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味道。浓稠、腥甜，带着铁锈的生冷气息，猛地从鼻腔深处炸开，直冲天灵盖。
我眼前一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扶着冰冷的桌沿才没当场吐出来。
指尖死死抠着廉价复合板桌面，指关节用力到发白。直播间小小的窗口里，弹幕正刷得飞快，
像一群躁动的飞蝇。卧槽主播脸好白！真通灵了？道具组加鸡腿！这演技绝了！
快说快说！看到啥了？是不是老太太藏私房钱的地方？我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
努力聚焦在电脑屏幕上那个叫“平安是福”的ID头像上。头像是个笑容慈祥的老太太。
她委托我找的，是她老伴临终前紧紧攥在手里、却最终没能带走的旧怀表。
很普通的寻物委托，报酬也普通。但那股血味……浓郁得几乎化不开，粘稠地糊在喉咙口。
“怀表……在……东边，”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像砂纸在摩擦，
一个……老饼干铁盒里……” 画面碎片般在我脑子里冲撞：一只布满老年斑的、枯瘦的手，
颤抖着想把怀表塞进饼干盒深处，动作笨拙又急切。
接着是混乱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还有……砰！沉闷的撞击声！
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猩红淹没，浓得发黑。我猛地吸了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
“但……老太太……您老伴他……不是自然走的吧？”屏幕那头的视频窗口里，
老太太原本期待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浑浊的眼睛瞪得极大，
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她身后，一个模糊得几乎看不清轮廓的佝偻身影，
正缓缓地、执拗地伸出半透明的手，似乎想再次抓住什么，却徒劳地穿过老太太的肩膀。？
？？主播你说啥？？？剧本吧？这也太吓人了！老太太表情不对！卧槽真有隐情？
超管呢？这直播间要没了！电脑音箱里传来老太太压抑不住的呜咽，
紧接着视频通话被猛地掐断，“平安是福”的头像瞬间灰了下去。
直播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和背景风扇单调的嗡鸣。弹幕彻底疯了。
“咳……” 我抽了张纸巾，不动声色地擦掉额角的冷汗。屏幕右下角，
那个代表平台管理员的黄色小盾牌图标开始疯狂闪烁，警告的红点刺目地跳动着。又是这样。
每一次试图触碰那些被刻意掩埋的死亡真相，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这份靠“通灵”直播帮人寻物的营生，越来越不好做了。我靠在吱呀作响的旧转椅里，
疲惫感沉甸甸地压下来。这破房子，这破电脑，这破生活，就像窗外这座城市永恒的灰霾天，
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迟疑，
笃笃笃，三下，间隔长而犹豫，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我皱眉，
瞥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谁会在这个点来找我？客户？不可能。
地址我只在接单成功后才会发。难道是房东？可刚交过房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
像冰凉的小蛇，悄然爬上脊椎。我起身，老旧的地板在脚下呻吟。透过猫眼往外看，
楼道声控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一个单薄的身影。是个年轻女人。长头发，
脸色在昏黄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嘴唇紧紧抿着，一丝血色也无。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米色风衣，在这初春的夜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平板电脑，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谁？”我隔着门问，
声音带着警惕。“林镜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颤抖，像绷紧的弦，
“我叫苏清雨……求你，开门……我弟弟……他不见了……” 最后几个字，几乎带了哭腔。
苏清雨？这名字……有点耳熟？好像几年前在某个选秀节目里昙花一现过？我记不清了。
但“弟弟不见了”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针，刺了我一下。我犹豫片刻，解开了防盗链，
拧开门锁。门开了一条缝，楼道里阴冷的空气混杂着灰尘味涌进来。她立刻抬起头。
那是一张曾经应该很漂亮的脸，此刻却憔悴得脱了形，眼窝深陷，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眼神里盛满了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和惊惶。她比猫眼里看到的还要瘦削，
风衣挂在身上空荡荡的。“林先生……”她几乎要扑上来，又猛地刹住脚步，
双手把怀里的平板电脑递到我面前，屏幕亮着，“我弟弟苏哲……失踪三天了。
最后……最后有人看到他，是在……是在那个地方……” 她的牙齿在打颤，
“警察……警察说他可能只是去散心……但我知道不是！你看这个！他失踪前……传给我的！
”我的目光落在平板的屏幕上。画面很暗，光线不足，噪点很多，
像是在极弱光环境下用手机仓促拍摄的。镜头晃得厉害，
隐约能看出是一条狭窄、拥挤得令人窒息的巷子。两边是影影绰绰、形态怪异的“摊位”，
挂着惨白的纸灯笼，灯笼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奠”字，散发出幽绿或昏黄的光，
勉强照亮摊位后一张张模糊不清、仿佛蒙着灰的面孔。那些“人”的动作僵硬而缓慢，
如同提线木偶。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压抑的喧嚣。鬼市。这两个字像冰锥，
狠狠扎进我的脑海。一个只在坊间隐秘流传、每月朔日深夜才在特定地方悄然出现的场所。
生人勿近，禁忌之地。镜头猛地向下压低，对准地面。青石板铺就的巷道，湿漉漉的，
反射着灯笼幽冷的光，像泼了一层粘稠的油。画面中心，
一个穿着深蓝色连帽衫的年轻男孩正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正是苏清雨递给我看的另一张照片上的苏哲！他满脸惊恐，不时回头张望。下一秒，
镜头剧烈地晃动、旋转！拍摄者显然也在仓惶逃跑！混乱的画面边缘，
几只枯瘦、指节扭曲得不像活人的手，
突兀地从旁边一个挂满惨白纸人、纸马的摊位阴影里闪电般伸出！
像黑色的、没有实体的绳索，猛地缠上了苏哲的脚踝！“啊——！
” 一声短促、凄厉到变调的尖叫从平板扬声器里迸发出来！是苏哲的声音！
充满了纯粹的、濒死的恐惧！紧接着，画面猛地一黑，彻底失去了信号。死寂。
楼道里只剩下我和苏清雨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那股熟悉的、浓烈的血腥味，
再一次蛮横地冲进我的鼻腔，比刚才在老太太那里感受到的，还要浓烈十倍！
带着绝望的冰冷和深渊般的死气。我胃里一阵剧烈的抽搐，眼前发黑，猛地扶住门框才站稳。
“林先生！”苏清雨扑上来，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懂这些！
我弟弟他……他被那些东西抓走了！他是不是……是不是……” 她哽咽着，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恐惧堵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呜咽。我看着她眼中深不见底的绝望，
又低头看了看平板那漆黑的屏幕，仿佛还能听到苏哲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耳边回荡。
鬼市……那个连我这种常年与阴秽打交道的人都本能避讳的地方。
通灵能力在那里会变成致命的靶子，吸引无数贪婪的“目光”。
的喧嚣、超管的警告、生活的窘迫……瞬间被眼前这浓得化不开的绝望和恐惧冲得七零八落。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这单生意，接了，可能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不接……苏哲那张惊恐的脸和苏清雨此刻的眼神，在我脑中反复交错。“进来。”我侧开身，
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里那股血腥味似乎更浓了。苏清雨几乎是跌撞着冲进屋里。
我把她按在唯一一张还算干净的椅子上，倒了杯热水塞进她冰冷颤抖的手里。她捧着杯子，
牙齿磕碰着杯沿，发出咯咯的轻响。“什么时候收到的视频？”我问，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三天前……凌晨三点十七分。
”她报出一个精确得可怕的时间点，眼神空洞地盯着桌面，“就发到我微信里，
然后……电话就再也打不通了。我去他常去的地方找遍了，报警……没用。”她猛地抬起头，
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面颊汹涌而下，“林先生，
我只有这一个弟弟了……爸妈走得早……我不能没有他……”我沉默着，
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三天前……我飞快地在心里计算。
朔日……正是传说中鬼市开启的日子。视频里的场景，阴森诡异的气氛，
那些扭曲的黑影……基本吻合。苏哲误入鬼市，被“东西”抓走。三天了……在那种地方，
一个活人……“鬼市……每个月只开一次，”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下一次开启，
就在明晚。”苏清雨的眼睛猛地亮起一簇微弱的光，像风中残烛，
却又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明晚？我们去！林先生，求你带我去！多少钱我都给！
我……”我抬手打断她，目光锐利地盯着她：“你弟弟怎么会在凌晨三点跑去那种地方？
他平时有什么特殊爱好？或者……最近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买过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
” 鬼市不是公共厕所，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一个普通大学生，
怎么会精准地撞上开市的时间地点？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引子。
苏清雨的眼神瞬间闪烁了一下，掠过一丝极快的心虚和难以言喻的恐惧。她避开我的视线，
手指神经质地绞着风衣下摆：“他……他就是个普通学生……可能……可能是跟朋友打赌？
或者……或者……”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没有底气。她在撒谎。或者说，
她在隐瞒什么。“苏小姐，”我加重了语气，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弥漫开来，
“鬼市不是游乐场。进去捞人，九死一生。如果你连最基本的线索都隐瞒，
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弟弟苏哲，生还的希望，为零。”“零”字像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苏清雨心上。她浑身剧震，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流得更凶。
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似乎在经历一场极其痛苦的内心挣扎。房间里静得可怕，
只有她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车流声。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里，声音细若游丝，
他偷偷在网上……买过一块玉……卖家说……是能转运的‘阴玉’……很便宜……但戴上后，
有人在他耳边唱歌……还总往……往一些很偏僻、很旧的地方跑……”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
……我以为他只是压力大……出现幻觉……我骂了他……还把他那块玉……摔了……”阴玉？
引魂玉？我的心猛地一沉。果然！那种东西是给死人陪葬、引导亡魂用的，
或者……是某些邪术用来标记“猎物”的饵！苏哲被盯上了！那块玉，
就是通往鬼市的“门票”！摔了玉，可能非但没救他，反而彻底激怒了背后的东西，
加速了他的“捕获”！“玉的碎片呢？”我追问。
“不……不知道……摔碎后……就不见了……”苏清雨茫然地摇头。线索断了。或者说，
指向了更凶险的境地。我靠在椅背上，后颈一片冰凉。明晚的鬼市之行，凶险程度再次飙升。
但看着苏清雨那张被绝望彻底摧毁的脸，那句“不去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设备，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和刺鼻的血腥幻觉，“我需要特殊的直播设备。
能拍到‘那个世界’的镜头。还有，强光手电，越多越好。朱砂，要纯度高的。
白蜡烛……七支。”我报出一串东西，有些是市面上能买到的，有些则需要特殊的门路。
苏清雨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指令，猛地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不顾一切的光：“好！我去弄！
天亮前一定弄到！” 她站起身，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仿佛慢一秒，
那点微弱的希望就会熄灭。“等等，”我叫住她，看着她走到门口的背影，语气凝重到极点，
“苏清雨，记住，明天晚上，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跟紧我，
不要碰任何东西！不要回应任何‘人’！还有……”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管好你的恐惧。在鬼市里，恐惧……就是最好的食粮。”她背对着我，
肩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拉开门，
身影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门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微弱的光线。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台闪烁着平台超管警告红点的电脑屏幕。我走到窗边，
推开积满灰尘的窗户。深夜的城市，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片虚假的繁华喧嚣。而明天，
我将带着直播镜头，闯入这座城市最幽暗、最禁忌的里层。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在我脸上，
却吹不散心头那越来越浓重的、铁锈般的血腥味。胃里一阵翻搅，我冲到洗手间，
对着马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喉咙深处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顽固地盘踞着。
---空气粘稠得像凝固的油。没有风，
只有一股陈腐的、混合着泥土、劣质香烛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甜腥腐败的气味，
沉甸甸地压在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窒息的阻力。脚下的青石板路湿滑冰冷，
缝隙里积着粘腻的、颜色可疑的污水。这就是鬼市。我举着特制的直播手机，
镜头前加装了浸透黑狗血和符水的滤片。屏幕里映出的景象，
让我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卧槽！主播你真进来了？！这什么地方？
阴曹地府旅游团？这滤镜牛逼！这布景花了血本吧？旁边那个摊，挂的……是纸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