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的白月光夫君去世,无依无靠。他心焦火燎,连夜赶去接她。我会纳她做平妻,
以正妻之礼迎入府。他要我亲自准备。我轻声问:三书六聘,八抬大轿?
他策马扬鞭而去,匆匆道:你不介意,自然可以。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他不知道,
我已向圣上求赐和离书。1.我和赵恒成亲的第五年,发现他和白月光通信多年。
她叫秦望舒,人如其名。温柔清冷,弱柳扶风。从前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从前赵恒爱她爱的深沉。可惜赵恒当年只是小官,配不上她。只能眼看着心爱之人嫁给别人。
他那段日子失魂落魄,失足落水被我救下。他从不曾提起她,我以为他已经放下。
如今才发现他书房有一个隐藏的暗室。一封封书信铺满整面墙。恒哥亲启……
恒哥安……舒儿……看那日期,三年前他们就开始通信来往。
三年前我正好和他大吵一架。曾几何时,我以为,我也拥有过这样磅礴的爱。
从前我送给赵恒的东西,他都放进一个匣子里,束之高阁。我将厌恶误以为珍惜,
自欺欺人五年。我想起昨日秦望舒寄来的信。信中她说:留青妹妹,劳烦你为我操心。
恒哥执意如此,我极力劝说,却无法改他意志。她丈夫死了,赵恒便要立即接她入府。
将她以正妻之礼迎进府做平妻。而我作为正妻,要亲自为她准备一切。
秦望舒是傲骨不折的才女,赵恒舍不得让她做妾。别人道他们二人情缘深重。
我则成天下笑柄。无数个寒夜,我在梦中流泪。也该醒了。明松,
帮我把这封信送去公主府。2.我母亲早亡,好在与先皇后是旧友,我跟着长公主做伴读,
一半时间都在先皇后膝下。父亲是男人,我出嫁是先皇后为我操持。十里红妆、八抬大轿,
旁人有的我都有。赵家并不富裕,我的嫁妆补贴不少。我算清赵府如今的田宅和铺子,
点了一半给自己。有些用物不好动,只能留在这。但有些最重要的,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书楼。
里面孤本古籍不少,价值连城。我去了赵恒书房,找出我给他的钥匙,
还有能找到的书都放了回去。有一些不见了,被他送人或卖了。
明松气愤道:这是老爷留给您的,姑爷卖了都不和您说一声!我把账单又拿出来,
把留给赵家的又划了一半给自己。赵恒曾为我画一幅画。画中窈窕淑女,雅致清冷。
他夸我是洛神下凡。他送的首饰、衣裳,总淡雅清致。我其实是不大喜欢的,
我才不到二十岁,终究喜欢余霞成琦、花团锦簇。可他时常送我,我便以为他是真心。
但我有我的坚持,多次告诉他我不喜欢,不肯穿戴。最终向来温柔的赵恒脸色大变,
甩袖离开。他冷落了我半年。我把画烧了。我是凡人,而非神女。还有一枚同心结。
无数漫漫长夜,我独自躺在床上,摇晃挂在床头的同心结。明松一遍遍说:夫人,
老爷今天不来了。我便无数次熬好参汤去找他。你自己一边儿去,别打扰我!
你烦不烦?!谁说要吃你做的东西?!走开!我不明白。你怎么会不爱我了呢?
3.夫人,老爷即将启程,请您过去一趟。他已经收拾好行李,在门口整队。正好,
我也想告诉他和离的事。到门口时,赵恒骑在马上居高临下道:我回来之前,
一切都要准备妥当。舒儿喜欢清雅,你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把府上搞得花里胡哨。
俗气。他翻了个白眼。我静静地听着。我以后和她一起住在浣竹院,
你收拾好女子用物放过去。你和她身形像,就按你的准备她的衣裳首饰。舒儿……
舒儿……我神游天外,只记得许多舒儿。他最后说:一定要给她准备好嫁妆,
我要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来。人无语地时候真的会想笑。我扯唇一笑:要三书六聘,
八抬大轿吗?他收回乜斜目光,驾马要走:你若不介意,便就这么办!我自然不介意。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忽然不打算告诉他和离的事。从前我当面提过一次。
那是他讥讽道:和离之后你有地方去吗?别闹了,惹人厌烦。相识六年,成婚五年。
得到一句惹人厌烦。我这次不再远眺他的背影。转身,率先离开。夫人!
明松从另一头兴高采烈地跑回来,裙摆随风摇曳。一看就带回来了好东西。4.赵恒前脚走,
我后脚也离开赵府。消息半个月后才传到赵恒耳朵里。彼时他正躺在温柔乡中,缱绻缠绵。
老爷!夫人离家出走了!赵恒睁眼蹙眉:离家出走?夫人还带走了一半家产。
什么?赵恒腾地坐起来,不可置信:她要造反吗?她如今无父无母,能跑去哪里?
传话来的小厮面色尴尬:这……小的不知……恒哥别气。一只柔荑抚上男人心口。
秦望舒倚靠在他怀中,轻声细语道:玉澈妹妹心里头难过,才会离家出走的。
恒哥给她写封信,给个台阶,她就会回来了。女子在外头孤身一人,总是可怜的。
她叹息一声:我想起你还没来之前,他们就都欺负我。赵恒怜惜地抱紧她:别怕,
以后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写信晚点儿再说吧,现在就写,太惯着她了。
他信誓旦旦道:不能让她以为离家出走就能威胁到我。5.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她一直把我当半个妹妹。她一开口,陛下立刻赐了和离书。我本想回到族中,
把公主气的不行。你生怕人家不把你吃干抹净是吗?瞧不上公主府?做不得你娘家吗?
那自然能做。我刚下马车,便见公主站在影壁前,遥遥望着我。她轻摇团扇,轻哼一声,
袅袅转身进去。还生气呢。她气呼呼地数落我:本宫当初给你找了多少青年才俊?!
各个家世、品性哪个不比这赵恒好?她神色恶狠狠地用食指戳我额头,指尖一挨就分开了。
你就是看上他那破皮相!吃这么多年苦,终于醒悟了?我揉揉她的指尖,
讨好道:醒了醒了。我扁扁嘴:醒的不能再醒了。这世上的男人,不过如此。
她摇扇的手一顿:……话也不能说这么绝对。6.这不绝对的男人姓张,名催晓。
如今年纪轻轻,官居高位。公主说他曾与我有一面之缘。从此对我念念不忘,一直惦在心里,
鲜为人知。我奇怪问:那你如何知道他喜欢我?她哼笑道:从前有回他喝醉了酒,
竟小声念了你的名字。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猛地醒了,念了几句诗救场。
旁人信了,我却不信。她斜瞥我一眼:六年前,
你不是送了一位书生到我府上做账房吗?我猝然一怔:是他?六年前,一场倾盆大雨,
将一位书生困在天地之间。他布衣整洁,只是有些狼狈,抱着包袱站在一家客栈门口。
小二骂骂咧咧地关上门。那时我倚在对面酒楼二楼,饮酒听戏。注意到他的是明松。
她说这是今年的会元,很有希望成状元。陛下当年还是王爷,急需人才扶持,
我便请这位会元进了公主府。公主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未娶。我却有些不以为然。
当年赵恒也曾说我非我不娶的话。可现在呢?碍于公主,他不能休妻,也不肯放弃另一个人。
要我们平起平坐。要鱼与熊掌兼得。什么海誓山盟,不过都是水中幻月。我不信,
公主不满道:你信我,他真不错。我想了想,好歹公主阅男无数。看看也无妨。
7.我们约在戏园的一个包厢里。窗户开着,我躲在对面打算观察一会儿再过去。
男人坐姿端正规矩,安静地看戏。有点像学堂里读书的孩子,没有一点儿官威。两炷香过去,
他依旧不骄不躁,神色稳定。等我过去,他却不看我一眼。
我疑惑道:大人是觉得我的容貌不堪入目?他惊得立刻看我。
然后我就知道他为何不看我了。眼看着他的耳垂,肉眼可见地红的要滴血。有点意思。
他轻咳两声,起身关窗:外面人多眼杂,爱嚼舌根。我故意不说话,施施然晃着扇子。
他紧张但并不怯懦,温和地就着戏台故事陪我聊天。竟然讲的比戏台的还新鲜、动听。
我诧异道:大人读圣贤书,竟然连这些市井故事都了解吗?可圣贤也生于市井之中。
我哑然轻笑:大人是在自夸吗?他一愣,沉稳的人忽然乱了:没有……不是……
我虽知自有几分才华,但并非自傲桀骜。这些所见所闻,以前听过。我轻笑,
慢悠悠喝茶。没想到朝堂上雷厉风行的年轻丞相在女人面前这么有趣。
8.下午他陪我去取打好的首饰,等待时,我瞥见放在展架上的一套头面,有些怔然。
那头面赵恒曾送我一套。那时候我还没发现他们通信。他和我冷战许久,我以为终于要破冰。
所以哪怕又是那样素雅的,我也接受了。然而等来的却是他告诉我他要迎娶秦望舒。
张催晓也送我一套累丝嵌宝石金蝶穿花的头面。灿若明霞,晔晔照人。我指向展架上的,
故意问:你怎么不送我那个?他疑惑道:第一次见小姐,便一身云锦霞裳,珠玉缀衣,
如今小姐依旧如故,怎么会喜欢那样素净的款式?我问:那你觉得我这样好看,
还是素净好看?他微微一笑:在我眼中,自然都好看,所以小姐只要按自己喜欢的就好。
我似乎回到未嫁人之前,变得有些刁蛮:可我也不想要你送的这个,
我不要和别人戴一样的。不会的。他回答很快:这是天下独一份的,
我亲手画的图纸、亲手所做。独独为你所做。我一怔:独一无二?
他颔首:其实,三年前就做好了。自见过你后,我便忍不住画了下来,
三年前又情不自禁,叫人打出来。我一直没有把它带走,因为……它一直在等你。
我也是。我怔愣半晌抬起扇子挡住半张脸:那为了报答张大人,
今夜我请您去醉仙楼宴饮。他抬起明亮双眸,汩汩欢喜流露。可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陌生女声。玉澈妹妹?不知我有没有认错?我心中一跳,
转过头。女人一身白衣,纤瘦柔弱。她微微一笑,盈盈福身:总算是见到你了。
我撇开眼,不回应。她身后的赵恒目光落在我的首饰上:这就是你给望舒准备的头面?
他不满道:望舒爱清雅,怎么这样花哨?秦望舒笑道:妹妹是不是还在生气?
赵恒顿时更愤然:闹了这么久还没闹够?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心上?
9.好一个倒反天罡。我轻笑出声。张催晓皱眉上前一步,我微斜扇子挡在他身前。
赵恒还在发泄:你这首饰做给你自己做的吧?!这叫望舒怎么……是啊,
我坦然道:就是给我自己做的。他不可置信看看那些东西:你疯了是不是?
这些得花多少银子?从前我不说你,但望舒要嫁进来,得花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