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真丝睡衣,是我省吃俭用买的。此刻,它裹在林薇身上。她倚着门框,像块粘稠的糖。
“姐姐回来了?”林薇的声音甜得发腻。她故意蹭了蹭门框,睡衣滑下一点肩。
陈默站在她身后,眼神躲闪,像只偷油的老鼠。女儿糖糖扑过来,小脸哭得通红。
“妈妈别走!妈妈!”她死死抱住我的腿。那双小手,勒得我骨头生疼。心更像被钝刀子割。
陈默终于开口,干巴巴的:“苏晚……我们谈谈。”他的声音像生了锈。谈?谈他如何背叛?
谈这十年我熬成黄脸婆,他功成名就?谈他和我最好的闺蜜滚在我买的床单上?我弯腰,
一点点掰开糖糖的手指。“糖糖乖,”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听爸爸话。
”“我不要爸爸!我要妈妈!”糖糖哭嚎着,小手在空中乱抓。指甲划过我的手背,
留下几道白痕。火辣辣的。林薇嗤笑一声,刺耳极了。“姐姐,何必让孩子伤心呢?
”她假惺惺地叹气。“这房子,”她环视客厅,目光贪婪,“以后归我和陈默了。
”“你安心走吧。”她像在宣布战利品。陈默别过头,不敢看我。那份离婚协议,
早就躺在茶几上。冰冷的纸张。他“净身出户”的承诺,像放屁。十年婚姻,
我换来的只有一身旧衣。一个破旧的行李箱。我拖着它,走出这个住了十年的“家”。
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糖糖撕心裂肺的哭喊。隔绝了我腐烂的过去。眼泪流干了。
城市那么大,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只剩乡下那栋破败的老屋。妈妈留给我的唯一念想。
我坐上最后一班摇晃的长途汽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像我的未来。老屋在村尾,
孤零零的。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呛得我直咳嗽。
屋顶破了几个大洞。惨白的月光漏下来,照在积满灰尘的地上。像一块块丑陋的伤疤。
角落里堆着妈妈留下的旧物。落满灰尘的箱子,沉默地蹲在那里。我麻木地翻找着。
也许能找到一件厚点的衣服御寒。手指在破布烂絮里摸索。
触到一个硬硬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很沉。我把它拽了出来。是个裹着厚厚油布的包。
拆开一层又一层。里面,躺着一个硬硬的纸壳本子。封面是深红色的。
印着三个褪色的金字:房屋所有权证。我愣住了。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借着月光,
我颤抖地翻开。内页发黄,纸页脆弱得像枯叶。“所有权人:苏晚。”白纸黑字。
下面盖着鲜红的大印。日期,是我出生那年。妈妈的名字,写在“原产权人”一栏。
后面附着土地证。我捧着它,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月光冰冷。这张纸,却烫得我手心发痛。
“妈……”我喃喃着,喉咙堵得厉害。眼泪终于汹涌而出,砸在发黄的纸页上。
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这一夜,屋外风声凄厉。屋里,我蜷在唯一不漏雨的角落。
抱着那本发烫的房产证。像抱着最后一根浮木。天刚蒙蒙亮。
一阵震耳欲聋的引擎轰鸣撕碎了村子的宁静。我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冲到门口,
拉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眼前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十几辆沾满泥点的工程车、挖掘机。
像钢铁怪兽,堵死了窄小的村路。车身上印着醒目的字:市城建集团。尘土飞扬,
几乎遮蔽了刚露头的太阳。一群穿着橙色工装、戴着安全帽的人跳下车。吵吵嚷嚷,
指点着这片破败的老屋区。“就是这片!规划红线内!”“动作快点!清点户主!
”一个夹着公文包、梳着油亮背头的男人被簇拥着。他目光锐利,像鹰隼扫过这片荒凉。
最后,锁定在我身上。他大步流星走过来,皮鞋踩在泥地上。“你好,”他声音洪亮,
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是市城建集团拆迁办的。”“这片区域,
已被划入新金融中心规划用地。”“你是这栋房子的……”他打量着我寒酸的衣着。“户主。
”我打断他,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从身后拿出那个深红色的本子。递过去。他有些意外,
接过去仔细翻看。手指划过“苏晚”那个名字。又翻到后面附着的土地证。看了很久。
他抬起头,眼神完全变了。不再是公事公办的审视。
而是混合着惊讶和一种……估价般的锐利。“苏晚女士,”他清了清嗓子,语气郑重起来。
“你的房产,包括这栋主体建筑。”他指了指我身后摇摇欲坠的老屋。“以及附属土地,
总计三百二十平米。”“根据最新补偿方案……”他顿了顿,吐出一个数字。
“货币补偿总额,三亿一千六百万。”轰!那个数字像颗炸弹。在我脑子里炸开。
三亿……一千六百万?我僵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
周围拆迁队员的喧哗、机器的轰鸣……全都模糊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有那个天文数字,
在脑海里疯狂盘旋。“苏女士?苏女士?”男人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
他递过来一份厚厚的文件。“这是拆迁补偿意向书。”“签了字,首期款一亿五千万,
一周内到账。”他的眼神充满热切。仿佛我是一座移动的金矿。我低头看着意向书。
密密麻麻的条款。最终补偿金额那里,一串长长的零。刺得我眼睛发痛。我的手抖得厉害。
几乎握不住笔。“妈……”我无声地翕动嘴唇。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砸在签名栏上。
我深吸一口气。擦掉眼泪。接过笔。在那片空白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苏晚。
字迹坚定,像刻上去的。消息长了翅膀。比挖掘机的轰鸣飞得更快。“苏晚发财了!三亿多!
”“老苏家祖坟冒青烟了!”破败的老屋,一夜之间成了圣地。门槛快被踏破了。
七大姑八大姨,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像雨后泥地里的蘑菇,全冒了出来。“小晚啊!
我是你三表舅妈!”一个胖妇人挤在最前面,脸笑得像朵菊花。“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她手里提着半袋蔫了吧唧的苹果。“你表弟要结婚,
就差个婚房首付……”她眼巴巴地看着我。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小晚!我是你二叔公!
”一个干瘦老头努力踮起脚。“你爸小时候,我还带他掏过鸟窝呢!”他搓着手。
“你堂哥做生意亏了本……你看……”“晚丫头!你大姨我啊!”又一张涂脂抹粉的脸凑近。
“你妈走得早,我可是把你当亲闺女疼!”她手里攥着个破存折。
“你看这……能不能借点周转?利息好说!”一张张贪婪的脸。一双双伸出的手。
带着廉价的礼物和更廉价的亲情。堵在门口,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汗味和迫切。
他们忘了。当年妈妈重病,我跪遍全村借钱。是他们关紧了门。
是他们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找你家陈默去!”如今,
我成了他们眼里流淌着蜜的金矿。我站在破屋的门槛里。冷冷地看着门外这场闹剧。
像在看一群滑稽的猴子。曾经让我卑微到尘埃里的穷。如今,成了照妖镜。
把那些“亲戚”的嘴脸,照得清清楚楚。“说完了?”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渣子,
瞬间冻住了门外的嘈杂。所有目光都钉在我脸上。“当年我妈躺在医院。”我慢慢地说,
一字一句。“等着钱救命。”“我一家家敲门。”“你们谁开了?”“谁借过我一分钱?
”“谁说过一句‘泼出去的水’?”我的目光扫过一张张骤然僵硬的脸。
三表舅妈胖脸上的笑冻住了。二叔公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大姨涂脂抹粉的脸瞬间惨白。
“现在,我苏晚有钱了。”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你们倒都成了我的‘亲人’?”“提着这点烂果子,”我指着那袋蔫苹果。
“拿着这点破纸,”我瞥了一眼那本破存折。“来认亲了?”“来借钱了?”门外死寂一片。
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滚。”我吐出一个字。清晰,冰冷,像块石头砸在地上。“都给我滚!
”“再踏进这门一步,”我盯着他们。“我让你们连本带利,把当年欠我妈的‘债’,
吐出来!”我的眼神,大概比刀子还利。三表舅妈第一个缩了脖子。胖脸涨成猪肝色,
提起那袋苹果,转身就走。脚步踉跄。二叔公浑浊的老眼躲闪着。嘴里咕哝着听不清的话,
拄着拐杖,灰溜溜钻进人群。大姨还想说什么。对上我的目光,嘴唇哆嗦两下。
终究没敢出声。攥紧她那本破存折,扭着腰走了。人群像退潮的水。
刚才还挤得水泄不通的门前。瞬间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个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
我砰地一声关上门。老旧的门板震下簌簌灰尘。门外,隐约传来不甘心的咒骂和嘀咕。“呸!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忘本的贱蹄子!”“看她能得意几天!”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
听着那些渐渐远去的恶毒。嘴角却一点点扬了起来。很冷。但很痛快。这感觉,真好。
拆迁款像汹涌的潮水。第一笔,一亿五千万。砸进了我的账户。冰冷的数字,滚烫的力量。
我没有挥霍。没有买豪宅名车。钱,是我的兵。我要它为我攻城略地。我注册了公司。
名字很简单:晚阳地产。夕阳已坠,晚阳初升。我用最狠的价,挖来最顶尖的团队。
法律、财务、工程、策划……全是业内翘楚。他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怀疑。到震惊。
再到彻底的敬畏。因为我够狠。眼光够毒。下手够快。我看中的地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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