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痕不渡》苏晚季砚全文免费在线阅读_《栀痕不渡》全集阅读

转学那天，林栀撞进季砚怀里，栀子花散落一地。

他捡起沾了泥的花瓣笑：“这么笨，怎么考上A大的？”

后来她真的去了A大，他却失约了。

七年后季砚遇到和她九分像的姑娘，指尖颤抖着抚过对方脸颊。

婚礼前夜，他收到陌生包裹——

里面是七朵干枯栀子花标本，每年一朵。

最新那朵下压着讣告日期：就在明天。

墓园里，妹妹递给他林栀的日记：

“其实那年体检报告就写着遗传病晚期。”

“让他恨我吧，总比记住一个死人好。”

季砚忽然想起毕业那天大雨。

她踮脚吻他时睫毛在颤，原来不是害羞，是疼得站不稳。

——

林栀抱着一摞崭新的课本，像个摇摇欲坠的小山包，艰难地挤过高二三班门口喧闹的人堆。汗珠沿着额角滑落，痒痒的，她却腾不出手去擦。空气里弥漫着新书特有的油墨味，混杂着少年人身上蓬勃的汗气和不远处操场飘来的青草气息，浓烈得让她有点发晕。她费力地辨认着门牌号，脚下一个没留神，被不知哪个冒失鬼遗落的篮球绊了个结结实实。

“啊！”

失重的惊呼刚冲出喉咙，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怀里的书哗啦啦散落，雪白的纸张像受惊的鸟群，瞬间铺满了半条走廊。一同坠落的，还有夹在书页间那朵小小的、洁白的栀子花。它从最高处摔下，花瓣边缘擦过冰冷的水磨石地面，沾上了几点碍眼的灰泥。

预想中狼狈落地的疼痛没有到来。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箍住了她的腰，将她猛地拉了回去。后背撞上一个温热的胸膛，带着一种清爽干净的、像是被阳光晒透的洗衣粉味道，瞬间冲淡了周遭的喧嚣。林栀惊魂未定地抬头，撞进一双眼睛里。那双眼睛很亮，像初秋澄澈的天空，此刻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同学，”少年的声音带着点刚变声期后的微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落在耳膜上有点痒，“走路不看路，是想提前体验自由落体？”他的目光扫过地上狼藉的书本，最后定格在那朵沾了泥的栀子花上，嘴角那点调侃的笑意更深了。

林栀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比窗外的夕阳还要滚烫。她手忙脚乱地想挣脱他的手臂站稳，语无伦次：“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书…我的书……”她慌忙蹲下去捡，指尖都在发颤。

少年也跟着蹲了下来，动作比她从容得多。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掠过散乱的纸张，精准地拈起了那朵滚了泥的栀子花。他用指腹轻轻蹭掉花瓣边缘的污渍，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他将那瓣不再洁净的花递到她面前，那点笑意似乎染上了别的意味，不再是纯粹的嘲弄。

“喏，”他晃了晃那瓣花，声音里的调侃压过了其他，“这么笨手笨脚的，以后怎么考A大？”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尖儿轻轻搔过心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无所顾忌的直白。

林栀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A大？那是她藏在心底最深处、从未对人言说的圣地，是悬挂在她昏暗世界里唯一一颗指引方向的星。他怎么知道？或者……他只是随口一说？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血液冲上耳根，烧得她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我……”她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紧，最终只憋出几个细弱蚊蝇的字，“……会考上的。”

少年挑了挑眉，似乎有点意外她这近乎执拗的回答。他站起身，顺手把手里那摞捡好的书塞回她怀里，包括那瓣被他擦拭过的栀子花。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在走廊尽头斜射进来的夕阳光里，显得有点晃眼，又有点漫不经心。

“行啊，”他随口应道，仿佛在谈论天气，“那A大等你。”他指了指教室后门，“季砚。你的新后桌。”

他转身走进教室，背影挺拔，像一棵沐浴在金色尘埃里的小白杨。林栀抱着沉甸甸的书，站在原地，指尖小心翼翼地捏着那瓣沾过他体温的栀子花。花瓣边缘的泥土痕迹还在，却奇异地不再显得狼狈。那句“A大等你”像一句轻飘飘的咒语，在她耳边嗡嗡作响，盖过了所有嘈杂。

夕阳的金辉漫过窗棂，泼洒在季砚空着的后桌座位上，勾勒出一片温暖的光斑。林栀坐在他前座，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空位带来的、无形的压力，以及空气里若有似无的、属于他的那种干净清爽的气息。

下课铃终于刺耳地响起。林栀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动作快得带倒了椅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她顾不得扶，抱着物理习题册，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过身去。

“季砚同学！”声音有点抖，但足够响亮。

季砚正懒洋洋地趴在桌上，脸埋在臂弯里，只露出一头蓬松的黑发。闻声，他慢吞吞地抬起头，睡眼惺忪，额角还压着几道红印。那双澄亮的眼睛半眯着，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像只被强行唤醒的猫科动物，无声地审视着她，带着点未散的困意和天生的疏离。

林栀准备好的问题瞬间卡在喉咙里。她看着他，脸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手心里的汗濡湿了习题册粗糙的封面。

“那个……这道题……”她慌乱地翻开书，指尖点在一道复杂的力学题上，“……辅助线……该怎么添？”

季砚的目光扫过题目，又慢悠悠地抬起来，落在她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根上。他看了几秒，忽然扯开嘴角，露出一抹介于戏谑和了然之间的笑，无声无息，却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林栀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那眼神仿佛在说：就为了这个？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抽走了她手里的笔。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微凉的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得她猛地一缩。

他俯身过来，清爽的洗衣粉味道瞬间将她包围。笔尖在草稿纸上利落地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林栀屏住呼吸，视线死死盯住他移动的手指和纸上迅速成型的清晰线条，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后少年温热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发顶。

“喏，”他很快画完，把笔塞回她手里，身体也退了回去，重新靠回椅背，语气依旧懒洋洋的，“沿着这条线，力就分解了。” 他打了个哈欠，重新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闷闷地传出来，“下次……别挑我补觉的时候。”

林栀僵硬地转回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膛而出。她低头看着草稿纸上那道简洁有力的辅助线，和他龙飞凤舞的几笔注释，指尖紧紧攥着那支残留着他体温的笔。那道题本身早已模糊不清，只剩下他靠近时带来的、令人眩晕的温度和气息，牢牢地刻进了每一寸感知里。窗外的蝉鸣不知疲倦地嘶叫着，阳光透过玻璃窗，将空气中的微尘照得纤毫毕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时间被拉成细长而坚韧的丝线，缠绕着笔尖沙沙的摩擦声和翻动书页的轻响。林栀的世界中心，悄然挪到了身后那个空位。每一次他拉开椅子坐下，那轻微的摩擦声都能让她背脊下意识地绷紧；他偶尔压低声音和前座男生讨论篮球赛，那些零星的词汇碎片，也总能精准地钻进她的耳朵，在心底激起小小的回响。

季砚依旧是那个季砚，成绩单顶端耀眼的名字，球场边女生目光追随的焦点，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傲气。他对她，似乎并无不同。那点若有似无的戏谑目光，那偶尔懒洋洋递过来的解题思路，像投入湖面的小石子，漾开的波纹很快又归于平静。

直到那个闷热的午后。

物理试卷发下来，鲜红的分数像一记闷棍敲在林栀头顶。她盯着卷面上那个刺眼的数字，指尖冰凉，眼前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开始扭曲、旋转。周围是同学们拿到成绩后或兴奋或沮丧的嗡嗡议论，像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一只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两根手指夹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巾，精准地落在她摊开的、被泪水晕染的试卷一角。

林栀猛地僵住，泪水悬在眼眶边缘，不敢回头。

身后传来笔尖轻点桌面的笃笃声，节奏随意。季砚的声音不高，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混在周围的嘈杂里，却像利刃一样清晰地劈开了她周围的混沌：“哭什么？卷子哭湿了，错题就能自动修正？”

他的话像根刺，扎得她猛地吸了口气，眼泪反而倔强地收了回去。

“才没哭！”她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透着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

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短促得几乎像是错觉。

“行，”季砚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波澜，“那道大题，受力分析错了。核心点在这儿——” 他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清晰的轨迹，发出沙沙声。一张纸条被揉成小团，越过她的肩膀，准确地落在她摊开的物理书页上。

林栀迟疑地展开纸团。上面是熟悉的、带着点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寥寥数笔，切中要害，将那道困扰她许久的难题核心点得清清楚楚。旁边甚至附带了一个极简略的示意图。没有一句多余的安慰，却像一束强光，瞬间驱散了她眼前的迷雾。

她捏紧了那张纸条，纸张的边角硌着掌心。身后，季砚似乎已经重新趴下，安静得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窗外，蝉鸣依旧喧嚣，阳光炙烤着大地，空气里浮动着尘埃。林栀悄悄将那张纸条压在了物理书的最底层，像藏起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心脏在胸腔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一种奇异的、被阳光晒透般的暖意，悄悄蔓延开来。

黑板右上角的高考倒计时数字，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疯狂撕扯，一天天飞速变小。林栀的桌角，渐渐堆叠起小山般的试卷和习题册，每一本都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旋转在教室、图书馆、深夜台灯下的书桌前。眼底沉淀着熬夜的青黑，指腹也磨出了薄茧。每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上，她的名字都坚定地向上攀爬，一步步靠近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光点——榜首季砚的名字旁边。

偶尔，当她被一道数学难题困住，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耐心时，身后会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咳。接着，一个揉得小小的纸团会精准地越过她的肩膀，落在她摊开的草稿纸上。展开，里面必定是清晰的解题思路，或者一个关键的公式提示。他从不主动讲解，也极少回头看她。这种沉默的“支援”成了高三下半学期心照不宣的节奏。

林栀会默默地看着纸条，然后重新埋下头，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更加坚定有力。她不再说“谢谢”，只是下一次，当季砚偶尔在语文古诗文默写卡壳，眉头微蹙时，她会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默写本往桌沿推过去一点点，让那几行工整娟秀的字迹恰好落入他的视线范围。他扫一眼，眉头便松开，提笔继续。

一种无声的默契在堆积如山的试卷和此起彼伏的翻书声中悄然滋生。像两棵在悬崖边并肩生长的树，根系在看不见的地下悄然缠绕，支撑着彼此，共同对抗着名为“高考”的烈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