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学生回来啦！”
南家婆婆在村口扯着嗓子喊，表情和眼神中充斥着戏谑的讥讽。南家婆婆的家境在村里面算是上等了，房子盖的最气派，家电用的最新款，别人家有的她们家都有。可惜他家子孙不争气，没一个考上大学的。
“嗯。”路遥微笑着点了一下头，刻意压低音量轻声的回应。他感觉很不自在，也不敢说话。因为他记得上次和南家婆婆打招呼过后，南家婆婆四处传言说：“路遥这孩子现在了不得了，读了几年书都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我跟他打个招呼他竟然大声吼我，吓死个人哟…”
南家婆婆见路遥不接话，就转过头对着村口情报局的“工作人员”嘀嘀咕咕聊了起来。路遥坐了十多个小时的车才到村口，拖着只剩一个滚轮的行李箱，舟车劳顿加上破行李箱和大背包理应是走不快的，但他此刻却健步如飞。
他很害怕再与村里的人打上照面搭上话，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之前和村里的王叔打招呼过后，背后就有很多人说：“路遥真是个装货，在城里上了几天学真就把自己当城里人了…”
这一切，路遥都是从他母亲口中听来的，因为他的母亲也是村口情报局的工作人员。母亲劝诫他说：“以后回来别说普通话，不然大家都说你在那故意摆谱装阔呢！”
路遥本想解释，在城里大家都说普通话，说得时间久了很难突然改过来。但他选择不解释，默默的点了点头，心里却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路遥快步回到了家，这是他上大学后第一次回家。到家后松快了许多，终于可以屏蔽掉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了。
身为情报局工作人员的母亲并没有打算让儿子休息，所有的声音都通过她一股脑的涌向路遥。
“我跟你说，那个小浩你还记得吗，跟你一届的，人家今年已经打算结婚了！”
“还有那个阿爽啊，你还记得不，也是跟你一届的，他初中读完就没读了，听说他今年争了5万块…”
“你小叔一直跟我念叨，说读那么多书没用，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挣钱呢！你舅舅还说呢，什么大学生，还不是交了钱在那里混日子！”
“你上大学学了些什么啊，有用没用啊？我跟你爸辛辛苦苦供你上学…”
路遥很不想听母亲说这些，但她是个话唠，没话也要找话说，而且丝毫注意不到别人情绪的变化，只顾自己一股脑的吧啦吧啦，说到喉咙干涩了才痛快。
晚上，父亲从工地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火炉旁，每每这个时候，父亲都会讲一番大道理，然后对路遥语重心长的说：“在学校好好学，乡亲邻居们都看着你的，都准备看你笑话呢！你是咱们村第一个大学生，你得给咱家争口气…”
父亲的话好熟悉，好像从路遥开始上学就一直在听着这一番话了。小时候不明白父亲所说的“争口气”具体是什么意思，现在他明白了。底层人民在底层呆久了，也想反抗，也想向上走，但是自己无能为力，所以把这种愿望交给后辈们去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