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车身剧烈撞击了一下。
年月受惯性使然,往前排驾驶座扑去,脑门生生撞上绵软的椅背。
“砰砰砰…”
紧接着,车屁股连续被人狠狠抽了几次。
“我靠!”前面的助理风景开骂。
年月昨晚等合同等到两点,本来就睡眠不足,好不容易能闭目养神一会。这一撞,神没了,整个人还头痛欲裂。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碰撞声尖叫声喘息声…杂乱不堪,像有根针在她的太阳穴处刺进又刺出。
“我跟你有仇吗?你要死也拉我做垫背。”
“年年年总……”
风景战战兢兢的指着前面:“我撞人了。”
他瞅着对面白色车上,一脸“我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的司机,头戴的藏青色渔夫帽歪向一边,一只眼睛还被头发遮住,整个一凌乱傻逼。
“这不能怪我,是他莫名其妙拐过来的……他他他逆行,是他撞我们。”
两车司机都在懵圈中,外面却已经吵起来。
因他们两车面对面剧烈亲嘴,导致后面的车追尾。
这一追,就追了两辆出租,好几辆电车自行车,一时间这段三岔路乱成一团。
“还不下去。”年月冲他后脑勺喊。
风景这才解开安全带下车,对面的司机也跟着下来。
两司机到两车亲嘴的地方一瞧,不禁异口同声而出。
“乖乖。”
“乖乖。”
黑色奥迪车坑洼进去两个拳头,而白色车凹进去一个大脸盆。
显而易见,黑色奥迪脸皮更硬。
风景再瞅一眼那车标,又忍不住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乖乖。”
他小媳妇似的跑回去找自家领导哭诉:“姐,两个叉子。”
“什么两个叉子?”年月莫名其妙。
“那车标,两个叉子的。”风景猥琐地指着白色车。
“……靠!”年月屁股发烫,也赶紧下车。
车外已经吵起来,肇事司机控诉:“我这可是兰博,那么大个脸盆至少得十万起呢!”
受害者抗议:“兰博了不起啊,兰博就可以逆行了吗?”
“就是,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就是不小心,开错了而已。”
“你这什么态度,什么叫开错了而已,这是会害死人的。”
……
年月挤进激愤的人群,瞧见那两个叉的凹进去个大脸盆,再瞧自家车坑洼的两块皮,心里总算平衡了点。
“报警吧!”她说。
“报警吧!”
几乎同时的,另一个声音也从对面人群中传来。
年月抬头看去,说话的男人长腿一迈悠闲走过来,目测185的个子,简直是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他穿着一件竖条纹的蓝色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露出他精瘦的腰身。
棕黑色的七分发型,完美的勾勒出他分明的轮廓,以及刀削的下巴。一双极浅的眼睛目视前方,专注执着。
“妖孽。”年月刚刚平静下来的脑袋,立马又疼起来。
两人对视三秒后,男人先主动过来,两手插进裤袋闲庭信步,在满耳的吵闹声中,平静地开口:“好久不见。”
年月莞尔一笑:“经沉,好久不见。”
自高三毕业谢师宴那晚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晚,两个懵懂的孩子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里,逾越了禁忌,偷尝了禁果。
风景:“……”
杨环指指她,又指指他,最后不确定地问:“…你俩…认识?”
经沉瞥自家司机一眼,立即变了脸色。“连个车都开不好,真是给我丢脸,明天不用来了。”
傻逼司机杨环扶着渔夫帽的边沿,心虚地缩起脖子当鹌鹑。
“认识就好办了。”风景两手一拍掌,兴奋中带着甩锅的意图。
“诶我可跟你说,这明摆是你们的问题啊!你们逆行,可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受害者甲不淡定了:“嘿你怎么说话的,跟你没关系,就跟我们有关系吗?”
受害者乙也愤起:“就是,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风景委屈:“大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大爷昂首挺胸,一巴掌推开他:“那你什么意思?”
“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
群情激愤,众人对那辆兰博司机可谓口诛笔伐,恨不得将他脑门戳破。
没一会,交警大白天的亮灯赶到。大手一挥,将所有人一锅端,全部带去自家地盘分类处理。
风景提醒:“年总,您还要赶去盛京酒店签约,我留下来处理。”
可惜警察叔叔不让,天大的事在他这里,也都得让步。
因为事故车,是她的。
年月只好交代小助理:“你先过去安抚他们,我处理完就过去。”
“啊!!”风景欲哭无泪。
公司大领导的助理真不好干,上司云淡风轻的一句交代,他可就得伤脑筋。
人家合作方已经在酒店等着了,而他现在要过去,告诉他们还要再等等?
他怎么解释,总不能如实说上司出了车祸吧!这让人家怎么想?
签约当天出了这么个事,晦气。
既不能说真话,又要把人留住,关键公安局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他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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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早的,交警大队就红红火火开张大吉。
办公室里,吵得不可开交。
“不会开车就不要开,你想死可别拉上我们。”
“别以为有几个钱就可以肆无忌惮,我女儿可是坐在车里,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这精神损失你怎么赔?”
“就是,我这误工费怎么赔?”
“我那车可是蹭了好大一块皮。”
“你们这是敲诈。”
“我敲你个鬼,信不信我把你们发到网上,看你们还敢不赔。”
“开个叉子了不起啊!”
“有本事你也开个叉子。”
“嘿我这暴脾气,都别拦我。”
……
那边吵得不可开交,连交警都头疼。东南面的角落却十分安静。
室内开了恰到好处的空调,将八月的酷热全都阻挡在外。
年月和经沉并肩坐着,冷眼看向不远处的争吵,像在欣赏一出真情实意的闹剧。
“你可真一点也没变。”他看着她说。
“你也没变。”年月也看着他。
所以彼此一眼就认出对方,在此情此景,怕也是此生仅有。
经沉笑问:“你说今天的黄历,写的到底是宜出门,还是不宜出门?”
年月想了一会,才说:“应该......是宜出门。”
宜得……有点惊悚。
他翘起二郎腿,手臂随意搭在椅子把手上。“我也觉得宜出门。我好像还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破财破得还挺开心的。”
年月侧头看他一眼,他衬衫的袖口往上翻了两层,露出右边腕上一串黑色的珠子手链。
手链缠着他的腕绕了四圈,最后一圈比前三圈要松些。
“你们是刚从英国回来的吧!”她别开视线,看向前面争吵的人群。
“你怎么知道?”经沉好奇。
年月手指轻轻敲击腿上的手机屏幕,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英国的一个手工服装品牌。那个品牌在国内是没有卖的,只能到当地去订,还得提前三个月。你这一身,就是那个牌子。”
她看向被众人指爹骂娘的杨环,继续说:
“你的司机从右边路口出来就左转逆行,发现失误后慌乱中又急转向右。说明他之前可能习惯性左驶,撞上来时又反应过来犯错,于是急忙打方向盘。不过还是迟了。”
经沉看向她,表情惊讶里又带了点探究。“你大学学的是心理学?”
年月胸口一堵:“不是。”
他也不追问。“不过也只能说明,是我司机刚从英国回来,我不一定去过英国。因为我的衣服,也可能是他帮我带回来的。”
年月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