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水与光(小杰周子谦)最热门小说_全本完结小说沉水与光(小杰周子谦)

炎热的七月午后，阳光像融化的黄油般黏腻。市游泳中心的露天泳池挤满了避暑的人群，

水花飞溅中夹杂着孩子们的嬉笑声。十六岁的周子谦站在三米跳台上，调整着泳镜。

作为校游泳队的替补队员，他每天都会独自加练。正当他准备起跳时，

余光瞥见深水区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挣扎。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

红色的泳圈不知何时已经漂远。男孩的手臂在水面胡乱拍打，每次浮起时嘴里都喷出水花。

周围的大人们似乎都没注意到这个正在下沉的小生命。周子谦的心脏猛地收缩。

他记得教练说过，溺水者往往发不出呼救声。没有犹豫，他改变姿势直接扎入水中，

像一枚鱼雷般冲向男孩。水下的世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周子谦看到男孩的头发像水草般飘散，瞪大的眼睛里充满惊恐。他伸手抓住男孩的T恤时，

对方突然像八爪鱼般缠上来，差点把他也拖入水底。"放松！

"周子谦在水里喊出这句话时呛了口水。他改用救生课上学到的背后环抱法，

一边蹬水一边拍打男孩后背。男孩咳出一串气泡，挣扎的力度减弱了些。

距离岸边还有五米时，周子谦的小腿突然抽筋。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死死咬住嘴唇没有松手。最后三米，他几乎是靠着单腿在踩水，

男孩的体重让每一次划水都像在搬动巨石。当救生员终于赶来接应时，

周子谦的指尖已经发白。他瘫在池边大口喘息，看着医护人员围着男孩忙碌。

有个穿碎花裙的女士跪在旁边哭，应该是男孩的母亲。第二天，

《城市晨报》头版刊登了周子谦救人的照片。画面里他正在给男孩做人工呼吸，

湿漉漉的刘海贴在额前，睫毛上还挂着水珠。记者写道："这个沉默的少年拒绝透露姓名，

直到游泳中心调取监控才确认他的身份。"班主任在班会上宣读表扬信时，

周子谦正盯着自己书桌上的刻痕出神。那里刻着去年市游泳联赛的日期，

当时他因为抢跳被取消资格。窗外的知了声突然变得很响，就像那天泳池边人群的议论声。

"其实我差点没救成。"周子谦后来在日记里写道，"要是再晚十秒钟，

要是我的腿早抽筋一分钟..."这些字迹被水滴晕开，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那个被救的男孩后来总在周末出现在泳池，安静地坐在救生员旁边。

有人看见他偷偷把柠檬汽水放在周子谦的储物柜上，瓶身上贴着小熊贴纸。

而周子谦依然每天练习到闭馆，只是现在经过深水区时，总会多看一眼。

水面上漂浮的阳光碎片像打碎的镜子，

谦每次转身换气时都能看见那个小男孩——现在他知道对方叫小杰——坐在泳池边的长椅上，

晃荡着两条细腿。小杰的母亲偶尔会来，带着一盒切好的水果，硬塞给周子谦。

她说话时总是眼眶发红，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

"医生说再晚三十秒就..."她的话总是断在这里，然后匆匆转移话题，

问周子谦训练累不累。游泳队的队友们开始叫他"英雄"，这个称呼让周子谦浑身不自在。

更让他难受的是教练看他的眼神——不再是那种评估替补选手的挑剔目光，

而是带着某种复杂的欣慰。"你反应很快。"训练结束后，教练突然说，

"但救人时的动作不够标准。"他扔给周子谦一本泛黄的救生手册，"下周开始，

每天加练半小时水中拖带。"泳池的消毒水味在黄昏时变得格外刺鼻。周子谦独自练习时，

听见看台上传来窸窣声。小杰猫着腰躲在座位后面，怀里抱着什么东西。"给你的。

"男孩放下一个塑料袋就跑，像只受惊的兔子。袋子里是盒崭新的泳镜，镜片镀着淡蓝色膜。

盒子上贴着的便利贴歪歪扭扭写着："谢谢哥哥 我学会憋气了"。

周子谦戴上泳镜跃入水中，这次他注意到池底躺着枚一元硬币，也许是某个孩子的许愿币。

阳光透过水面在硬币上折射出晃动的光斑，像极了小杰那天挣扎时溅起的水花。

闭馆铃声响起时，救生员老张破天荒没急着赶人。"那孩子，"他指指门外探头探脑的小杰，

"天天缠着我问你会不会来。"老张拧干毛巾，"他妈妈说自从溺水后，他连浴缸都不敢进。

"周子谦擦头发的动作顿住了。他透过滴水的发梢看见小杰正用脚尖试探性地碰触浅水区，

脸上的表情既恐惧又渴望。就像他第一次参加比赛时，站在跳台上那种胃部抽搐的感觉。

"要关门了。"老张催促道，但周子谦已经走向更衣室，出来时手里多了条浮力腰带。

小杰的眼睛在看到这个时亮了起来，又迅速暗下去，手指揪着衣角扭成麻花。"我教你。

"周子谦蹲下来平视男孩，"但有个条件。"他指向泳池边的警示牌，

"永远不许越过那条黄线。"小杰点头的频率像啄米的小鸡，

周子谦突然发现他的门牙缺了一角，可能是溺水时磕掉的。

当周子谦托着男孩的肚子教他漂浮时，救生员老张破例延长了十分钟闭馆时间。暮色中，

两大一小三个影子在池壁上摇晃，偶尔传来呛水的咳嗽和憋不住的笑声。

更衣室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把他们的轮廓晕染得像一幅水彩画。

夏末的晚风带着潮湿的氯气味，周子谦蹲在泳池边拧干泳裤。小杰已经能戴着浮板游五米了，

此刻正像只小海豹似的趴在水线上，眼巴巴望着他。"明天还来吗？

"男孩的声音闷在臂弯里。周子谦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开学后就是高三，

教练昨天刚找他谈过，说今年市青赛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应该拒绝的，

可小杰手背上被晒出的泳镜印子白得刺眼——那是每天准时来等他的证明。"周三和周五。

"他把毛巾扔给小杰，"其他时间我要加训。"回家的路灯下，

周子谦翻着手机里游泳队群的消息。队长发了新订制的队服照片，

胸口印着"市青赛种子队"。他拇指悬在点赞图标上方，

突然看见聊天框跳出小杰妈妈的信息："小杰今天在浴室练憋气，

差点又呛水......"周子谦的自行车龙头猛地歪向路边。

去年联赛抢跳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那种发令枪响前血液凝固的耳鸣感。

他鬼使神差地拨通电话："阿姨，周末我能带小杰去浅水区吗？"周六的泳池比往常安静。

小杰套着周子谦送的荧光绿泳帽，像颗漂浮的薄荷糖。当周子谦示范换气动作时，

男孩突然问："哥哥当时害怕吗？"池水晃动着漫过周子谦的锁骨。

他想起那天抽筋时看到的池底，幽蓝得像另一个宇宙。"怕。"他托起小杰的手掌放在水面，

"但抓住你的时候，感觉抓住了整个夏天。"小杰咯咯笑起来，

溅起的水花惊飞了围栏上的麻雀。救生员老张在值班室窗口举起保温杯致意，

杯身上贴着"最佳救生员"的贴纸——和小杰送泳镜盒上的一模一样。

黄昏的光线斜斜切过水面时，周子谦发现自己正用教练教他的方法数划水次数。

小杰的狗刨式水花太大，根本数不清。他望着男孩扑腾出的浪花，

忽然明白教练为什么让他加练拖带——有些东西，比赛成绩单上永远不会写。

闭馆前最后十分钟，周子谦破天荒没练习转身。他和小杰比赛谁先摸到池边的警示牌，

故意输掉时，听见男孩欢呼声撞在穹顶上，像一群白鸽扑棱棱飞向渐暗的天空。

九月的第一场雨来得突然，泳池里泛起细密的涟漪。周子谦站在出发台上，

望着被雨滴打碎的水面出神。明天就是市青赛选拔，教练说这次再失误就让他退出游泳队。

小杰穿着印有卡通鲨鱼的雨衣，蹲在看台最前排。自从上周能游完二十五米，

他总爱显摆地喊周子谦"师父"。现在这声"师父"混着雨声传来，周子谦差点踩空台阶。

"我妈说这个给你。"小杰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个护身符，红线已经被雨水浸成深色，

"里面包着我换下来的牙。"周子谦捏着还带体温的小布袋，

突然想起溺水那天小杰缺角的门牙。泳池消毒水的味道变得很淡，

雨幕中飘来不知是谁家炖肉的香气。他蹲下来平视男孩："要是我明天抢跳了怎么办？

""那就再跳一次呀。"小杰晃着脚丫，雨水顺着他的拖鞋流到周子谦的膝盖上，

"张叔叔说你会成为最厉害的救生员。"选拔赛当天，周子谦在选手席看到了小杰一家。

男孩举着用荧光棒拼成的歪歪扭扭的"加油"，

他妈妈手里攥着条白毛巾——和那天周子谦用来裹住小杰的是同款。发令枪响起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