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那只黄皮子时，它正蹲在案发现场的窗台上，尾巴卷成个问号似的圈。
零下十七度的寒夜里，这畜生浑身黄毛竟没挂半点霜花，黑珠子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屋里，
像是在打量什么稀罕物件。我举着强光手电照过去，它没躲，反倒站起身，两条后腿着地，
前爪拢在胸前，竟做出个作揖的姿势来。“王队，这玩意儿邪性得很。
”年轻的刑警小张往后缩了缩，喉结滚动着，“老人们说黄大仙不能随便照，犯忌讳。
”我没理他，踩着没膝的积雪绕到窗台边。这是间废弃的林场检查站，屋里亮着勘查灯，
惨白的光线把墙上的血字照得格外狰狞——“欠债还钱”四个大字歪歪扭扭，
像是用手指蘸血写就，末尾还带着个奇怪的爪印。死者李老四趴在桌子上，
后心插着把锈迹斑斑的猎刀，血浸透了他那件军绿色棉袄，在地上积成个黑紫色的冰坨，
冻得邦硬。“尸检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昨晚十点到凌晨两点之间，致命伤是后背那刀，
一刀毙命。”法医老刘摘下口罩，哈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散开，
“奇怪的是死者右手食指被齐根咬掉了，伤口边缘有动物齿痕，但现场没找到断指。
”我蹲下身细看那血字，指尖刚要碰到墙面，就被老刘一把拉住：“别碰，血里掺了东西，
化验初步显示有黄鼠狼的唾液成分。”我猛地抬头看向窗台，那只黄皮子还在，
只是此刻它正用前爪抹脸，动作像极了人在洗脸。这林场在长白山深处，
老辈人都信“出马仙”，说狐黄白柳灰五大家族各有神通，其中黄皮子最记仇，
也最会捉弄人。李老四生前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猎户，专打黄鼠狼剥皮卖钱，
附近的老人都说他早晚会遭报应，如今听来竟像句谶语。“王队，你看这个。
”小张举着证物袋跑过来，里面装着枚沾血的烟蒂，“在门口雪地里发现的，
上面有半个指纹，已经送去比对了。还有，我们在死者枕头下找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个皱巴巴的红布包，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七根黄鼠狼的尾巴，用红绳捆着，
尾尖还挂着风干的血迹。我捏起其中一根闻了闻，除了血腥味，还有股淡淡的松节油味，
像是被特殊处理过。“李老四最近跟人结过仇吗？”我问旁边守林的老郑头，
他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老郑头蹲在雪地里抽着旱烟，
眉头皱成个疙瘩：“老四这人孤僻得很，除了打猎就是喝酒，
但上个月跟收皮子的赵老板吵过一架，吵得可凶了，赵老板当时就放话要让他好看。
”我让小张去查赵老板的底细，自己则带着勘查灯在屋里仔细搜查。这检查站就一间屋，
除了张破桌子和两张木板床，就只有墙角堆着的一堆兽皮，大多是黄鼠狼皮，
每张皮上都用红漆画着个奇怪的符号。我用相机拍了符号，
又在床板缝隙里找到个生锈的铁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几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个穿萨满服饰的老人，手里拿着根缠着黄布的权杖，背景是这片林场的老木屋。
“这是谁？”我问老郑头。老郑头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这是老林场的张把头，
十年前就没了，听说他是‘黄门’弟子，能跟黄大仙说话。老四年轻时候跟过他，
后来不知道为啥闹翻了，老死不相往来。”窗台的黄皮子不知何时不见了，
只留下几个梅花状的脚印，在雪地上一路延伸到林子里。我跟着脚印往前走，
没走几步就发现雪地上有串人类的脚印，和黄皮子的脚印并行，像是有人跟着那畜生。
脚印在一棵老松树下消失了，树下有堆新土，我让技术科的人挖开，里面竟埋着根断指，
断面平整，正是李老四被切掉的那根食指。“王队，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
”小张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烟蒂上的指纹，
跟十年前张把头失踪案的现场指纹完全一致！”我心里咯噔一下，
张把头十年前在自己屋里失踪，现场只留下一摊血和几根黄鼠狼毛，案子一直没破，
成了悬案。难道李老四的死跟张把头有关？可张把头早就被认定死亡了。
回到局里已是后半夜，我泡了杯浓茶，翻看着张把头失踪案的卷宗。卷宗里有份法医报告，
说现场血迹属于张把头，但量很少，不足以致命。还有份证人证言，
说失踪前一晚有人看到张把头背着个大箱子进了林子，
箱子上画着跟李老四兽皮上一样的符号。“王队，赵老板的不在场证明核实了，
他昨晚在县城喝酒，有监控为证。”小张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份化验报告，“还有，
那七根黄鼠狼尾巴上的红绳化验出来了，里面掺了碳纤维，不是普通绳子。”碳纤维？
我拿起证物袋里的红绳仔细看，确实比普通红绳更坚韧，阳光下还泛着金属光泽。
这时技术科的人打来电话，说李老四屋里的血字化验有新发现，血里除了黄鼠狼唾液，
还有微量的荧光粉，是舞台演出用的那种，在黑暗中能发出淡绿色的光。
我突然想起李老四枕头下的照片，张把头穿的萨满服饰上似乎也有类似的荧光粉。
我调出现场照片放大，果然在张把头的权杖上看到了同样的荧光痕迹，
在照片里泛着诡异的绿光。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小张再次去林场，
这次直奔张把头当年住的老木屋。木屋早就废弃了，门一推就吱呀作响，
屋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蜘蛛网，阳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在炕洞深处找到个上锁的木盒，打开后里面是本日记和几张设计图。日记里的字迹潦草，
大多是些祭祀的记录，但最后几页内容却让我汗毛倒竖。张把头根本不是什么“黄门”弟子，
他是个退休的航天工程师，当年参与过卫星回收项目，因为事故被开除，才躲到林场隐居。
他所谓的“跟黄大仙说话”，其实是在研究黄鼠狼的行为模式，
用特制的设备模仿它们的叫声。设计图更让我震惊，上面画着个类似信号发射器的装置，
标注着“生物信号放大器”，材料清单里赫然有碳纤维绳和荧光粉。日记里提到，
他发现黄鼠狼能感知到特定频率的电磁波，而林场地下有个废弃的军用人防工程，
里面残留着强辐射，让这里的黄鼠狼产生了变异，变得异常机敏。“王队，你看这个！
”小张在墙角的木箱里翻出个金属装置，巴掌大小，上面有七个接口，
正好能插上李老四的那七根黄鼠狼尾巴，“这上面有编号，像是军工产品。”我看着那装置，
突然明白过来。张把头根本没失踪，他躲在人防工程里继续研究，
而李老四当年可能偷走了他的研究成果。那些黄鼠狼皮上的符号，
其实是辐射警告标志；红绳里的碳纤维，是用来传导信号的天线；而李老四被切掉的手指，
可能戴着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根据日记里的线索找到人防工程的入口，
就在那棵埋断指的老松树后面。入口被伪装成个树洞，拉开后露出个向下的阶梯，
弥漫着铁锈和霉味。走到底是条长长的通道，墙壁上贴着泛黄的“保密守则”，
尽头是扇厚重的铁门，上面有个指纹锁。“试试这个。”我想起那根断指，
让技术科的人带来了。断指虽然冻硬了，但指纹还在，我小心翼翼地按在指纹锁上，
只听“咔哒”一声，门开了。里面是间简陋的实验室，靠墙放着各种仪器，
中央的桌子上有个大屏幕，显示着复杂的波形图。屏幕前坐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背对着我们，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正是“失踪”十年的张把头，只是他的眼睛浑浊不堪，
瞳孔里泛着诡异的绿光，像是蒙着层青苔。“你们终于来了。
”张把头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他告诉我们，
当年他负责回收的卫星携带了外星微生物样本，回收时发生泄漏，样本渗入林场地下，
让这里的黄鼠狼发生了变异，变得异常聪明，还能发出干扰电子设备的电磁波。
他被开除后躲到这里，就是为了研究这些变异黄鼠狼，防止它们扩散。
李老四当年是他的助手，后来利欲熏心，想把研究成果卖给国外的生物公司，
偷走了关键的数据芯片。张把头追出去时被李老四打伤，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掉。
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李老四，靠变异黄鼠狼的帮助监视他的动向，那些所谓的“黄大仙显灵”，
其实是他在远程操控黄鼠狼。“那血字和断指是怎么回事？”我问。张把头指了指屏幕，
上面显示着黄鼠狼的脑电波图谱：“它们记仇，李老四杀了太多同类，它们早就想报复了。
昨晚我只是把他的位置告诉了领头的那只，剩下的都是它们自己做的。至于断指，
是李老四自己咬掉的。”他解释说，数据芯片被李老四植入了自己的食指，
他以为这样最安全。昨晚黄鼠狼围攻李老四时，他知道自己跑不掉，就咬掉手指想毁掉芯片，
但黄鼠狼抢在他前面叼走了断指，送到了张把头这里。“芯片呢？”小张急着问。
张把头从怀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枚米粒大小的芯片，闪着微弱的蓝光。
“这上面有外星微生物的基因序列，一旦落入坏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就在这时，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起，屏幕上的波形图变得混乱不堪。张把头脸色一变：“不好，
它们闯进来了！”铁门被猛地撞开，几十只黄鼠狼涌了进来，眼睛都泛着红光，
嘴里发出尖锐的叫声。它们并没有攻击我们，而是径直扑向张把头，瞬间将他淹没。
我们想上前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那些黄鼠狼发出的电磁波干扰了我们的神经，
让我们头痛欲裂，眼前发黑。混乱中，我看到张把头从怀里掏出个手雷似的东西，
拉掉保险栓。“它们已经不受控制了，必须毁掉这里！”他大喊着，声音里带着决绝，
“芯片在我身上，让它和我一起消失！”我们被小张硬拖出人防工程，刚跑出没几步，
身后就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冲击波把我们掀翻在地。回头望去，浓烟从树洞入口冒出来，
很快被漫天大雪掩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清理现场时，
我们在废墟里找到了几具黄鼠狼的尸体，还有块烧焦的芯片残骸。
张把头和那只领头的黄皮子都不见了，只留下一摊奇怪的绿色液体，在雪地里迅速融化，
渗入地下，留下淡淡的荧光。案子似乎结束了，李老四死于变异黄鼠狼的报复，
张把头为了阻止灾难同归于尽。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回到局里后反复查看实验室的监控录像——我们进去时没注意到，屏幕角落里有个小窗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