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为虺弗摧,为蛇若何月黑风高夜,少林寺内。一名戴着铁面具的壮汉,
不顾守院僧人阻拦冲入庭院。忽然,一道至纯至阳真气在他跟前炸开,
一高一矮两名僧人拦住其去路。矮僧手收了招式,向前一步高声喝道:“官人,速回吧,
有话明天小僧自会带到。”“这事人命关天!到明天?明天不知道还要有多少人去见佛祖!
”壮汉忿忿道。周围一个个黑影闪过,少林寺众弟子已陆续赶来。空气里除香火味,
却还夹着一丝腥臭味。瘦长僧人见壮汉不肯退让,立棍道:“现在已是子时,
方丈关照过不得打扰禅师休息,施主如再胡闹,莫怪贫僧无理。”话音刚落,
瘦长僧人已气运丹田,顿时脚底土崩石裂,木棍在他手中似有翻江搅海之势。
周围的黑影也陆续开始运功发力,磅礴真气如旋风般围绕壮汉展开。
铁面具下是一张满头汗水的脸,但他仍强装镇定道:“好!好!好!
天人治下的武林果然厉害,个个和尚都会易筋经神功。你们今天就是打死我,
我也要见到空见大师!”语毕,壮汉也摆开了架势,看似是要以命相搏。“施主,
要见老衲所为何事?”众人循声而望,是一个清瘦老僧双手负背,微笑立于棵松树旁。
众僧立马收了内功心法,瘦长僧低声禀告。铁面壮汉也不等瘦长僧说完,便插话道:“在下,
六扇门铁无情,见过高僧。方才实在形势所迫,情急之下只能夜闯少林。”“铁施主,
言过了,六扇门令牌可否一看?”壮汉单手从腰间卸下一枚玄铁令牌。
空见见了令牌点头道:“久闻六扇门的每一位捕快,都将玄铁令看得比自己命还重,
今日有幸一见...”铁无情是个粗野汉子,向来对礼节之事嗤之以鼻,打断道:“神僧,
客套话就此打住。最近发生了起命案,死的人是八大门派的...”空见闻言,
已知兹事体大,不宜声张,未等他话毕,便邀请入其禅房详谈。大师的禅房很干净,
明窗净几,一尘不染。书、桌、椅、家具都放置的极为整齐,隐约透露着对秩序的病态追求。
刚进屋,铁无情立马掏出两封信笺递过去。第一封信笺,死的人是华山派掌门鲜于通。
身中13刀,死于三日前的华山派后山树林。鲜于通脖颈、肩、腰共计有11处刀伤,
但均不致命。经仵作推断,致命伤应在后背和胸前的两刀,伤及筋骨、血脉致其死亡。
空见看完第一封信后,脸上读不出任何表情:“铁神捕,你对这案子有何看法?
”“此案非同寻常。蹊跷有三:其一鲜于通不是一般人,乃天人。八大派之一的掌门,
论武功世上除了其余七大派掌门外,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的武功能比他更高。
其二他死的地方也可以说很蹊跷,是华山派后山,寻常人岂能绕过山门行至后山?
”“你的意思是此凶犯应是华山派熟人?”“或许是这样。这么想,
才能想通这凶犯为何不杀其他天人,偏偏要杀这鲜掌门。神僧,这也是铁某来寻您的原因,
您是否知道鲜掌门和谁曾结怨?”空见大师思量片刻,摇头道:“老僧想不出,
我们天人又会与谁结怨?天人之间更不可能自相残杀。”“大师还请见谅,
这只不过是铁某人的猜测。”信笺里除了信还有一张纸条。“这便是我要说的其三,
犯人最后还留下了纸条。”纸条上写着:五日后,更多天人将死。空见大师看完纸条,
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沉默不语。铁无情继续道:“还请神僧放心,在来少林前。
我已通知各派,并派人重点保护各天人。”空见大师:“我们天人接手武林20年间,
每人都已习得世间所有武功心法,要杀天人哪那么容易?”“神僧的意思是?
”“这事情背后肯定还有其他盘算。”“神僧,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请您看第二封信。
”空见大师又打开第二封信笺,里面写着最近发生的几起命案。7日前,
苍狼帮副帮主孙一刀暴毙,死状为七孔流血,仵作推测中毒而亡。5日前,
巨鲸帮帮主麦鲸死于自己船上,疑似为憋气而亡...3日前,
雪山会分舵主宇文宿坠崖身亡。铁无情解释道:“我特地命人查了最近几天发生的命案,
除却几乎每月都会发生的女子失踪案,涉及武林中人的就有三起,正如刚才神僧所说,
这绝不是巧合。”空见大师依然面无表情。“我怎么也想不通,
这三起案件和鲜于通的案子联系上?”空见大师将信收下道:“今天也不早了,
铁神捕要不先在本寺休息?容老僧再想想。”铁无情该给的信也给了、该说的话也说了,
接下来只有等。他寒暄了几句,便退出禅房。空见大师关上门,在蒲团上寻思片刻。
他猛然起身,走到进门花瓶处。转了转瓶身,只听石门打开的声音。书架后,出现一道暗门。
他挪开书架,径直走了进去,密室里左右各一扇门,他先把手搭在左边那扇门上。一寻思,
摇摇头,又推开了右边那扇门。门里闪烁着微弱的灯火,
一个奇怪的人被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囚禁着。说这人奇怪,是因为这人脑袋上有戒疤,
却长着长长的头发。说囚禁的方式奇怪,是因为囚禁他的锁链很长,
长到他的手能够得到脚趾,但是锁链却不是锁着他而是贯穿了他的奇经八脉。既要这人死,
又不想让他死的这么快。空见大师进入囚室后,便双手负在背后,背对着此人。
这人也不抬头看空见,只是手里把玩着一只灰鼠。终于还是有人先开口了。
“有人要搞乱这个武林!”“我听到了,但这武林本来也就够乱的。”“现在是太平盛世,
二十年间没有门派惨遭血案!”“武林没有血案就是太平盛世?
我那隔壁邻居死了一波又一波不是血案?”“在天下井然有序,
各门派的武功心法都得到发扬传承的盛世之下,这些不值一提。
”“你们管自己赏赐狗武功叫发扬传承,你们懂什么是武学的精义吗?
”“各派弟子无论是九阳神功还是易筋经,在我们天人的指导下十日之内都能学会,
这还不是发扬和传承?”“靠着你们那丹药和传授速成,不学也罢!
”“那你觉得什么是武学的精义?”“就四个字:专心、苦练。”“和你讨论这些,
简直是浪费时间。”空见把两封信和纸条扔在那人面前:“如果你能告诉我点什么,
也许我会让你死的舒服点。”“终于要杀我了,我这些年一直在悔悟自己为什么要偷倚天剑,
为什么要擅闯嵩山派。”“这得取决于你通过这两封信能给我什么信息?
”“蛇皮脑袋就是蛇皮脑袋,这也看不懂。”那人说着从地上抠出一粒米,喂给手中的灰鼠,
然后用脚拨弄着信纸,歪头看了会儿。空见大师此时已拳头紧握。
“这些凶案里关键在麦鲸的死,不在鲜于通的死。”“继续说。
”“这世上能杀天人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倚天剑,已经被你放在嵩山派,
还有一样便是...”“屠龙刀!”空见惊呼道,“那麦鲸和屠龙刀又有什么关系?
”“屠龙刀在哪里?”“冰火岛海底...”空见此时转身冲到那人面前,仔细读起那封信。
5日前,巨鲸帮帮主麦鲸死于自己船上,仵作推断为憋气而亡。其船被人发现于冰火岛附近。
被囚之人语气中充满戏谑:“那麦鲸长于闭气功,定是有人和其联手打捞起了屠龙刀。
”“然后那人手持屠龙刀杀了鲜于通!”空间大师眼睛睁得老大,眼珠都好像要弹框而出,
“可是谁会知道屠龙刀的下落?”“我啊!”“你是被我囚于此地才知道的,
而又你被我囚禁五年有余,除了你只有八位天人...”“你们终究不是天,而只是天人,
不对!连人都不是!也许是天人走漏了消息呢?”那人发出嗟嗟嗟的疯笑声。“不,
天人绝不会自相残杀,更不会如此不小心。那这凶手后天会杀哪个天人?”“我怎会知道?
只是如果是我拿到了屠龙刀,我肯定还去嵩山派。”“你的思路真的很难琢磨。”“既然赌,
为什么不赌得更大一点?屠龙、倚天在手,还怕杀不尽你们这些畜生?”突然,
空见大笑道:“你以为你激我,我就会马上杀你吗?”“你刚才不是说让我死得痛快一点?
”“但我没说现在就让你死得痛快。”“那我给你分析了这么久,一点奖励也没有吗?
”“你分析得一定对?我看未必。那人就算手持屠龙刀,就一定能拿到倚天剑?
就能动乱这武林?”“反正后天就有结果,蛇皮脑袋你嘴硬也没用。
”“天下能动乱武林的有三样东西,”空见掰着手指头道:“我有一人、一剑,
又何惧这一刀?”那人起身扯着锁链要和空见拼命,他身上被贯穿之处有血滴落。
“我用玄铁锁链贯穿你的奇经八脉,就是为了让你真气渐渐流失而死,
怎么能让你死得痛快呢?”空见双手负在背后走出囚室,然后心满意足地锁上铁门。
二呼蛇容易,遣蛇难四天前,华山派山脚下。一老酒鬼又在悦来客栈里发酒疯。
老头长着一张长方脸,剑眉薄唇,但最显眼的莫过于酒糟鼻。他揪住人就讨酒喝,
客人哪受得了这一身酒气,店里几个伙计看到了,便合力把他扔出店外。
扔出去以后还不解气,几个伙计抬脚就踹。老酒鬼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别打了。
”那声音气势如虹、不可忤逆,当场慑住众人。老酒鬼扶墙正要起身,
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拉起。一个身形高大,满头黄发的英俊少年站在他与那群伙计之间。
少年背着一个长长的木箱。木箱的做工很粗糙,如果扔在大街上,
让人拿回去当柴烧也不一定有人要。少年趾高气昂地拉着老酒鬼的手又进了酒楼。
老酒鬼的手又糙又厚实,显然他隐藏了自己。刚才的几个伙计见灾星还敢进店,
回过神来更是火冒三丈,追上来挥拳要打。少年忽地转身,只手接住为首伙计打来的拳头。
那伙计吃痛面露痛苦,嘴里还不依不饶:“这老酒鬼欠我们这不少酒钱,
就算有人强出头...”少年没等他话说完,掰开那伙计紧扣的五指,
掏出一块银锭放在他手心上。“这点钱够吗?”伙计立马抽回自己的手臂,
换了幅面孔连连点头:“够了,够了。”“不知贵店是否还有雅座,我想和这位大侠一聚。
”刚落座,老酒鬼也不吃菜拿起酒壶就兀自喝酒。酒壶见底,少年既没开口,也没动筷。
他一手伏案,一手放在长长的木箱上。老酒鬼喝高兴了,放下酒壶,
笑道:“你这少侠也是奇怪,只请我这烂人喝酒,却不说所为何事。”“不是我不说,
而是我不想坏了大侠的心情。”“这里没有大侠,只有烂人。说吧,找我什么事?
”“那我就开门见山地问,当年天人降临到底怎么回事?”“这不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嘛,
你要听,烂人我便讲你听。20年前武林大会,
本是为了选出武林盟主和决定那颗珍贵的九转洗髓丹的归属。可谁曾想到,
那天居然八位天人从天而降,现场一众绝世高手无不惊叹,从此天人接管武林。”言毕,
老酒鬼又拿起一壶酒,翘着腿,往嘴里灌。那少年笑道:“大侠,尽管喝,今天酒管够,
但是...”“但是什么?”“我比较想听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老酒鬼放下了手里的酒壶,端坐起来。“这个版本你只讲过一次,
但是那人说到了时机你便会再讲一次。”“你认识那人?”“当然,是他叫我来的。
”老酒鬼直勾勾的看着酒壶,眸子里映出酒壶的青灰色。“那好,今天你也为我解围,
烂人就把那故事再说一遍。”天人第一次降世并不是在20年前的武林大会上,
而是22年前的五毒教。22年前,老酒鬼还不叫老酒鬼,他叫胡大有,是一名华山弟子。
那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武林各大名门正派,决定对远在苗疆的五毒教发动远征围剿,
事件的起因不得而知,但是据闻当时有多名弟子被此邪教毒害而亡。
二是五毒教集齐了天下至毒之物炼成了一颗绝世仙丹,也就是九转洗髓丹。
没人知道到底是先有丹后有战,还是先有战后有丹,
参加过那次围剿的各派弟子如今已所剩寥寥,那些知道内情的更是不知所踪。
胡大有便是随着当时华山派掌门,一同前往苗疆的。但他不为名也不为利,
而是为了一个人——珊珊。珊珊是他的小师妹,师父的女儿,他们从小一起长大,
他们本该青梅竹马。可偏偏总有这么一个人会出来搅局。那人便是他的大师兄。
大师兄总比他优秀,无论是剑术还是长相,亦或者是身高,总是长他一点。当然,
还包括小师妹的爱。唯一和他不分上下的只有嗓音,两个人的说话声音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可以说像双胞胎一般。所以胡大有总压着嗓子说话,这也让他觉得自己显得更深沉,
更成熟。刚到南疆,他以为只是走走过场,陪着师妹涨涨见识,
他的目标更是只有一个——赢得师妹的芳心。但武林的争斗是残酷的。
自从他们走入苗疆丛林开始,战斗便已打响。在广袤的原始森林中,
被各种毒虫瘴气折磨了三天三夜,各门各派折损了数十名弟子,才刚刚摸到五毒教的大门。
恨不单是一种情绪,也是一种病,是一种传染病。当第一个人死去开始,便在人群中蔓延。
五毒教与其说是教派,更像是村落。村落沿河而建,河的两侧是苗疆特有的吊脚楼。
河的尽头是一座高高的宫殿,那便是五毒教的总部。村落里的男女老少,
他们将自己的家安在五毒教前,是为了能得到庇护,但现在他们成了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在杀红了眼的各大派弟子眼中,每一个身着苗衣的人都是仇人,都得死!一进山门,
各派弟子飞上吊脚楼顶,把屋檐踩得劈啪作响,每一把剑,每一把刀都闪着寒光,寻着鲜血。
小师妹也随着其他华山派弟子飞上屋檐,胡大有也紧随其后。
突然走在前面的几个师兄弟脚下踩出个窟窿,人瞬间没了影。凑过去一看,
他们掉进了五毒教事先就布置好的陷阱。屋檐下的房间里,满地都是毒蛇、毒虫,
那几个师兄弟一落地便被毒物缠上。其中一人原本还想用轻功飞回屋顶,但当他抬头之际,
胡大有从他眼里读到了绝望。充满血丝的双眸瞪得老大,是害怕,是悔恨亦或者是震惊?
小师妹哪见过这般场景,她想下去救人。她刚把半个身子凑到窟窿前,
一只干瘪枯萎的手便抓住她的衣襟。小师妹大叫一声。胡大有举剑就劈向那只手,
寻常人的手怕是此时已被一劈为二,可这只灰色、毫无生气、枯槁的手却无动于衷。这一瞬,
胡大有感觉世界寂静了,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他就要失去他的小师妹了。
这都是因为他的无能。突然,一道黑影纵身一跃,从天而降将剑尖猛地刺向屋檐里。
是大师兄。他算准了趴在屋檐内侧守株待兔的苗人位置,长剑贯穿了瓦片,
贯穿了那毒人的身体。黑色的血从他身上稀稀拉拉的沿着剑尖滴落。那只手松开了。
小师妹得救了。胡大有此刻傻傻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剑法不是应该只落后大师兄一招?为什么此刻却天差地别?他想不通。他回过神来,
看向险些被抓走的小师妹。他想上前问候几句,可是此刻他挪不动脚,他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咚”的一声。一个干枯的身影从窟窿里飞跃而出,那是一个瘦得只有皮贴在骨头上的人。
那人眼圈凹陷,带着顶苗人的帽子,身上散发着一股呛鼻的腥臭味。
他先是看了眼不远处已燃起熊熊大火的宫殿,又回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大师兄。
大师兄的剑紧握在手,他旁边的师妹此刻也已举剑摆好架势。那人出招了,
是五毒教的独门绝学—含沙射影。在一把不起眼的沙砾中,混杂着无数毒针。
在那人内力的运作下,沙里藏着针,针里沾着毒,毒里埋着恨。他的目标不是大师兄,
因为大师兄的剑法他已领教,他没有把握此招一定能杀,他的目标也不是小师妹,
因为小师妹功力不差,旁边还有大师兄保护。而此刻最完美的目标只有一个人——胡大有。
胡大有面对突如其来的飞针,他等着自己的死期,也许这个世界他注定不是主角。
毒针飞行之际,一个身体挡在了他面前,沙和针被纷纷击落。是大师兄。那苗人没有恋战,
扔下一句:“你们这些伪君子都得死!”,便头也不回地沿着屋顶向河的一条分支逃去。
这时,后面的师兄弟已纷纷赶到。大师兄转过身来,他胸口扎着几根毒针,
但他脸上依然挂着爽朗的笑。“师弟,没事吧。”说罢,他单手持剑单膝跪地,强撑着不倒,
其他师兄弟赶紧扶住他。胡大有胸口燃起了火,滔天的怒火涨得他脸通红。
他什么也没说紧紧握着自己的剑,沿着那苗人的逃跑路线追了过去。即便是天涯海角,
他也要杀了那个人。恨是一种病。跟在他身后的是小师妹,小师妹不放心胡大有紧跟其后。
他们沿着河流的分支来到一处树林。河流此时已被鲜血染红,
一具具尸体就像一根根木桩浮在水面上,你撞我我撞你的将河道都堵塞。
这里的树林和之前他们见过的都不一样,每棵树都粗得惊人,6、7个人才能将其环抱。
每一片树叶都红得渗人,每一根树干都灰白得让人不寒而栗。穿过树林是一片湖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