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在仇恨里(佚名佚名)全本免费小说阅读_全文免费阅读她困在仇恨里佚名佚名

我的妈妈有健忘症，她不像别人的妈妈那样爱自己的孩子。奶奶告诉我，她的忘，

和别人的忘根本不是一回事。我二十二岁的时候。是奶奶摔了腿，我赶回老家照顾。

她拉着我的手，输液管的药水顺着软管滴下来，在床单上洇出小小的圆斑。囡囡，

你妈不对劲。奶奶的声音发颤，不是老糊涂，是……是编瞎话。我当时差点笑出声。

奶奶，她一直这样啊。我给她削苹果，果皮连成条不断，你忘啦？小时候我丢了书包，

她非说前一天晚上帮我收进柜子了，结果最后在菜市场的垃圾桶里找到——她就是记性差，

爱面子，不肯承认而已。奶奶却突然红了眼：上周我让她给你带床厚被子，

她答应得好好的。今天我问她带了没，你猜她怎么说？她说被子在你行李箱里，

是她亲手叠的。可你行李箱明明昨天才寄到，她根本没碰过！我削苹果的手顿了顿。

果皮断了。奶奶用干枯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造孽啊，你爸爸娶了她，他自己也就算了，

把我孙女糟蹋成什么样了。其实类似的事，从小到大比比皆是。小学的时候，

我带着同学回家写作业。妈妈端来水果，笑着说：知道你爱吃草莓，

特意早上去菜市场抢的。但我清楚记得，草莓是爸爸出差前买的，放冰箱快烂了，

妈妈早上根本没出门。同桌的眼神在我和妈妈之间晃了晃，后来再也没去过我家。

她就是记性不好，怕别人觉得她不称职。我总是这样跟自己解释，甚至会提前帮她圆谎。

妈妈说刚拖了地，我就赶紧把拖鞋摆整齐；妈妈说给你煮了粥，

我就假装端起空碗喝得很香。我一直在做在她胡编乱造的记忆中本就该做过的事情。

奶奶又说：你妈不是怕忘，是根本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她不是在圆谎，

是在给『结果』编一个『过程』。就像……就像写故事，结局定了，开头随便编。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晚上回家，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包粽子。

她抬头笑了笑：知道你爱吃蜜枣的，买了一大袋呢。可茶几上明明放着超市的购物袋，

里面只有糯米和粽叶，根本没有蜜枣。妈，我站在原地，声音发紧，蜜枣在哪？

妈妈的动作顿了顿，眼神有点慌，随即又笑了：在厨房呢，我怕坏了，放冰箱了。

我没动。冰箱我刚才看过了，没有。她的手开始抖，粽叶从手里滑下来。

那……那可能是我忘了买。她低下头，声音很小，人老了，记性不好……

不是记性不好！我突然吼出声，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像洪水一样涌出来，

你从来都不记得事情的经过！你只会编！小时候我丢了书包，你编瞎话；开家长会，

你编瞎话；同学来家里，你还在编瞎话！这不是一个成年人该有的条理。

我只是一直在给自己编造妈妈爱我的谎言罢了。1.我第一次发现妈妈的忘藏着恶意，

是在八岁生日那天。那天爸爸出差，妈妈说要给我做最爱吃的蜜枣粽子。

她系着新买的碎花围裙，在厨房叮叮当当地忙活，阳光透过纱窗落在她身上，

像老式年画里的妇人。我趴在门框上看，闻着糯米混着蜜枣的甜香，

觉得那是全世界最安稳的味道。囡囡，过来尝尝熟了没。妈妈笑着递过一个小粽子，

粽叶裹得松松垮垮，露出里面饱满的蜜枣。我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牙齿突然撞上硬邦邦的东西，一股血腥味在嘴里炸开——是半块碎玻璃，混在蜜枣里，

边缘还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妈！我捂着嘴哭，血从指缝渗出来。妈妈的笑容僵在脸上，

随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怎么回事？哪来的玻璃？她翻遍了厨房，

最后指着垃圾桶里的酱油瓶碎片，哦，肯定是早上打酱油时不小心碎了，混进去了。

都怪妈妈笨。她的心疼我看不出是假的，我七岁从乡下奶奶家被接回城里上小学，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大人都像奶奶那样慈祥。而且她的语气也太自然了，

自然得像在念早就背好的台词。可我明明看见，那个酱油瓶是前一天晚上就碎了的，

爸爸清理时特意叮嘱过别让囡囡靠近。妈妈当时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连头都没抬。

那天晚上，我含着满嘴的伤口睡觉，听见客厅里妈妈打电话。她的声音压得很低，

却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兴奋：……他果然没发现，孩子跟他一样蠢，

吃个粽子都能吞玻璃……电话那头是谁，我没听清。但我记住了她话里的他

——是爸爸。那颗蜜枣，八岁的我吃了，满嘴鲜血，二十二岁的我连影子都没见到。

2.小学五年级的家长会，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公开的羞辱。前一天晚上，

妈妈说要帮我写给老师的心里话。她坐在台灯下，笔尖在稿纸上沙沙作响，

笑着说：妈妈知道你不好意思说，我替你写，就说你觉得爸爸总喝酒，妈妈总吵架，

你一点也不开心。她从来不会辅导我的功课，三年级时学校打印机坏掉了，

需要打印的卷子是手抄的，老师说可以让家长抄题目，

我小心翼翼拿着本子站在她的梳妆镜旁边恳求她，可她只说没时间，

我自己在作业本上抄完了一整份试卷。她要帮我写作文，没来由的，我从心底涌上恐惧。

我攥着衣角站在旁边，小声说：老师让写『我的理想』，不是说家里的事。一样的。

妈妈头也不抬，你的理想，不就是希望爸爸妈妈好好的吗？第二天，

班主任在全班面前念了妈妈写的心里话。那些编造的爸爸醉酒打妈妈妈妈偷偷哭

我活得好辛苦像针一样扎在我脸上。同学们的目光从惊讶变成同情，

最后变成一种带着窥探欲的打量。同桌用胳膊肘碰我：你家真这样啊？我咬着牙没说话，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散会后，妈妈在校门口等我，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

笑得像没事人一样：老师夸你写得真诚呢。我猛地把糖葫芦打在地上，

糖衣碎成黏糊糊的红块：你为什么要写那些？我们家根本不是那样的！

妈妈脸上的笑慢慢淡了，她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戳我的额头，

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不是哪样？你爸爸每天晚上回来就知道睡觉，他爱过这个家吗？

我让你尝尝被人同情的滋味，不好吗？我没敢跟她说，就连写《我的妈妈》，

我都会把一切美化地很好，在我的作文里，她是一个很称职的妈妈，

就像我无数次幻想的那样。3.中考成绩出来那天，我考上了市重点高中。

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时，爸爸正在外地打工，妈妈代收的。我放学回家，

看见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茶几上放着一个拆开的信封。通知书呢？我心跳得厉害，

伸手想去拿。妈妈突然把信封往身后一藏，笑着说：什么通知书？没看见啊。

就放茶几上的！红色的信封！哦，你说那个啊。她慢悠悠地起身，走到垃圾桶边，

指着里面一团被撕碎的纸，我以为是广告，扔了。我疯了一样扑到垃圾桶前，

徒手扒开腥臭的垃圾。那些印着市重点高中字样的纸片被泡得发软，沾着烂菜叶和果皮，

根本拼不起来。你为什么要撕了它？！我转过身，眼泪混着垃圾的臭味往下掉，

我努力了三年，我要进重点高中，考重点大学，我要跑出去，那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你凭什么践踏我的尊严！妈妈靠在门框上，抱臂看着我，

嘴角勾着一丝冷笑：考上又怎么样？你爸爸不就是从那破学校毕业的？

还不是照样去外地打工？我告诉你，云守月，你别想逃，你跟你爸一样，

这辈子都得烂在这个家里。那天晚上，我在垃圾桶边坐了整夜。凌晨时，爸爸打来了电话，

我听见妈妈在客厅接电话，声音甜得发腻：囡囡考得不好，没考上重点，她心情不好，

你别骂她……我会好好劝她的。挂了电话，她走到我面前，踢了踢我的脚：听见了？

你爸爸以为你是个废物。你跟他一样，都是废物。4.我拼命地向爸爸解释，

爸爸没再说什么，看向妈妈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晦暗不明。但这有什么关系？他很爱妈妈，

他不会为了我和妈妈离婚的，我知道的。爸爸托关系让我进了一家民办高中。高中时，

我有个很要好的同桌，叫苏瑶。她家条件好，人也开朗，是第一个主动跟我说去你家玩啊

的同学。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答应了。那天特意提前把家里收拾干净，

又跟妈妈约法三章：不许乱说话，不许提我爸，不许……妈妈拍着胸脯保证：放心，

妈妈知道分寸。苏瑶来的时候，穿了一条新买的红裙子，笑起来像朵花。妈妈端来水果，

突然指着苏瑶的裙子说：这裙子真好看，跟我年轻时穿的那条一样。可惜啊，

后来被我老公当抹布擦桌子了，说红色不吉利。苏瑶脸上的笑僵了僵。妈妈又转向我，

声音突然拔高：守月，你上次不是说苏瑶成绩好，想抄她作业吗？妈帮你跟她说啊。

我没有！我急得站起来，我从来没说过！哦？是我记错了？妈妈眨眨眼，

看向苏瑶，可能是我老糊涂了吧。不过守月这孩子，心思重，总羡慕别人有个好爸爸……

苏瑶没坐多久就走了。出门时，她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的疏远像一层冰。那天晚上，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妈妈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件旧 T 恤：穿这个吧，

苏瑶那种家庭的孩子，跟你不是一路人。

我猛地把 T 恤扔到她脸上：你就是见不得我有朋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妈妈捡起 T 恤，慢条斯理地叠好，然后走到我面前，捏住我的下巴，

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因为你是他的女儿。云守月，只要你还姓云，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你爸爸毁了我的人生，我就毁了他最在乎的东西——你。她的指甲掐进我的肉里，

疼得我浑身发抖。我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妈妈的健忘和编造，从来都不是病。

我不知道爸爸是如何毁了她的人生，我试想过很多可能，我现在不在乎了。

她是个清醒的猎人，而我，是她用来报复爸爸的猎物。5.我开始偷偷写日记，

把妈妈做的那些事一条一条记下来。3 月 12 日：她把爸爸给我买的辅导书藏起来，

告诉爸爸守月说太难了，不想学。4 月 5 日：她故意在我生理期时做冰西瓜，

我说肚子疼，她跟邻居说这孩子就是娇气，一点苦都吃不了。

5 月 20 日：苏瑶约我去看电影，我很开心，她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同意了，

但是在我换好爸爸给我买的漂亮衣服准备出门时，

她又突然关心起我的功课成绩那么差还整天想着看电影，打扮地那么漂亮，

整天把心思用在这些地方，怪不得成绩烂。日记本被我藏在床板下，

用一块松动的木板挡着。我以为妈妈不会发现——她从来没关心过我的房间。直到高二暑假，

我从外婆家回来，发现床板被掀开了，日记本摊在枕头边。妈妈坐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日记本，一页一页地翻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写得不错啊。

她把日记本扔到我面前，纸页被风吹得哗哗响，记得这么清楚，是想等你爸爸回来告状吗？

我扑过去想抢，却被她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我蜷缩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你以为你爸爸会信你？妈妈蹲下来，用脚尖碾我的手背，他每次打电话，

我都说你在好好学习，说你很乖。他眼里的女儿，永远是我编出来的样子。她突然笑了，

笑得肩膀都在抖：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当年要不是怀了你，我早就跟你爸爸离婚了。

你就是个累赘，是我这辈子甩不掉的麻烦。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那天晚上，

爸爸打来电话，我听见妈妈在客厅说：囡囡今天帮我做家务了，懂事多了……

我捂着被踹疼的肚子，在黑暗里睁着眼睛。原来她不是不爱爸爸，她是恨爸爸不肯离婚，

恨我成了她困住的理由。她的人生不是被毁掉了，她被困住了，所以要毁掉我，

达成她心中天平的诡异平衡。6.高考结束后，我偷偷填了南方的大学，离这个家越远越好。

口令卡被我锁在柜子里，钥匙随身带着。我考比预估的高了三十分，足够上南方最好的大学。

我看着成绩单，第一次觉得有了逃离的希望。我还以为我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让妈妈知道，即使是在最烂的民办高中，我也是能考上好的大学的。可当我去查录取结果时，

发现抽屉被撬了。我第一志愿的学校被改了，改成了本地的一所专科，专业是学前教育

——妈妈以前说过，女孩子当老师最稳定，离家里近。查询界面白得刺眼。我说不出话，

喉咙发酸，鼻头也发酸。我冲到厨房，妈妈正在做饭，锅里炖着排骨，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

你为什么改我的志愿？！我强忍着眼泪，大声质问她。口令卡被她随意扔在灶台上，

鲜红的一块，是我从小到大所有梦想的尸骸。妈妈关掉火，转过身，

手里还拿着锅铲：本地多好，我能照顾你。你一个女孩子，跑那么远干什么？

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由不得你。妈妈把锅铲重重地砸在案板上，

你的录取通知书会寄到家里，你要亲手确认签字。你要是敢不去，我就告诉你爸爸，

说你谈恋爱被学校开除了。你猜他信不信？我看着她眼里的狠劲，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的做得出来。那天晚上，我收拾了一个小背包，

装了几件衣服和身份证，趁妈妈睡着时偷偷溜出了家。走到小区门口，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亮着灯的楼。妈妈房间的灯还亮着，窗帘没拉严，

能看见她坐在窗边的影子，一动不动，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我咬着牙，转身跑进了黑暗里。

7.我在火车站的候车室待了三天。白天靠好心人给的面包充饥，晚上就蜷缩在长椅上睡觉。

手机早就没电了，我不敢充电，怕妈妈定位到我。她总是能找到我，

改变我对事情所有的预判。直到第四天，我用仅剩的硬币在公用电话亭给爸爸打了电话。

爸，我想报南方的大学，妈妈改了我的志愿……我握着听筒，声音抖得厉害，

她还……她还总骗你……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传来爸爸疲惫的声音：守月，

你妈妈就是脾气不好，她也是为你好。本地的学校真的不错，离家近……她不是为我好！

她是想毁了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恨你，所以也恨我！别说胡话。

爸爸的语气硬了起来，你妈妈不容易，你多体谅她。我下个月就回去了，

这事等我回去再说。电话被挂断了。忙音嘟嘟地响着，像在嘲笑我的天真。

我早该知道的，十八年，他一定不会毫无察觉，他一定是仔细权衡了利弊，

选择了无视我经受的所有痛苦。我放下听筒，蹲在电话亭里哭。路过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却不在乎了。也许妈妈说得对，爸爸眼里的她，永远是那个不容易的妻子。而我，

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女儿。我一直坐在电话亭里。我实在没有力气站起来了，

我像是被抽走筋骨的棉花娃娃，我觉得我再也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一个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电话亭外面，我以为她是需要用公共电话，让我快点出来。

我抬头，却是妈妈，她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平静：我知道你在火车站。你爸爸让我来接你。

我不跟你回去！是吗？妈妈笑了，那我现在就给你外婆打电话，

说你偷偷跑出去，还跟陌生男人混在一起。你外婆身体不好，你说她会不会气晕过去？

我的心猛地一沉。外婆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疼我的人，她有严重的心脏病。你到底想怎么样？

回来拿录取通知书。妈妈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你永远别想再见到你外婆。

8.我最终还是回了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去了妈妈选的那所专科学校。开学那天，

妈妈送我去报到。她帮我铺床，整理行李，跟宿管阿姨笑着说：我家囡囡从小就离不开我，

这下好了，周末能回家喝汤。宿管阿姨夸她疼女儿，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我站在宿舍门口，看着她熟练地扮演好妈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没过多久，

妈妈就成了我们宿舍的常客。她每周都来，带着自己做的菜，一边给我室友分，

一边说：守月不爱吃香菜，你们多吃点。守月晚上睡觉爱踢被子，麻烦你们多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