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刷到一个帖子，楼主深情讲述他记忆里的白月光女孩。他说女孩像光，
在他最灰暗的岁月里给了他温暖。评论区全在羡慕谁能被他这样念念不忘十几年。
直到他po出女孩当年送他的旧书，扉页上是稚嫩的赠言。我手一抖，手机差点砸脸上。
那本书，分明是从我家被查封的那堆东西里流出去的。而他口中完美无瑕的白月光，
是我那个正在蹲大牢的诈骗犯老爸的化名。1网上冲浪刷到一个热帖。
楼主在用一种特别怀念的语气，讲他小时候遇见的白月光。她是我邻居姐姐，比我大几岁，
我爸妈闹离婚那阵，家里天天鸡飞狗跳，没人管我。只有她会叫我一起去她家吃饭，
教我写作业，在我爸喝醉了要揍我的时候把我藏进她家衣柜。她特别喜欢看书，
总抱着一本厚厚的《基督山伯爵》，跟我说人要有希望，要像伯爵一样等待。帖子火了，
因为楼主描绘得太细腻，那种少年时期懵懂又依赖的感情，特戳人。
下面一水儿评论都在嗷嗷叫。纯爱战士应声倒地！楼主好长情啊，这得记了多少年。
现在的姐姐呢？还有联系吗？快去追啊！楼主偶尔会回复几句。后来她家搬走了，
没留下联系方式。在我心里，她一直都是最好的样子，又温柔又强大。
可能再也遇不到了吧，那种感觉。我划着屏幕，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
倒不是被感动了，就是觉得，人好像总是容易记住别人对自己的好，然后自动美化。正想着，
楼主更新了。他发了一张照片，是一本旧书的扉页。书是《基督山伯爵》，版本很老。
扉页上有几行字，墨水有点晕开了，但还能看清。给阿深：希望是藏在群山后的星星，
探索是人生路上最大的乐趣。—— 赠书人：夏晚楼主说：这是她搬走前送给我的，
是我最珍贵的东西。靠着这本书和这句话，我才觉得自己没那么糟。这个名字，
我记了十几年。我盯着那张照片，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字迹。这说话的语气。
还有这个化名……夏晚。我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冲进我卧室，
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落满灰的纸箱。里面全是我爸进去之后，
家里被查封又处理后流散出来的零碎东西。我哆嗦着手翻找，终于在一本旧相册的夹层里，
摸出一张薄薄的纸。是一张参加社区读书活动的获奖证书复印件。获奖作品是一段读后感，
最下面印着作者的签名。那个签名，和楼主照片上夏晚那两个字的结构、笔锋，
甚至连最后那个微微上扬的钩，都一模一样。我爸年轻时，偶尔会用夏晚
这个笔名发表点豆腐块文章。他跟我说过，这名字来源于我妈，我妈名字里有个晚字。
我瘫坐在地上，后背发凉。不会错了。楼主心心念念十几年的白月光姐姐，是我爸。
是我那个用夏晚这个名字，在外面骗了很多人，最后银铛入狱的诈骗犯老爸。
2我第一反应是恶心。我爸用他那套伪善的面孔，又骗了一个人，
而且让这个人记了他十几年。第二反应是荒谬。楼主，那个叫阿深的楼主，
他把一个骗子当成了人生的光。这光要是知道真相，会不会碎掉？我点进楼主的主页，
想找出更多信息。但他似乎很注重隐私，除了这个帖子，没发过别的暴露个人生活的内容。
最新一条动态是：谢谢大家的鼓励，或许有些人，只适合怀念吧。
下面又有人鼓励他去打听姐姐的下落。他回：不打扰，是我最后的温柔了。
我看着这句话，心里堵得慌。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我在下面评论了一句。
也许你记忆里的人，并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呢？发完我就后悔了。我这算什么？
戳破别人的美梦吗？果然，没过几分钟，楼主就回复了我。我明白你的意思，
人都是会变的。但在我这里，她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他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点固执。
我没再回。关了手机，一晚上都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出现我爸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
和楼主描述里那个温柔强大的姐姐形象重叠在一起，扭曲又怪异。
第二天我去打工的旧书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书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
看我状态不对，扔给我一摞旧书。别摸鱼了，把这些书的价签重新贴一下，醒醒神。
我叹口气，搬了个小凳子坐在角落里开始干活。书店门上的风铃响了，有人走进来。
我没抬头，习惯性地说了一句：欢迎光临，新书在左边，旧书在右边，特价区在最里面。
脚步声停在我附近。一个有点低，但挺干净的声音问：请问，有没有人文社科类的旧书刊？
比如……九十年代末的那种？我这才抬起眼皮。是个年轻男人，
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样子很清爽，但眉眼间有种挥之不去的倦怠感。他看着我，
眼神很专注。那种比较老了，得去里面旧期刊架子上翻翻，不一定有。
我指了指最靠里的角落。谢谢。他点点头，朝里面走去。我继续低头贴标签。贴了几本，
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我甩甩头，
觉得自己大概是没睡好，出现幻听了。过了大概半小时，
那个男人拿着几本旧杂志走过来结账。老板在库房盘点，让我收一下。我接过杂志，
扫了一眼刊号，确实是九十年代末的。喜欢看老杂志？我一边扫码一边随口问。嗯，
找点资料。他回答得很简略，目光落在我的手上，或者说，
落在我正在贴标签的那堆旧书上。这些书……也挺有年代的。他说。是啊，
老板收回来的，有些比咱俩年纪都大。我拿起一本，掸了掸灰。就在这时，
一张泛黄的纸条从书页里飘了出来，落在地上。我弯腰捡起来。纸条上是一行钢笔字，
写得很好看：致永恒的真理与自由——夏晚， 1999.春我浑身一僵，
血液都好像凝住了。夏晚。又是这个名字。怎么了？男人注意到我的异样，问道。
没……没什么。我把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强装镇定地继续扫码，一共三十五块。
男人付了钱，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我，眼神里多了点探究的意味。
你……是不是对‘夏晚’这个名字有印象？我心跳骤停了一拍，猛地抬头看他。
他怎么会这么问？为什么这么问？我的声音有点发紧。他指了指我攥紧的拳头，
语气平淡：你刚才看到纸条的反应很大。而且，
我最近刚好也在查一些和‘夏晚’有关的事情。查？他用的词是查。
我后背开始冒冷汗。他到底是谁？是那个楼主阿深吗？他认出我了？不可能，
他记忆里的夏晚姐姐和我根本是两个人。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什么印象，
就是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我把纸条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你的杂志，拿好。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拿起装好的杂志袋。谢谢。他转身走向门口，
风铃又是一响。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腿有点发软。赶紧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帖子。
楼主阿深没有更新。但我在最新的评论里，看到他用小号回复了另一个人关于夏晚
的提问。那个小号的头像，和刚才那个男人的微信头像我瞥到他付款时亮出的二维码了，
一模一样。3我请了半天假，提前溜了。回到和我合租的室友周周的小公寓，我还惊魂未定。
周周正在客厅边吃薯片边追剧，看我脸色煞白地冲进来，吓了一跳。怎么了鸢鸢？见鬼了？
我灌了一大杯凉水，把今天在书店遇到那个男人，以及夏晚
纸条的事语无伦次地跟她说了。当然，省略了那个热帖和我爸的关系。我只说，那个夏晚
可能是我家一个不太光彩的远亲，我怕惹麻烦。周周听得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巧？
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她一拍大腿，你说，他是不是故意接近你的？不然怎么那么巧，
他一来就掉出那张纸条？我摇摇头，心里乱得很。不知道，
但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他帅吗？周周的关注点永远清奇。我愣了一下，
回想那个男人的样子。清爽，疲倦，眼神很沉静。……还行吧。哇塞！周周来劲了，
神秘男子，旧书线索，尘封往事！鸢鸢，这说不定是你的缘分到了！我苦笑。
哪门子缘分，是孽缘还差不多。如果他就是阿深，那他接近我，只可能是因为夏晚。
而夏晚，是我最想摆脱的阴影。晚上，我忍不住又点开了那个帖子。楼主阿深
更新了一段长文。他写他今天去了一家旧书店，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女孩。
她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反应很大，她在害怕。我几乎可以肯定，她认识夏晚，或者，
知道一些关于夏晚的事情。十几年了，我终于摸到了一点线索。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但我必须弄清楚。夏晚，你究竟在哪里？下面的评论又炸了。楼主加油！
感觉离真相不远了！是不是那个姐姐家里出什么事了？所以女孩才那种反应？
楼主小心点，万一是坏人呢？我看着这些评论，手脚冰凉。他果然起了疑心。而且，
他已经把我和夏晚联系起来了。我盯着屏幕，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我不能让他继续查下去。我不能让他知道，他心中的白月光，是个男人，而且是个诈骗犯。
不是因为我想维护我爸，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和这件事扯上任何关系。
我不想成为别人幻灭的见证者，更不想被卷入这种荒唐的纠葛里。我得做点什么，让他放弃。
或者，让夏晚这个形象，在他心里彻底破灭。4我注册了一个小号，
取了个看起来特别像营销号的名字。然后，我在阿深的帖子下面，用这个小号留言。
我的天！夏晚？是不是大概二十年前，住在西山老街那一带，
喜欢用这个笔名发表文章的夏晚？我故意说得模糊，留下钩子。果然，阿深
很快就在楼下追问：对！就是西山老街！你知道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继续用夸张的语气回复。哎哟喂，可别提了！听说后来家里出了大事，
好像是牵扯进什么经济案件里了，名声都臭了！好多人被骗得倾家荡产呢！
楼主你打听她干嘛？这种人还有什么好怀念的？我尽量把我爸干的那些事，
用道听途说的口吻安在夏晚姐姐身上。发完这些话，我手心都在出汗。我知道这很恶劣，
是在亲手打碎别人的信仰。但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希望他看到这些真相后，会失望，
会厌恶，然后彻底放下夏晚。帖子安静了很长时间。久到我以为阿深不会回应了。
也许他受了打击，不想再提了。我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出的愧疚。半夜，
我睡得迷迷糊糊，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帖子更新的特别提醒。阿深
发了一段很短的话。我看到了那些评论。关于夏晚的过去，我不了解，也不想评判。
但我认识的她，不是那样的。她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了我最纯粹的善意。这就够了。
我盯着那几行字，愣住了。他竟然……是这个反应？没有质疑，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过多的惊讶。他只是固执地，守着他记忆里的那个片段。评论区又吵翻了天。
有人赞他长情，有人说他傻，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我的那个小号混在人群里，
又说了几句知人知面不知心楼主你醒醒吧之类的话。阿深
再没有回复任何质疑的评论。他只是又发了一条。我会继续找下去。至少，
亲口问一句为什么。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条路，走不通。他比我想象的，要固执得多。
5接下来的几天，我有点心神不宁。去书店打工也总东张西望，生怕那个男人又突然出现。
老板看我魂不守舍，问我是不是失恋了。我干笑两声，说没事。周末晚上，书店打烊后，
老板说附近夜市开了，非要拉我去逛逛，换换心情。我们顺着人流慢慢走，夜市很热闹，
空气里都是食物香料的味道。走到一个卖柠檬茶的小摊前，老板说要请客，让我去排队，
他找个地方坐下歇脚。我排着队，无聊地四下张望。然后，我就看到了他。
那个旧书店里的男人。他就坐在不远处的一个小桌子旁，面前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柠檬茶，
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的脸，侧脸线条在夜市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
我下意识想躲，但队伍正好排到我了。要什么？摊主问我。我慌忙点了几杯，付了钱，
站在旁边等。心跳得厉害，希望他千万别抬头。怕什么来什么。他好像感觉到了我的视线，
忽然抬起头，目光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我。对视的那一刻，他明显也愣了一下。随即，
他对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扯出一个尴尬的笑，算是回应。柠檬茶好了，
我拎起袋子就想溜。他却站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好巧。他说。……是啊，好巧。
我硬着头皮回答。一个人？不是，和老板一起。我指了指坐在不远处花坛边的老板。
他看了一眼，点点头。气氛有点僵。我找话题：你也住这附近？嗯，刚搬来不久。
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上次在书店，不好意思，可能吓到你了。
我没想到他会直接提这个，赶紧摇头：没有没有。我最近，
确实在找一位叫‘夏晚’的故人。他语气很平静，所以当时反应有点大。故人。
这个词被他用在这种语境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感。找到了吗？我假装随意地问。
还没有。他摇摇头，眼神有些飘远，很难找，像大海捞针。他话锋一转，
看着我：不过，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就像今天遇到你。我心里一紧。我？
我能有什么意外收获……不知道。他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带着点倦意，
感觉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但又不想说。他太敏锐了。我拎着袋子的手紧了紧，
指甲掐进掌心。你感觉错了。我生硬地说，我不认识什么夏晚。说完，
我几乎是小跑着冲向老板。老板！茶好了，我们走吧！老板莫名其妙地被我拉起来。
走出很远，我还能感觉到，那道目光一直落在我背上。6我决定主动出击。
总是被动地等他找上门，太煎熬了。我得知道他到底查到了哪一步，想干什么。
我用那个伪装成营销号的小号，私信了阿深。楼主，看了你的帖子，关于夏晚的事，
我可能知道一点内幕，方便聊聊吗？我打算冒充知情人，半真半假地透露些夏晚
的负面信息，让他知难而退。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一连两天，他都没回复。我有点着急，
又不敢再发，怕引起怀疑。周三下午，我没班，在出租屋里赶一份稿子除了书店打工，
我还接点文案活。周周在她房间睡午觉，屋里很安静。门铃突然响了。
我以为是外卖我刚点了杯奶茶，也没看猫眼，就直接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人，
让我瞬间僵住。是那个男人。他今天穿了件灰色的衬衫，看起来更清瘦了些。手里，
没拿外卖，而是提着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纸袋。是我打工的那家旧书店的专用纸袋。
你怎么……？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他怎么知道我住这里？我去书店，
你老板说你今天休息，在家赶稿。他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正好，
我整理东西，找到了这个。他把纸袋递给我。我迟疑地接过，往里看了一眼。
是几本旧笔记本，和一本厚厚的、封面磨损严重的《基督山伯爵》。和我爸那本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又开始失控。这是……？一些我小时候的笔记，还有那本书。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我觉得，你可能需要看看。我为什么要看这个？我把纸袋塞回给他，
像碰到烫手山芋。因为你看我的眼神，不只是陌生人的警惕。他执拗地又把纸袋推回来，
你在害怕，或者说，在逃避一些和我、和‘夏晚’有关的事情。他往前踏了一步，
声音压低了些。宋知鸢，对吧？你的名字。我头皮发麻，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
他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你调查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一听到‘夏晚’的名字，
会有那种反应。他坦承，我去问了书店老板，他很健谈。那个大嘴巴老板！
我气得想骂人。这不关你的事！我伸手想关门。他却用脚抵住了门缝。这关我的事。
他盯着我，眼神里有种我不理解的执着，‘夏晚’对我很重要。任何关于她的线索，
我都不会放过。她是个骗子！我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你被她骗了！
她根本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喊出这句话，我和他都愣住了。他脸上的血色褪去了一些，
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你果然认识她。完了。说漏嘴了。我看着他骤然变冷的脸色，
心里慌成一团。现在否认，已经没用了。她到底在哪里？他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压迫感。
她死了！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你心里的那个夏晚姐姐，早就死了！你别再找她了行不行！他僵在原地，瞳孔猛地一缩。
……死了？对！死了很多年了！所以你放弃吧，别再纠缠我了！
我趁着他失神的瞬间，用力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大口喘着气，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了下来。为什么是我要来承受这些？为什么我爸造的孽，要我来还？门外，
很久都没有声音。他好像走了。我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过了不知道多久，
手机亮了一下。是阿深的帖子更新了。只有一句话，
配图是那本破旧的《基督山伯爵》的封面。光，也会熄灭吗？7我以为我那句她死了
能让他彻底死心。但显然，我低估了他的执着，或者说，偏执。他没再来找我，
但帖子更新得更频繁了。他开始写一些更具体、更琐碎的回忆。写夏晚姐姐
怎么在他被高年级学生欺负时，挡在他面前。写夏晚姐姐怎么用省下的零花钱，
给他买他最爱吃的糖油果子。写他们一起在老街的梧桐树下，分享一本《基督山伯爵》，
她耐心地给他讲解那些复杂的人名和复仇计划。他的文笔很好，
那些平淡的细节被他写得充满温情和力量。评论区成了大型催泪现场。哭死我了，
这么好的姐姐怎么会是骗子呢？楼主节哀，但她活在你心里，就是永恒的。
也许那个女孩说的是气话呢？楼主不要再查了，保留最美好的记忆吧。
也有人在质疑我那个小号之前的话。之前说夏晚是骗子的人呢？出来走两步？
人都没了，还泼脏水？估计是道听途说，或者认错人了吧。我看着这些评论，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有点同情他。他记忆里的那些温暖，或许是真的。
只不过给予他温暖的那个对象，被他美化、也被我那个擅长伪装的父亲，刻意塑造了。
我爸是个复杂的矛盾体。他对家人冷漠，精于算计，对外人却可以表现得慷慨热情。
也许他对楼主的那些好，有那么几分是真心，但更多的，恐怕是他习惯性的表演和投资。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对自己充满依赖和感激的、单纯的少年呢？这种好，成本低廉，
回报却可能很高。就像他后来骗的那些人一样，先给予小恩小惠，获取信任，
然后……我闭了闭眼，不敢再想下去。周周发现我情绪低落，问我怎么了。我憋不住了，
把大概情况跟她说了。当然，还是隐去了一些关键信息，只说是一个不靠谱的长辈，
用化名骗了人，现在苦主找上门，我被迫卷了进去。周周听得义愤填膺。这苦主有毛病吧？
都跟他说人没了，还没完没了？这不是道德绑架你吗？她抢过我的手机，翻着那个帖子。
哟，文笔不错嘛，写得跟真的一样……等等！周周突然瞪大眼睛，
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鸢鸢！你看这个地址！西山老街七十五号院！
这不就是你家老房子那个院吗？我心里咯噔一下，仔细看去。在最新的一条回忆里，
阿深提到了具体的门牌号。西山老街七十五号院，靠东边那棵大槐树的那户。那是我家。
准确来说，是我爸进去之前，我们住的地方。所以……那个‘夏晚姐姐’，
真的就是你家长辈？周周的声音都变了调，我的天……这苦主找对地方了！
我浑身发冷。他连具体地址都写出来了。他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他接近我，
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说，他早就怀疑我了，一步步都在试探？一种巨大的不安笼罩了我。
8我决定回一趟老房子。自从我爸出事，我妈改嫁离开这个城市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
那房子一直空着，租也租不出好价钱，就这么搁置了。也许那里，能找到一些关于夏晚
和这个阿深的东西，让我能更了解他们之间的关联，也好想想怎么应对。
老房子在一个很旧的小区，楼道里堆满杂物，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霉味。我用钥匙打开门，
灰尘扑面而来。家具都蒙着白布，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我径直走向我爸以前的书房。
书房里的东西大部分都被搜查的人翻乱了，剩下的，我妈走的时候也没要，胡乱堆在角落。
我开始翻找。主要是找信件、笔记本、相册之类的东西。
在书桌最底下那个上了锁的抽屉里锁已经坏了，我找到了一沓用橡皮筋捆好的信。
信封已经泛黄，上面没有邮票和邮戳，像是直接传递的便条。我犹豫了一下，解开了橡皮筋。
最上面一张，字迹稚嫩，但很工整。夏晚姐姐：今天数学考了一百分，
爸爸答应带我去游乐园。如果你在就好了。谢谢你教我那些应用题。——阿深落款日期，
是十多年前。我的心跳漏了一拍。继续往下翻。夏晚姐姐：我们班王小明又欺负我，
说我是没妈要的孩子。我把他打了。老师叫了家长，爸爸又打了我。你说得对，
暴力不能解决问题，但我当时真的很生气。夏晚姐姐：槐花开了，很香。
我摘了一些放在你窗台上了。夏晚姐姐：你要搬走了吗？能不能不要走？我会想你的。
夏晚姐姐：这本书我会好好保存的。
希望是藏在群山后的星星……我会努力变成能探索的人。……几十张纸条，
记录着一个敏感、孤独的男孩，对邻家姐姐全然的依赖和信任。透过这些文字，
我几乎能拼凑出当年的一些画面。我爸，用夏晚这个温柔知性的女性身份，
耐心地安抚、引导着这个缺乏家庭温暖的少年。他扮演了一个完美的、拯救者的角色。
我不能说这里面完全没有一丝真心。但越是看到这些真挚的情感，
我越是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因为我比谁都清楚，这份美好的结局，是多么的不堪。
在信封的最底下，我摸到了一张照片。是一张有些模糊的合影。照片上，
一个清瘦白皙的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站在一棵开满花的槐树下，
身边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长发及腰的年轻女子。女子只拍了侧影，低着头，
似乎在闻花香，脸看不太清。但那个身形，那种姿态……我死死盯着照片。这绝对不是我爸！
我爸是个一米七八、骨架不小的男人，就算年轻时清瘦，
也绝不可能有如此纤细柔和的女性轮廓。这是谁？9我拿着那张照片，脑子像一团乱麻。
这个和阿深合影的夏晚姐姐，不是我爸？那会是谁？
我爸为什么要用她的名字和身份？真正的夏晚在哪里？难道……我爸不仅冒用了名字，
还冒用了别人的形象和经历？我跌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感觉整个世界都变得虚幻起来。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在帮我那个混蛋老爸收拾烂摊子，
掩盖一个谎言。可现在却发现，这个谎言下面，
可能藏着另一个更深的、我完全不知情的秘密。阿深怀念的，或许根本是另一个人。
而我爸，只是一个可耻的窃取者。那本《基督山伯爵》，那些赠言，那些温柔的举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