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二狗子我受不了了，我什么时候能到城里？”“你这半年才回来一趟，
回来就想把半年的补上。”二狗子抽着烟，看着白皙的皮肤，意犹未尽的喘着气，“快了，
我再好好干半年，等王哥给结了工钱。”“在城里租个房子就把你接过去。
”说完他又扑了上去。1“二狗子天刚蒙蒙亮你就要走？”灶房里的铁锅还温着，
巧花烙的葱花饼卷了两个，塞他帆布包里。“城里不比家里，别省着吃，路上慢点。
”她低着头，手指捻着他袖口磨起的毛边，“半年……半年就回来，是不？
”二狗子嗯了一声，粗糙的手掌拍了拍她的后背，力道重得像拍麻袋。“看家，
别给生人开门。”他没再多说，扛起铺盖卷，踩着田埂上的露水走了。巧花站在门口，
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小，直到钻进村口的拖拉机，扬起一阵土，呛得她鼻子发酸。
夜里的炕头空了一半。巧花翻来覆去，摸了摸身边冰凉的褥子，想起二狗子在家时，
总爱把脚架在她腿上，呼噜打得震天响。她蜷起身子，把脸埋进枕头，
枕头套上还留着二狗子身上的汗味，混着工地的水泥味。月亮从窗棂钻进来，
照在墙上贴的“囍”字上，红纸都褪成了浅粉，像她心里没着没落的慌。有时实在熬不住，
她就把自己藏在被子里，指尖划过皮肤，脑子里闪过二狗子回来的模样——他总是风尘仆仆，
一进门就把她抱起来，往床上扔，胡茬扎得她脖子痒，粗糙的手在她身上乱摸，
嘴里喘着粗气。每次想到这儿，她就赶紧掐断念头，脸烫得能烙饼，骂自己没出息。
可那股子空落落的痒，总在骨头缝里钻。村口的老槐树底下，每天都聚着些闲汉。
巧花去井台挑水，总有人吹口哨，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二狗子媳妇，瞧这腰细的，
二狗子不在家，亏得慌吧？”她攥紧扁担，头也不抬地往家走，背后的笑声像针一样扎。
只有张姐会帮她解围，扯着嗓子骂那些人“嚼舌根不怕烂舌头”。
过后拉着她的手叹气：“妹子，男人不在家，咱得自己硬气点。”巧花点点头，
可夜里躺在床上，硬气就散了。她听着院外的狗叫，听着风刮过房檐的声音，
总觉得院里有人影晃。她把菜刀放在枕头底下，可那股子孤独，比菜刀还凉。
2二愣子是第一个敢往她院里凑的。那是个晌午，巧花在院里晒被子，二愣子叼着烟，
晃悠着进来了，手里拎着半袋苹果。“巧花嫂子，我娘让我给你送点苹果，说你一个人在家，
补补身子。”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从她挽起的裤脚，到胸前的衣襟，转来转去，
像条盯肉的狗。巧花皱着眉，把苹果往墙角推了推：“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二狗子回来我让他谢谢你娘。”“谢啥，都是街坊邻居。”二愣子没走，靠在门框上，
脚蹭着地上的土，“嫂子，二狗子走仨月了吧？想他不？”巧花手里的竹竿顿了顿，没应声，
把被子往绳子上扯了扯。“我要是二狗子，说啥也不出去打工，守着这么漂亮的媳妇多好。
”二愣子往前凑了两步，声音压得低，“嫂子，你夜里……是不是也睡不着？
”巧花猛地转过身，脸涨得通红：“你胡说啥！赶紧走！”二愣子嘿嘿笑了两声，没恼，
晃悠着出去了，走到门口还回头瞅了一眼，眼神黏糊糊的，像苍蝇。巧花关上门，
靠在门板上，心跳得厉害，手里的竹竿都在抖。她知道二愣子不是好人，游手好闲，
前两年还偷过隔壁王大爷的鸡，可他那双眼睛，像要把她看穿似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打那以后，二愣子就常来。有时说借个锄头，有时说问个路，每次都磨磨蹭蹭，
要么站在院里看她做饭，要么蹲在门槛上跟她搭话。巧花尽量躲着，可院门不能总关着，
她要去地里干活，要去井台挑水，总有遇见的时候。有一次，她在地里摘棉花，
二愣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帮她往筐里塞。“嫂子，你看你累的，汗都流脖子里了。
”他伸手就要擦。巧花吓得往后退，脚下一滑，摔在棉花棵里。二愣子扑过来扶她，
手却按在了她的腰上，用力捏了一把。“你放开！”巧花尖叫着推开他，爬起来就往家跑。
背后传来二愣子的坏笑：“嫂子，你跑啥呀！”那天晚上，巧花把自己锁在屋里，哭了半宿。
她想给二狗子打电话，可村头的小卖部只有一部座机，夜里早关了。她抱着枕头，
觉得自己像棵没人管的庄稼，风一吹，就晃得厉害，谁都能上来薅一把。3入秋的夜里，
有点凉。巧花洗漱完，刚擦头发，就听见院门外有动静。她以为是野猫，没在意，
直到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庙里的香灰味，又有点甜。她头晕得厉害，腿软得站不住，
扶着墙往门口走，想看看是谁。刚拉开门栓，就看见二愣子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小布包，
脸上挂着笑，笑得她心里发毛。“嫂子，你咋了？脸这么白？”他伸手来扶她。她想躲，
可身子像灌了铅，一下子倒在他怀里。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巧花躺在炕上，
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身上又酸又疼，像被碾过一样。她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昨晚的画面碎片似的涌上来——二愣子的手，他的呼吸，
那股让人头晕的香味……她猛地坐起来，号啕大哭，声音哑得像破锣。她抓着被子，
把脸埋进去，眼泪把棉絮都浸湿了。她觉得自己脏了，像被人踩过的泥，再也洗不干净了。
院门外传来张姐的声音：“巧花？在家不？我给你送点饺子。”巧花赶紧擦干眼泪，
胡乱把衣服穿好，开了门。张姐见她眼睛红肿，脸煞白，赶紧问：“妹子，你咋了？哭了？
”巧花摇摇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怎么说？
说自己被二愣子欺负了？村里人的唾沫星子能把她淹死。她低下头，
声音小得像蚊子：“没事，昨晚没睡好。”张姐看着她，叹了口气，
把饺子放在灶台上：“有事别憋着，跟姐说。二狗子快回来了，你要是受了啥委屈，
可别藏着。”张姐走后，巧花看着那碗饺子，一口也吃不下。她坐在灶前，烧着火，
火苗舔着锅底，映得她脸忽明忽暗。她想等二狗子回来，又怕他回来。她怕他嫌弃她，
怕他骂她，可她更怕自己一个人扛着，扛到最后，连骨头都碎了。4二狗子回来那天，
是个傍晚。巧花听见院门外的脚步声，跑出去，看见他站在门口，黑了，也瘦了，
帆布包里装着给她买的新衣服。“巧花。”他笑着，伸手想抱她。可她往后退了一步，
躲开了。二狗子的手僵在半空，愣了愣：“咋了？”巧花低下头，眼泪掉在地上，
砸出小土坑。她想说，可喉咙像堵着东西，怎么也说不出来。直到夜里，二狗子躺在她身边，
伸手摸她的腰。她才猛地躲开，哭着喊：“别碰我！”二狗子坐起来，拧亮了煤油灯。
灯光下，巧花的脸惨白，眼睛肿得像桃子。“你到底咋了？”他的声音沉下来，
“有人欺负你了？”巧花咬着嘴唇，眼泪越流越多，终于忍不住，
把那天夜里的事说了出来——二愣子的骚扰，那股香味，醒来后的绝望，还有张姐的询问。
她说得断断续续，每说一句，心就像被剜一下。二狗子没说话，只是攥着拳头，
指关节捏得发白，手背的青筋突突跳。煤油灯的火苗晃了晃，映着他脸上的狠劲，像要吃人。
“二愣子……”他磨着牙，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弄死他。
”“别……”巧花拉住他的胳膊，“他是无赖，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咱们……咱们报警吧？
”二狗子冷笑一声：“报警？警察来了，这事传出去，你还怎么在村里做人？”他看着巧花，
眼神里有疼，还有恨：“我不会让他好过，也不会让你受委屈。”那天夜里，二狗子没睡。
他坐在炕沿上，抽了一夜的烟，烟蒂扔了一地。巧花靠在他身边，听着他的呼吸，
心里又怕又暖。5二狗子找了个由头，说是家里的牛丢了，
要找二愣子问问——前几天二愣子在村头见过他家的牛。他在二愣子家的柴房里堵住了他，
手里拿着根麻绳，二话不说就捆了。二愣子吓得直叫：“二狗子，你干啥！我没偷你家牛！
”“没偷牛，你偷别的了。”二狗子把他绑在柱子上，从兜里掏出一把刀，
刀背在他脸上拍了拍，“说，那天夜里，是不是你？”二愣子一开始还嘴硬，
说不知道他在说啥。直到二狗子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才吓得尿了裤子，哭着喊：“是我！
是我干的！可……可不止我一个人！”“还有谁？”二狗子的刀又近了一分，
刀刃贴在二愣子的皮肤上，凉得他发抖。“村……村长李大炮！”二愣子喘着气，
“是他让我干的！他说……他说你媳妇漂亮，让我先试试水，他后面还有份！
那迷药也是他给我的！”二狗子的眼睛红了。李大炮，那个平时在村里耀武扬威的男人，
每次见了巧花，都要色眯眯地瞅半天，他早该想到的。他越听越气，手里的刀攥得更紧，
恨不得立刻把这两个人剁碎了喂狗。他没杀二愣子，只是把他捆得更紧，塞了块布在他嘴里。
然后，他走出门，眼里的狠劲藏不住。6三天后，村里出了两件意外。第一件，
二愣子在村后的山路上“摔”死了。有人说他是去山上偷猎，没看清路，滚下了坡，
脑袋磕在石头上，血流了一地。村里人唏嘘了一阵，说他游手好闲，早晚有这么一天。
第二件，村长李大炮在村西的水库里“淹死”了。说是他去水库钓鱼，天太热，晕了过去，
掉进水里没人发现。捞上来的时候，肚子鼓得像个皮球。村里人议论纷纷，
说他平时作威作福，怕是遭了报应。没人怀疑是二狗子干的。二愣子死的那天，
他在地里干活，有人看见；李大炮死的那天，他在镇上给巧花买花布，小卖部的老板能作证。
只有巧花知道，那两天夜里，二狗子出去过。回来的时候，他身上带着泥和水的味道，
眼神有点空，抱着她的时候，手在抖。“都过去了。”二狗子趴在她耳边，声音很轻，
“没人再敢欺负你了。”巧花没说话，只是紧紧抱着他。夜里的炕头又满了，可她总觉得，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后来，二狗子没再出去打工。他在村里包了几亩地，种上了棉花。
巧花跟着他下地，两人很少说话，可走路的时候，他总牵着她的手，攥得很紧。
有人问二狗子，为啥不出去挣钱了。他笑了笑，看着巧花的背影，说：“家里的地，
比城里的楼重要。”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田埂上，像一对分不开的树。
7村长李大炮下葬那天，村里来了不少人。他媳妇王桂香穿着黑褂子，哭得呼天抢地，
拍着棺材喊：“老李啊，你咋就这么走了！丢下我一个人可咋活啊！”那哭声又尖又利，
隔着两条街都能听见。巧花和二狗子也去了，站在人群最后面。巧花低着头，不敢看王桂香，
心里像揣了只兔子，怦怦直跳。她总觉得，王桂香的哭声里，藏着点别的东西，
不是单纯的伤心。二狗子攥着她的手，力道比平时更紧，低声说：“别多想，
站一会儿咱们就走。”巧花点点头，眼睛盯着脚边的草，不敢抬头。下葬后，
王桂香留着村里人吃饭，院子里摆了好几桌。巧花和二狗子没留下，借口地里还有活，
提前走了。刚走到村口，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你说村长好好的，咋就淹死了？
我前几天还见他在水库边上溜达，说水太浅，没鱼呢。”“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报应。
他平时跟二愣子走那么近，二愣子摔死了，他跟着也去了，不是报应是啥？”“小声点！
让王桂香听见，又得跟你闹！”巧花脚步顿了顿，二狗子拉了她一把：“别听他们瞎咧咧，
回家。”可那些话，像种子似的，落在了巧花心里。她知道，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
王桂香不是个省油的灯，李大炮活着的时候，她就仗着男人是村长，在村里横着走，
谁要是惹了她，她能堵着人家门口骂三天。现在李大炮死了，她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果然，
没过几天，村里就传出了王桂香在翻李大炮遗物的事。有人说，
她在李大炮的旧棉袄里翻出了个红布包，里面装着些女人的东西，像是发卡，
还有块绣花手帕。巧花听到这话时，正在院里摘辣椒，手一抖，辣椒掉在地上，摔烂了。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块绣花手帕，是她前几个月丢的。
那天她去村长家送村里分的玉米，回来就发现手帕不见了，找了好几天都没找到，
没想到会在李大炮那儿。二狗子从地里回来，看见她脸色发白，问：“咋了？不舒服？
”巧花摇摇头，把烂辣椒捡起来，扔进灶房的泔水桶里：“没事，就是有点热。
”她没敢说手帕的事，她怕二狗子生气，更怕这事儿再闹大。可她没想到，
王桂香的动作比她想的还快。又过了两天，巧花正在家里缝衣服，
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王桂香的喊叫声。“巧花！你个贱货！
给我出来！”巧花手里的针掉在地上，扎了手，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她慌了神，
想躲进里屋，可院门锁着，王桂香已经开始砸门了。“哐哐哐！”门板被砸得直晃。“巧花！
你躲啥！敢做不敢当是吧！我男人都死了，他还藏着你的东西，你要不要脸！
”巧花的手抖得厉害，她知道，躲不过去了。二狗子去镇上买化肥了，不在家，
她只能自己面对。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院门口，慢慢拉开了门栓。门一开，
王桂香就冲了进来，手里拿着那块绣花手帕，眼睛瞪得像铜铃，头发乱糟糟的，
脸上还挂着泪痕，看着像个疯子。“你看！你看这是啥！”王桂香把帕子扔在巧花脸上，
“这是我在老李棉袄里找着的！这不是你的帕子吗？你说！你跟我男人到底啥关系！
”巧花捡起帕子，帕子上绣着一朵小兰花，是她亲手绣的。她嘴唇哆嗦着，
想解释：“不是的，桂香姐，这帕子是我丢的，我不知道咋会在村长那儿……”“丢的？
”王桂香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抓巧花的头发，“你骗鬼呢！好好的帕子能丢到我男人身上？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二狗子不在家，你就耐不住寂寞，勾引我男人！你个骚货！
”巧花被她抓得头皮疼，想推开她，可王桂香力气大，死死地拽着她的头发。“你放开我！
我没有！”巧花哭着喊。“没有？”王桂香往地上啐了一口，
“我还在老李的抽屉里找着这个！”她从兜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银戒指，
款式很旧，却擦得很亮。“这戒指，是老李年轻时候给我的，后来丢了，我以为找不着了，
没想到在他抽屉里！你说，他为啥藏着？是不是给你了，你不要，他又拿回来的？
”巧花看着那枚戒指，愣住了。她从没见过这戒指，更别说要了。可王桂香根本不听她解释，
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以为老李死了，就没人知道了是吧？我告诉你，
村里谁不知道你长得骚，二狗子不在家，你就勾引汉子！二愣子为啥总往你家跑？
是不是你也勾引他了？现在好了，他俩都死了，你满意了？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死我男人，
克死二愣子！”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巧花心上。她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