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庭上为强奸犯辩护时，被告席上坐着我曾经最爱的女人。全网都在痛骂她敲诈勒索，
却不知她腹中曾有过我的孩子。直到她出狱那天，
当众播放了十年前案发酒店的完整监控——画面里我亲手删除了关键录像，
而真凶正搂着我的肩膀说：“兄弟，谢了。”热搜爆掉的第3小时，
她更新了唯一一条动态：“正义会迟到，但我的复仇从不准时。”--1这法庭里的空气，
沉甸甸的，吸进肺里都带着铁锈和尘埃混杂的冰冷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割得喉咙生疼。辩护律师席位上，我的手指死死扣在硬木桌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几乎要嵌进木头纹理里去。目光无法控制地，越过人头攒动的旁听席，死死盯在那个人身上。
被告席。林晚就坐在那儿。十年了，整整十年。曾经像绸缎一样披在肩上的乌黑长发，
被粗暴地剪短了，枯草般贴着毫无血色的脸颊。那件宽大的、灰扑扑的囚服套在她身上，
像个漏了气的破布口袋，空荡荡地晃着。她瘦得脱了形，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下去，
里面盛着的，不再是昔日流转的星光，而是一潭彻底枯竭的死水。那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悲恸。只有一片荒芜的、望不到头的灰烬。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紧，再捏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每一次泵出的血液都带着尖锐的冰棱，刮擦着血管内壁，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钝痛。
“林晚女士，”法官的声音像一柄冰冷的锤子，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对于公诉人指控你于十年前，即2014年7月15日晚，
在‘云顶酒店’1802号房间内，对被害人王海实施敲诈勒索未遂，继而怀恨在心，
捏造强奸事实诬告陷害，致使被害人王海先生名誉严重受损，事业遭受毁灭性打击，
并导致其长期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以上指控，你是否认罪？”整个法庭，上百双眼睛，
如同聚光灯一样，灼热地聚焦在她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审判者的审视，有媒体记者的猎奇，
有旁观者的鄙夷，有“正义人士”无声的唾骂。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晚的头，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被长期禁锢后的僵硬和迟滞，
仿佛每一个细微的关节转动都需要耗尽全身力气。她深陷的眼窝里，
那双曾经让顾言痴迷不已的、盛满了整个夏日星河的眸子，此刻却像两口干涸了千年的枯井，
没有一丝波澜。她的视线，没有看高高在上的法官，没有看义愤填膺的公诉人，
没有看旁听席上任何一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她的目光，穿透了这令人窒息的空气，
越过了那些有形无形的障碍，精准地、死死地，钉在了我的脸上。顾言。十年了。
这个名字在她舌尖翻滚了十年，在无数个被绝望啃噬的不眠之夜里被咀嚼了十年，
早已变得血肉模糊，却依然带着刻骨的腥气。她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她的眼神，那双死水般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
那不是一个求救的信号，也不是一种卑微的乞怜。那是一种……确认。一种尘埃落定后的，
近乎残酷的平静。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无数摄像机和手机的镜头下，林晚的嘴角，
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是一个笑容。
一个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才勉强拉扯出来的弧度。干裂的嘴唇因为这个动作而崩开，
渗出细微的血丝。这个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喜悦，
只有无边无际的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东西。它像是在嘲讽这荒谬的一切，
又像是在嘲讽她自己这不堪回首的十年。她微微张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残破的风箱里挤出来，带着血沫：“我……认罪。”“认罪”两个字，
轻飘飘地落下，却如同两颗沉重的铅块，轰然砸在我心口最脆弱的地方。闷响之后，
是蔓延开来的、冰冷的麻痹感，迅速冻结了四肢百骸。“很好。
”法官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宣判词冰冷而高效，“被告人林晚，
敲诈勒索未遂，诬告陷害罪名成立！综合考量其社会危害性及悔罪态度，
判处有期徒刑十年零六个月。本判决为终审判决，立即生效！”法槌落下。“咚！
”沉闷的声响在肃穆的法庭里回荡，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某种早已摇摇欲坠的东西。“好！
判得好！”旁听席后排，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嗓子，带着一种宣泄式的快意。“十年！
便宜她了！这种诬陷好人的毒妇，就该关一辈子！”另一个尖锐的女声立刻附和。
“王总多好的人啊！事业毁了，这些年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全是这贱人害的！
”“看她那样子就恶心！活该！”议论声，咒骂声，嗡嗡地响起，
迅速汇聚成一股带着强烈道德优越感的洪流，几乎要将被告席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彻底淹没。
闪光灯疯狂地亮起，咔嚓咔嚓的快门声连成一片，
贪婪地捕捉着林晚此刻的狼狈——她微微垂着头，额前枯槁的短发垂落下来，遮住了眼睛，
只露出瘦削的下巴和那抹刺目的、凝固的血痕。法警走上前，动作不算粗暴，
但也绝称不上温柔，准备将她带离。就在这一刻。就在法警的手即将碰到她胳膊的瞬间。
林晚猛地抬起了头！她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带着一种困兽般的爆发力。枯井般的眼底，
骤然迸射出两道令人心惊的寒光，如同淬了毒的冰刃，直直地、毫无保留地刺向我！
那目光里凝聚了十年的寒冰与烈火，有深入骨髓的恨，有焚尽一切的怨毒，
更有一种……洞穿一切的、令人灵魂都为之颤栗的了然。仿佛她早已看透了我所有的伪装，
所有的卑劣，所有那些在黑暗角落里滋生蔓延的肮脏秘密。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周遭所有的喧嚣——那些义正词严的咒骂，那些刺耳的闪光灯声响，
法警制服摩擦的窸窣——全都诡异地褪去、模糊，最终消失不见。整个法庭，
整个喧闹的世界，仿佛骤然坍缩成一个无声的、真空的牢笼。牢笼里，只剩下我和她。
只剩下她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极其缓慢，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清晰。顾、言。没有声音。只有口型。每一个字的形状，
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视网膜上，滋滋作响，留下永生无法磨灭的印记。
紧接着，那嘴角再次向上拉扯，裂开的血痕被牵动，
形成一个比刚才更加诡异、更加刺眼的弧度。那不是笑。那是一个无声的宣告。
一个来自地狱深渊的诅咒。然后，她极其顺从地、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从容，
任由法警架起她的胳膊，将她带离了被告席。她的背影在宽大的囚服下显得异常单薄，
脚步有些踉跄，却挺得笔直，一步一步，
走向法庭侧后方那扇象征着深渊入口的、沉重的小门。“哐当——”铁门关闭的声音，
冰冷、沉重、决绝，像是一口巨大的棺材盖被彻底钉死。法庭里短暂的安静被打破，
喧哗声浪再次涌起，更高，更嘈杂，充满了“正义得到伸张”的满足感。
我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僵直地坐在辩护席上。手指还死死抠着桌沿，
指甲因为过度用力而翻起，渗出殷红的血珠，沿着冰冷的木质纹理蜿蜒流下，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开始扭曲、旋转。旁听席上那些兴奋的面孔，
王海那个真正的强奸犯，我的“好兄弟”在角落里投来的、混杂着感激和得意的一瞥，
法官收拾卷宗的动作……全都变成了模糊而怪诞的背景板。
只有林晚最后那个无声的口型和那个淬毒般的“笑容”，如同最清晰的慢镜头，
在我眼前反复播放，一遍又一遍。顾、言。
还有……那扇缓缓合拢的、隔绝了所有光线的铁门。“顾大律师！顾律师！
这次辩护太精彩了！简直是力挽狂澜！”“顾律师，面对自己曾经的女友还能如此冷静专业，
真是我辈楷模！”“王总终于沉冤得雪了！顾律师，晚上庆功宴您一定要来！
”涌上来的记者和“正义人士”瞬间将我包围，话筒几乎要戳到我的脸上。闪光灯噼啪作响，
刺得眼睛生疼。一张张兴奋、谄媚、或真心或假意赞叹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声音混杂成一片令人烦躁的噪音。我机械地扯动嘴角，
试图挤出一个符合“胜利者”、“专业精英”身份的笑容，肌肉却僵硬得如同冻土。
喉咙里干涩发紧，挤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职责所在……王总是清白的，
法律……自会还他公道……”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那扇紧闭的小门。冰冷的铁灰色，
隔绝了两个世界。林晚最后那淬毒的眼神和无声的诅咒，如同附骨之蛆，死死缠住我的神经。
“顾律师？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一个女记者敏锐地捕捉到了我的失神。“没事，
”我猛地回神，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无懈可击的平静，
“庭审耗费精力，有点疲惫。抱歉，后续采访请联系我的助理，我还有事，失陪。
”我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拨开人群，脚步虚浮地快步走向法庭侧面的律师通道。
身后那些嘈杂的赞誉和议论，如同甩不掉的背景音，嗡嗡地追随着。通道里光线昏暗，
只有紧急出口标志散发着幽幽的绿光。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世界陡然安静下来，
只剩下自己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后背抵上冰冷的瓷砖墙壁，
那刺骨的凉意才让我混乱的大脑获得一丝短暂的清明。冷汗早已浸透了衬衫，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十年了。
后的一片狼藉……王海那张因酒精和欲望而扭曲的脸……林晚绝望的哭喊和挣扎……还有我，
站在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监控主机前，手指颤抖着，按下了那个万劫不复的删除键……“兄弟，
谢了！真他妈够意思！”王海带着浓重酒气的、含糊不清的声音，混杂着林晚凄厉的哭叫，
又一次无比清晰地在我耳边炸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
我猛地弯下腰，手撑在膝盖上，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苦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
手机在西装口袋里疯狂地震动起来，嗡嗡的蜂鸣声在寂静的通道里格外刺耳。
屏幕上跳跃着王海的名字。我盯着那个名字，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明灭不定。过了好几秒，
才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按下了接听键。“喂？”声音嘶哑得厉害。“哈哈哈！顾言！
我的好兄弟！”王海的声音充满了志得意满的亢奋，
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出他那张此刻必定眉飞色舞的脸，“赢了！彻底赢了！那贱人认罪了！
十年！妈的，真他妈解气！晚上‘帝豪’，我请！必须好好庆祝！你可是头号功臣！
没有你顾大律师力挽狂澜，哥们儿我这辈子就栽这毒妇手里了！哈哈哈！
”他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像砂纸一样刮擦着我的耳膜。每一个“贱人”、“毒妇”的字眼，
都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头号功臣……力挽狂澜……我闭上眼，
眼前交替闪过林晚枯槁绝望的脸和王海此刻张狂得意的笑容。胃里的翻滚更加剧烈。“王海，
”我打断他毫无顾忌的狂笑，声音低沉，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冰冷，“案子结束了。
以后……没事别联系了。”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王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错愕和不易察觉的阴冷：“顾言？你什么意思？
赢了官司就翻脸不认人了？别忘了当初……”“我说，以后别联系了。”我猛地提高了音量，
声音在空旷的通道里激起微弱的回响，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决绝，“听懂了吗？
”没等他再开口，我直接掐断了电话。冰冷的屏幕贴着掌心，微微发烫。世界再次陷入死寂。
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混乱地搏动，
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根早已腐朽溃烂的神经。通道尽头那点幽绿的应急灯光，
像一只嘲弄的、不怀好意的眼睛。十年，像一个巨大而沉重的磨盘，终于碾到了尽头。
2监狱那扇沉重的、饱经风霜的铁门，在清晨湿冷的空气中，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缓缓向内开启。门轴缺油的呻吟，仿佛是这个冰冷体制最后的叹息。林晚站在门内。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囚服，只是更显空荡。十年牢狱，并未彻底压垮她的脊梁，
但时光和磨难已在她身上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曾经饱满的脸颊深深凹陷下去，
皮肤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苍白，透着营养不良的青灰。
眼角和额际爬满了细密的皱纹，如同干涸土地上龟裂的缝隙。唯独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
不再是十年前的死水，也不再是法庭上淬毒的恨火，
而是一种……被千锤百炼后的、近乎非人的平静。像结了厚厚冰层的寒潭，深不见底，
反射不出任何光亮。她怀里抱着一个不大的、陈旧的纸箱。
里面是她十年牢狱生涯的全部“家当”——几件同样洗得发白的囚服内衬，
一个掉了漆的搪瓷杯，几本卷了边的旧书。东西少得可怜，轻飘飘的，
却似乎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才堪堪抱住。门外的世界，扑面而来。没有想象中的阳光灿烂。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低地压着，飘着细密冰冷的雨丝，沾湿了她的短发，贴在前额。
初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单薄的囚服，刺进骨头缝里。
她微微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纸箱。没有亲人迎接的拥抱，
没有朋友重逢的泪水，更没有迟来的道歉。只有空旷的监狱大门外，
那条被雨水打湿的、孤零零延伸向远方的水泥路。以及，
路边停着的那辆格格不入的黑色宾利。车旁，倚着一个穿着昂贵羊绒大衣、身形挺拔的男人。
顾言。他撑着一把宽大的黑伞，遮住了头顶的雨丝，也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十年时光似乎对他格外宽容，
沉淀下来的只有更显成熟的轮廓和一种浸淫名利场多年的、深入骨髓的精英气质。
唯有眉宇间，那抹刻意压下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泄露了他内心的些许波澜。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精心雕琢的塑像，沉默地看着她。雨丝无声地落下，
在两人之间织成一道朦胧的、冰冷的帘幕。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林晚的目光，
平静无波地扫过那辆豪车，扫过顾言那张依旧英俊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的脸。
那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像是在看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她收回视线，不再看他。抱着那个寒酸的纸箱，
微微佝偻着背，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公交站台的方向。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滑落，滴在灰色的囚服上，洇开深色的斑点。每一步，
都踏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留下浅浅的、转瞬即逝的水痕。顾言看着她决绝的背影，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撑着伞，快步追了上去，皮鞋踏在积水的地面上，
发出急促而清晰的声响。“林晚！”他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有些沙哑，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迫和……或许是微乎其微的愧疚？
林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回头。顾言几步抢到她身侧，试图将手中的黑伞倾向她，
为她遮挡风雨。“上车吧，我送你。”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排，“外面冷，
你……”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晚终于停下了脚步。她缓缓地转过身，抬起头，看向他。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隔着冰冷的雨幕，直直地看向他。那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可怕，
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力量。仿佛能轻易剥开他精心维持了十年的精英外壳，
直视里面那个早已腐烂发臭的灵魂。顾言撑伞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那平静的目光，
比法庭上淬毒的恨意更让他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送我？”林晚开口了。声音嘶哑、干涩，
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水泥地上，“送到哪里？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而讥诮。
“是送到十年前的‘云顶酒店’1802房门口？
还是送到……你亲手删除掉监控录像的那个操作台前？”她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
在顾言耳边轰然炸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精准无比地捅进他心底最阴暗、最不敢触碰的角落！顾言的瞳孔骤然收缩！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骇人的惨白。撑伞的手猛地攥紧，
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他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
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