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江水是冷的,尤其在这初冬的薄暮里。江晚裹紧了大衣,站在水文站观测点的栏杆旁。
风从江面上卷过来,带着潮湿的腥气,吹得她鼻尖发酸。脚下是奔流不息的扬子江,
浑黄的江水裹挟着上游带来的泥沙,沉默而固执地一路向东,奔向大海,
如同一种无法挽回的宿命。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硬质卡片——一张制作精良的婚礼请柬,
边缘几乎要被她捏出毛边。新郎的名字,叫陈屿。“看这水势,今冬枯水期恐怕要提前。
”一个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专业性的笃定。江晚没有回头。这声音太熟了,
熟得如同刻在骨血里的印记,即使隔了五年时光冲刷,依旧能瞬间穿透她所有防备。
陈屿走到她身边,同样望着脚下奔涌的江水,白大褂被风吹得鼓起。
他如今是研究所里最年轻有为的水生态专家,负责监测这一江段的珍稀鱼类种群,
尤其是那传说中、濒临灭绝的长江白鲟。“你发给我的请柬?”江晚终于开口,
声音有些干涩。她没看他,目光死死锁住江心一处打着旋的暗涡。陈屿沉默了片刻,
空气里只剩下风声和水流的呜咽。“嗯。”他应了一声,这声“嗯”像块粗糙的石头,
滚过江晚的心口,“周淼淼,我们研究所的同事。”周淼淼。江晚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见过照片,一个眉眼弯弯、活力四射的女孩,和陈屿站在一起,穿着同款的白大褂,
背景是研究所的蓝色徽标。般配得刺眼。命运如同眼前这浩荡东去的江水,从不曾为谁驻足,
更不会回头。当年她亲手推开陈屿,以为斩断的是短暂的儿女情长,
却不知那竟是生命里最灼热的炭火。如今这炭火要落到别人掌中了。“我记得,
”江晚忽然指向远处一片被江堤半环抱的水域,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当年就在那边,
你跟我讲白鲟的故事,说它们洄游几千公里去上游产卵,是长江里最孤独也最固执的旅行家。
”那片水域在暮色里泛着青灰的光。陈屿的目光追随着她的手指,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
那是他们确定关系的地方。彼时少年意气,他指着江面,
信誓旦旦说一定要在消失前找到白鲟的踪迹,而她笑靥如花,说会陪他找遍整条长江。那时,
长江在他们脚下,世界在他们眼前。“它们确实固执,”陈屿的声音沉沉的,像浸透了江水,
“固执到近乎愚蠢。路线刻在基因里,无论河道如何被大坝截断、被航船惊扰、被污染侵蚀,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朝着记忆里产卵地的方向拼命回溯。哪怕那里早已面目全非。
”他顿了顿,侧过头,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江晚脸上,带着审视,
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像不像某些人?”这话像一枚冰冷的针,
精准地刺入江晚的心脏。她猛地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五年了,他轮廓更显硬朗,
眼神却沉淀下更深的静默,如同深不可测的江底。那里面翻涌着什么?是怨恨?是余烬未熄?
还是……别的?她仓促地移开视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父亲骤然病倒,
家族企业风雨飘摇,母亲一夜白头。她是唯一的支柱,
而陈屿彼时刚拿到国外顶尖研究所的全奖深造机会。前程似锦与家族重担之间,
她替他选了前者,也替自己选了诀别。她以为自己够狠,够决绝,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他,
好让他毫无牵挂地飞走。却从未想过,那场分离的余震,竟能绵延五年,直至此刻,
依旧令她痛彻心扉。“固执的……都是傻瓜。”江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散在风里。
陈屿没再说话,只是重新望向江面。暮色四合,江对岸的灯火次第亮起,
倒映在黝黑的江水中,被湍急的水流撕扯成破碎跳跃的光斑,明明灭灭,
如同无法拼凑完整的过往。一只孤独的水鸟掠过水面,发出几声短促凄清的鸣叫。
“观测数据显示,今年洄游季,
们布设的声纳阵列在葛洲坝下游捕捉到过一段极微弱的、疑似大型鲟类发出的特殊声波信号。
”陈屿忽然开口,话题突兀地转到了他的专业上,语气恢复了研究者的冷静,
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暗涌从未发生。江晚一愣,心头却莫名一跳:“白鲟?
”那被宣布可能已功能性灭绝的“长江之神”?“不能确认。信号太微弱,特征点有吻合,
但……也可能是仪器误差或大型船舶的干扰杂波。”陈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镜片反射着江对岸的灯火,“希望渺茫,近乎……无望。
”“近乎无望……”江晚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
目光重新投向脚下那永不停歇、滚滚东去的洪流。江水的力量,亘古不变,带走泥沙,
带走时光,带走无数生灵的痕迹,也带走凡人的爱恨嗔痴。它从不为任何呼唤停留,
亦不为任何挽留迟疑。人生之长恨,是否也如这水之长东?绵延无尽,无力回天。“陈屿。
”她鼓起残存的最后一丝勇气,再次看向他,“这些年……你恨我吗?
”风声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江水永无止息的奔流声,轰响在两人之间,
像巨大的背景音,又像命运的嘲弄。陈屿没有立刻回答。他长久地凝视着她,
深邃的眼眸里映着暮色与江光,也映着她苍白而忐忑的脸。时间在沉默中拉长,
每一秒都像被江水冲刷过千百遍的鹅卵石,沉重而冰凉。恨?怎会不恨。恨她当年的决绝,
恨她替他做的选择,恨她剥夺了他并肩承担的权利,更恨自己……竟用了五年,
也无法将她的影子从心底彻底冲刷干净。最终,他极缓、极慢地摇了摇头,
嘴角牵起一个无比苦涩的弧度,声音被江风吹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撞进江晚耳中:“恨过。
但恨这玩意儿,拦不住水往东流。”他转过身,白大褂的下摆被风吹起:“观测时间到了,
我该去记录数据了。”他迈开步,沿着堤岸向不远处的观测站走去,
背影融入越来越浓的暮色里,挺拔,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孤寂。江晚独自留在原地。寒风更劲,
吹得她脸颊生疼,眼中却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她摊开一直紧握的手,
掌心是被指甲掐出的几道深深月牙印,微微渗着血丝。她看着那张被揉皱的请柬,
大红的底色刺得眼睛生疼。新郎:陈屿。新娘:周淼淼。下面印着婚礼的日期地点。
她走到栏杆边缘,身体微微前倾。脚下,浑浊的江水翻涌着,打着旋,
永无休止地奔腾、咆哮,裹挟着上游带来的枯枝败叶、细碎沙石,
以一种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浩浩汤汤,义无反顾地向东流去。那声音低沉而宏大,
充满了整个空间,也充满了她的胸腔,震得心口发麻。最是人生长恨水长东。她松开手。
那张鲜艳的请柬,像一片被命运摘下的、过早枯萎的枫叶,打着旋,
轻飘飘地坠向翻滚的江面。它只在水面上停留了极短暂的一瞬,一个浪头打来,
便倏然被卷入了浑浊的江流深处,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江晚一动不动地站着,
望着请柬消失的地方。良久,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陈屿消失的方向,
观测站的小窗透出一点温暖的灯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被江风吹透的冰凉,
和眼底深处,那如江底淤泥般沉积的、再也无法言说的寂静。恨如水长东,爱呢?
是否也如那传说中可能存在的白鲟,在无望的深渊里,固执地发出过无人能懂的微弱信号?
它存在过,哪怕只有声纳记录上那无人解读的一瞬。江水依旧奔流,永不止息,
带着所有故事,沉默地奔向无法回头的东方。
第二章 最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 续章:彼岸十二月末的寒意,像一层无形的薄冰,
覆盖了整个城市。江晚站在酒店金碧辉煌的旋转门外,里面流淌出的暖气和欢快的爵士乐,
与门外凛冽的空气形成割裂的两个世界。她身上是一件剪裁得体的黑色羊绒连衣裙,庄重,
却也像一片沉入黑夜的叶子。那张请柬,终究没能沉入江底。或者说,
沉入江底的是她最后一点逃避的侥幸。周淼淼,那个眉眼弯弯的新娘,
亲自把另一份请柬送到了她办公室,笑容真诚得无懈可击:“江晚姐,
我和陈屿都特别希望你能来。他说,你是他……很重要的老朋友。”“老朋友”。三个字,
轻飘飘的,却像三根淬了冰的针,扎在心上,连带着呼吸都带着细密的疼。
她看着周淼淼年轻、洋溢着幸福光彩的脸庞,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试探或敌意,
只有纯粹的喜悦和邀请。这让她连拒绝都显得那么不合时宜,那么……小气。于是,她来了。
像一个殉道者,走进这场名为“祝福”的刑场。婚礼的布置是清新的蓝白色调,
点缀着银色的丝带和水晶装饰,像冬日里凝固的浪花,浪漫而洁净。巨大的背景板上,
是陈屿和周淼淼的婚纱照。照片里的陈屿,穿着挺括的西装,
嘴角噙着她从未见过的、放松而温暖的笑意。他的手臂环着周淼淼的腰,
周淼淼依偎在他怀里,笑容灿烂得能融化冰雪。背景,是模糊处理的长江水岸线。
江晚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背景上,仿佛能穿透虚化的处理,看到那日暮色下的水文站,
看到脚下奔涌的、浑浊的、承载着她所有长恨的江水。
“人生长恨水长东……”她在心底默念,舌尖尝到一片苦涩的咸腥。原来,
恨真的像这东流之水,绵延无尽,即使你试图放手,它也会以另一种方式裹挟着你,
直至你亲眼目睹那无法挽回的宿命。宾客们言笑晏晏,衣香鬓影。她认识一些,
是研究所的同事,当年她和陈屿在一起时见过。他们看到她,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
随即是善意的、带着些许探究和同情的招呼。江晚努力牵动嘴角,回以得体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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