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带着铁锈和泥沼的腥气,一股脑灌进我的口鼻。每一次沉重的呼吸,
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刀片,割得喉咙深处火烧火燎地痛。意识沉浮在黑暗的泥潭里,
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被更沉重的、湿透的黏土盔甲狠狠拽下去。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直抵后脑,冻得思维都快要凝固。死了吗?这个念头像水底的浮尸,
突兀地、带着腐烂的质感冒了出来。佩恩那六双轮回眼漠然俯视的景象,冰冷地刺穿记忆。
身体被黑棒贯穿,沉入冰冷深海的无边黑暗与窒息……那才是属于我自来也的终局。
可这里…这刺骨的冷雨,这腥臭的泥水…还有这该死的、缩小了不止一圈的身体!
一股蛮横的意志猛地撞开混沌。眼皮重若千钧,我死命撬开一道缝隙。灰蒙蒙的天幕低垂,
铅云翻滚,永不停歇的冷雨织成一张无边无际的灰网,笼罩着这片被蹂躏得面目全非的土地。
雨水冲刷着泥浆,汇成浑浊的溪流,蜿蜒淌过焦黑的树干、碎裂的岩石,
以及那些被雨水泡得发白、再也无法动弹的肢体。雨隐战场。第二次忍界大战的绞肉机。
我甚至能闻到空气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属于山椒鱼半藏那把剧毒镰刀的甜腥气味,
仿佛淬了毒的冰,丝丝缕缕钻进鼻腔。冰冷的恐惧感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几乎压过全身骨头散架般的剧痛。视野的边缘,一抹令人心悸的紫色毒雾,如同跗骨之蛆,
正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弥漫过来,贪婪地吞噬着它所触及的一切生机。所过之处,
连泥泞的地面都发出“滋滋”的微弱腐蚀声,腾起淡淡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白烟。要命!
身体的本能,或者说这具年轻身体里残留的、对那柄镰刀刻骨铭心的恐惧,
瞬间压倒了所有重生的眩晕与荒谬感。我猛地一蹬腿,身体在湿滑的泥浆里极其狼狈地侧翻,
像一条搁浅濒死的鱼,拼命想要钻回水里。冰冷的泥浆混合着血水糊了满脸,视野一片模糊。
“啧。”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如同毒蛇的吐信,毫无预兆地钻进我的耳朵。
这声音……我僵住了,连翻滚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然后又骤然松开,血液重新奔涌,带来一种近乎麻痹的刺痛感。视野里闯入一片刺目的白。
不是雨,也不是光。是垂落下来的、湿漉漉的银白色长发。发梢还在滴着水,一滴,一滴,
砸在我脸侧的泥水里,溅起小小的、浑浊的水花。一张脸,
从那片冰冷的银色瀑布后面探了出来。皮肤是久不见阳光的苍白,
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缺乏温度的直线。最摄人的是那双眼睛——狭长的金色竖瞳,
像某种冷血爬行动物,正一瞬不瞬地俯视着我。那目光里没有担忧,没有惊慌,
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纯粹的好奇和审视,仿佛我不过是一具值得解剖研究的标本。大蛇丸。
年轻的大蛇丸。“真是……”他薄唇微启,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滑腻感,
像是蛇鳞擦过岩石,“令人叹为观止的求生欲啊,自来也。”他蹲了下来,
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在我身上每一处伤口、每一丝狼狈上逡巡。
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更添几分非人的阴冷。“不过,
”他嘴角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连装死都破绽百出。
刚才那一下,连半藏的脚趾头都骗不过。想活命,就该像石头一样彻底。”他的声音不高,
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扎进我混乱的意识深处。那熟悉的、带着毒舌的冷漠语调,
此刻竟诡异地冲淡了一丝笼罩在心头的死亡阴霾。是了,是了。就是现在!
就是这场该死的、在雨之国边境持续了不知多久的残酷消耗战。疲惫深入骨髓,
查克拉像被抽干的枯井,身上的伤口在雨水浸泡下麻木地肿胀着。刚才那番挣扎,
几乎耗尽了这具年轻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大蛇丸伸出手指,那手指苍白、修长,骨节分明,
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带着一种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洁净感。
他戳了戳我肋下那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伤口边缘。“嘶——!
”剧烈的、如同被烙铁烫到的锐痛猛地炸开!这痛楚如此真实,如此猛烈,
瞬间冲垮了所有重生的迷茫和那点不合时宜的感慨。我痛得眼前发黑,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这混蛋!
一股无名火“腾”地窜起,混杂着剧痛带来的暴躁。
这具年轻身体里属于少年自来也的那股莽撞和冲动,瞬间压倒了成年灵魂的谨慎。
去他的谋定后动!去他的观察形势!我猛地抬起沾满泥浆和血污的手臂,
动作快得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五指如同铁钳,带着泥水湿冷的黏腻感,
精准地、狠狠地一把攥住了大蛇丸胸前那略显宽大的、同样湿透的衣襟!布料冰冷、湿滑。
我用尽全力,猛地将他那张写满惊愕和阴冷的脸拽到自己眼前,
近得能看清他金色竖瞳里瞬间收缩的针尖,和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真正属于活人的错愕。
“闭!嘴!”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却带着一股豁出一切的凶狠劲头。雨点砸在我们紧贴的脸上,冰冷刺骨。
“再敢吵吵嚷嚷……老子现在就爬起来,用最大的嗓门告诉纲手!告诉全营地的人!
”我喘着粗气,眼神死死钉在他眼中那抹错愕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地砸过去,“你!大!
蛇!丸!昨!天!晚!上!偷!看!她!洗!澡!”时间,仿佛被这冰冷的雨水冻结了。
大蛇丸脸上那种游刃有余的、带着毒蛇般优雅的冰冷审视,瞬间碎裂。苍白的面孔上,
一种近乎惊恐的僵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
他那双永远冷静、永远带着算计的金色竖瞳,第一次失去了焦距,瞳孔剧烈地收缩,
又猛地放大,里面清晰地映出我这张满是污泥和疯狂的脸。
一丝极其可疑的、极其罕见的红晕,飞快地掠过他苍白的颧骨,
随即又被更深的、混合着杀意的铁青所覆盖。他薄薄的嘴唇抿得死紧,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
仿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副表情,活像被人当胸捅了一刀,
又被塞进了一嘴最恶心的黏虫。他那双冰冷的手下意识地抬起,似乎想掐断我的脖子,
又或者想立刻捂住我的嘴,动作僵硬在半空,带着一丝罕见的、属于活人的慌乱。成了!
一股恶劣的、属于自来也本性的快意,混杂着剧痛带来的眩晕,猛地冲上我的头顶。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一个扭曲的、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这招……果然不管什么时候,对付这个阴险的蛇男都百试百灵!
虽然代价可能是事后被他用最阴毒的方式报复……然而,
这短暂的、带着点黑色幽默的胜利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只存在了一瞬。
“自——来——也——!!!”一声惊天动地的、饱含着怒火、焦急和难以置信的咆哮,
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瞬间撕裂了雨幕和战场压抑的死寂!那声音,
带着一种我灵魂深处都为之震颤的熟悉感,穿透层层雨帘,重重砸在我的耳膜上!
我攥着大蛇丸衣襟的手猛地一颤,几乎脱力松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骤然停止了跳动。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我的脖子像是生了锈的转轴,
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我扭过头,循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就在我们侧前方,
那片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的洼地边缘。一个金发的身影,如同燃烧的太阳,
即便在铅灰色的雨幕中也无比耀眼。他正和几名雨忍激烈地缠斗在一起,动作迅捷如电,
苦无划破雨丝,带起冰冷的弧光。每一次格挡,每一次反击,都干净利落,
带着一种令人心折的锐气和力量。波风水门。
年轻的、充满活力的、未来注定成为四代目火影的……波风水门。他还活着!
活生生地在我眼前战斗!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我的眼眶,
酸涩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太好了……水门……但这狂喜仅仅维持了半秒。我的目光,
像是被无形的磁石牵引着,越过水门矫健搏杀的身影,猛地钉在了洼地另一侧,
靠近一片被爆炸冲击波扫倒的枯木丛旁!那里,站着另一个少年。
棕色的短发被雨水淋得紧贴在额头上,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
他穿着略有些宽大的木叶制式马甲,胸口绣着千手一族的族徽。此刻,他正背对着我,
双手有些慌乱地在腰间的忍具包里摸索着什么。他的动作透着一股生疏和紧张,
手指似乎因为寒冷或者恐惧而微微发抖。绳树!千手绳树!纲手唯一的弟弟!一股寒气,
比这雨隐战场的冷雨还要刺骨百倍,瞬间从我的尾椎骨沿着脊椎一路炸开,直冲天灵盖!
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冻结了!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就是这里!就是此刻!
那棵倒伏的枯树!绳树摸索忍具包的动作!还有……那棵枯树根部,
那几片被爆炸掀起的泥土和枯叶半掩着的、毫不起眼的、画着诡异符文的……起爆符!
猩红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
还有纲手抱着那具残破不全的、属于她至亲弟弟的焦黑躯体时,
发出的那声撕心裂肺、足以让天地失色的绝望悲鸣!那悲鸣,穿透了二十多年的时光,
在此刻,无比清晰地、无比尖锐地回响在我的灵魂深处!不!这念头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
重生带来的所有混乱、剧痛、与大蛇丸的针锋相对、见到水门的狂喜……所有的一切,
都被这即将发生的、刻骨铭心的惨剧瞬间碾得粉碎!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气,
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本能的、超越极限的意志疯狂压榨出来!每一个细胞都在燃烧!
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绳树——!!!”我的嘶吼声完全变了调,
尖锐得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声,盖过了哗哗的雨声!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身前还僵着的大蛇丸。他猝不及防,被我推得一个趔趄,
金色竖瞳里满是错愕和来不及掩饰的惊疑。我甚至没看清脚下的路。湿滑的泥泞?
尖锐的碎石?横陈的尸体?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的眼里只剩下那个背对着危险、还在摸索忍具的棕色头发少年!
我的身体像一张被拉满后骤然松开的弓,爆发出完全不属于这具重伤躯体的力量!
双脚在泥浆里狠狠蹬踏,每一次蹬踏都带起大片的泥浪!身体撕裂冰冷的雨幕,
像一枚失控的炮弹,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绳树的方向猛扑过去!“躲开——!!!
”喉咙因为过度的嘶吼而涌上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视野在高速冲刺中剧烈晃动、模糊。
绳树似乎被我这声凄厉的警告惊动,终于停下了摸索的动作,
茫然地、带着点惊吓地转过头来。时间,在我眼中被无限拉长、放大。
我清晰地看到他年轻稚气的脸庞上写满的困惑和惊疑。他棕色的眼睛微微睁大,
倒映出我这张因为极度惊骇和疯狂而扭曲狰狞的脸。我看到他身后,那棵枯树根部,
那几片半掩的枯叶下,土黄色的起爆符边缘,那诡异的符文骤然亮起!
一丝微弱却致命的红光,如同毒蛇睁开的眼睛!就是现在!身体的潜能被压榨到极限,
肺部像破旧的风箱剧烈拉扯着冰冷的空气。我猛地扑到绳树身侧,
右臂灌注了所有的力气和查克拉,不顾一切地、狠狠地朝着他单薄的肩膀撞去!“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雨声中响起。绳树被我撞得完全失去了平衡,惊呼一声,
整个人像个断线的风筝,朝着远离枯树的方向狼狈地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泥水里,
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几乎就在他身体离地的同一刹那!“轰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