的曲谱子，说是大人案牍劳形时解乏最妙。”疏影，

是吴府尹送的那个擅箜篌的女子，住进了新辟出的院子“疏影斋”。一股燥热自小腹升起，

连日审看枯燥卷宗的烦腻顿时散去。江南美人，确是会体贴人心。我携了锦囊，

正待步出书房往疏影斋一探婉转箜篌声，目光却被窗外一隅青翠牵住。

书房窗牖正对花园西南角一座精巧的卷棚式书斋。此刻那雕花竹篾落地门半敞着，

透出一抹藕荷色的素净裙裾和一件男子石青暗纹直裰的下摆。脚步微滞。沈凝在书斋会客？

裴府规矩森严，外客不经通传，男子不得随意踏足内院后宅！几步逼近书斋，

刻意未惊动侍卫。半掩的竹门后，只见沈凝立于长案一侧，正微微倾身，

握着一个身着石青儒衫的年轻男子的手，研磨墨锭。“沈凝！”我猛地推门而入，

声音沉冷如冰，“你在干什么？”那男子闻声立刻搁下墨锭，转身垂手立好。“草民程述，

见过裴大人。”而沈凝——我这素来以“温顺持礼”闻名京师的夫人，只是缓缓直起身，

抬眼看向我，眸子里没有丝毫意外或慌乱。她伸手挽了挽鬓角滑落的一缕发丝，动作从容，

倒衬得我像个无端闯入的莽夫。“程先生是城中‘存仁堂’的坐堂大夫，精于古籍考校，

”她语气平淡无波，抬手轻指案上摊开的泛黄纸卷。

“祖父留下的《杏林拾遗》几处古方字迹残损晦涩，妾身愚钝，

特请程先生来府相助辨识一二。”我凌厉的目光扫过那张陌生却过分儒雅的男性面孔，

强压火气。“识辩古方？需得如此…近身‘指点’？”话中的讥诮毫不掩饰。沈凝朱唇微启，

唇边似乎噙着一丝极浅极淡的弧度，那弧度冰得毫无温度。她目光清亮如洗，

直直迎上我的逼视：“夫君纳得美人，我请教不得学问？程先生悬壶济世，光明磊落，

当不起大人这般审视。”光明磊落？我看着程述那张白净周正的脸，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紧。

5书斋那日不欢而散。沈凝神色照旧，程述亦未再来。

只是我案头多了一卷装帧考究的《杏林拾遗补注》。管事的回禀，是夫人亲手整理，

说是程先生已离去。新皇登基以来首次秋狝大典在即，扈从事务繁杂如乱麻，

我不得不暂时压下心头那点烦腻。然而御前失仪，便如深渊在侧。那日觐见谢恩，甫入宫门，

掌事大太监刘喜便满面忧急地奔来。“裴大人！您可算来了！”他几乎压着嗓子，

眼角皱纹都堆满了焦灼。“雪团儿这两日愈发不好了！昨儿个喂的羹汤全都呕了出来！

尚药局几位大人束手，圣上今日已问过三遭！您夫人前番那法子甚好，

不知可否……”心头陡然烦躁！又是那只猫！天晓得那程述入府研墨，与那畜生呕吐，

究竟是何关联！偏偏碍于圣宠，发作不得。我强抑不耐，沉声道。“烦请公公禀告，

拙荆自当尽力。”午后回府，沉着脸踏入正院。沈凝正对管家嘱咐。

“……取窖冰镇过的薄荷露来，少兑些蜜水，

每次喂三勺……”我冷眼看着她条理分明地安排，心口那股无名火愈发灼烧。她待一只畜生，

倒比对我这正经夫君还要用心百倍！为那程述费心，亦是为这畜生效劳！若说无隐情，谁信？

“裴府的门楣，”我立在廊下阴影中，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由着你为一只扁毛畜生，

呼奴唤婢，动用私库珍药冰露？这些琐事，自有下人去操持！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沈凝蓦地转身。夕阳残照映在她脸上，半明半暗。那沉静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第一次，

清晰跳动着一点光。她尚未开口，轻罗跌撞着跑来，脸都白了。“夫人！夫人不好了！

雪团儿……雪团儿方才一阵抽搐，气都喘不匀了！尚药局的嬷嬷传话出来，

说怕…怕是熬不过今夜了！”沈凝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再顾不得与我言语，提起裙裾，

疾步而去。6御猫的死讯传来时。裴府的正院却静得出奇。

沈凝将雪团儿昔日的藤榻、锦垫、食盆玩器尽数封箱入库。

只余庭院里晾晒过竹席的空旷印子。我踏入正院时，天色已近黄昏。沈凝坐在小杌子上，

面前搁着个半开的旧樟木箱子，正低头从箱中捧起一件叠得齐整的素绫棉袄，

细细整理着衣襟处一只憨态可掬的虎头纹样。

那是我母亲去岁病中强撑着亲手缝制给她的贴身小袄。她整理得异常专注，

细密的针脚在夕阳里泛着温润的光。那一瞬间，她单薄的肩背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竟让我心口无端地滞了一下。“母亲留下的袄子？”我打破了寂静，语气下意识地放缓些许。

她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只是将小袄轻轻放回箱中，

又将一件边缘磨损的毛皮护膝小心取出抚平。那是我几年前冬日苦读落下的寒腿，

她请了宫里的老嬷嬷学着鞣制缝补的。“嗯，天气转凉，该拿出来晾晒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似乎浸染些微凉。“雪团儿的事……”她抬眼看我，“是我大意，

辜负圣恩，也连累夫君惊惧了。”“区区一只猫……”我想说“不足为道”。话到嘴边，

竟莫名觉得喉头发哽。那只猫，似乎也曾是她荒芜后院里唯一的活色。我张了张口，

最终只是看着夕阳最后一道金线，彻底沉入雕花窗棂的暗影深处。7秋狝定在八月。

圣驾出京，扈从如云。我主管一部分随行护卫调配，事务冗杂，不得脱身。

疏影最是知情识趣，在吴府尹新赠的画舫上设了夜宴。莲蓬菱角当季，清酒小调柔媚，

确是一时忘忧。酒酣耳热之际。忽地，岸边柳堤深处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惊马嘶鸣！

“有情况！”亲随低叱一声，迅速拔刀护在舱门。画舫微晃，乐伎们低低惊呼。“怎么回事？

”我推开纱帘踏出舱外。水波粼粼映着岸上火把乱摇，人声鼎沸。

巡防营的兵丁正团团围住一辆陷入道旁泥淖的朴素青帷马车。马蹄乱踏，

车夫奋力想控住受惊辕马。火把光影明明灭灭，照得人影幢幢。混乱中，车门猛地被推开，

一个石青直裰的身影率先跳下，稳住因车马颠簸立足不稳的沈凝！

她显然也被这猝不及防的惊马吓得不轻，脸有些发白。下意识地扶住了那伸来的手臂，

身形略显仓皇。而那接应之人，是程述。画舫恰好漂至近处，舱内乐音未歇。

岸上两人似乎都被这突兀出现的画舫和乐音惊动。沈凝循声望来。隔着一带潋滟波光，

两道视线猝然相撞。她脸上残余的惊悸未褪。目光在我脸上一掠而过，无喜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