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的垃圾桶旁，烟雾缭绕。林野叼着烟，眯着眼看手下的小弟们清点今晚的“收获”。
几部手机，几个钱包，散乱的钞票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油腻的光。“野哥，今天收获不错，
够兄弟们潇洒几天了。”黄毛小子阿斌笑嘻嘻地递过来一叠钞票。林野接过来，
随手塞进牛仔裤口袋。他今年二十二岁，却已经在这条街上混了六年。从被欺负的毛头小子，
到如今人人都要叫一声“野哥”的小头目，他靠的是一股不要命的狠劲和对兄弟的义气。
“留出两份，给老李家和赵奶奶家送去。”林野吐出一口烟圈，声音低沉。小弟们面面相觑。
阿斌挠头：“野哥，咱们自己都...”“听不懂人话？”林野瞥了他一眼，
那眼神冷得像冰，阿斌立刻闭了嘴。这就是林野的规矩。在这片破败的城中村，他是混混，
是地头蛇，却也是不少孤寡老人心中的“好孩子”。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矛盾从何而来，
或许只是因为小时候饿过肚子，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散了散了，明天老地方集合。
”林野挥挥手，看着小弟们四散离去，这才掐灭烟头，双手插兜，慢悠悠地往家走。说是家，
其实不过是城中村一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
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堆满杂物的桌子，再无他物。
墙壁上贴着几张泛白的篮球明星海报，墙角堆着几箱空啤酒瓶。林野脱掉沾着污渍的外套，
随手扔在椅子上。他站在洗手间那面裂了缝的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眼下淡淡的乌青，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
还有左眉骨处那道三厘米长的疤——去年和隔壁街区的人打架留下的纪念。这就是他的人生，
一眼望得到头。打架、收保护费、进局子、出来继续混。偶尔做点“好事”，
让自己感觉还不算完全烂掉。他打开冰箱，拿出最后一罐啤酒，刚拉开拉环，手机就响了。
是他最好的兄弟大壮。“野哥，不好了！阿斌那小子惹事了！”大壮的声音急促，
“他在蓝调酒吧偷东西，被当场抓住了！”林野心里一沉。蓝调是这一带最有名的酒吧，
背景不简单，不是他们这种小混混能惹得起的。“等着，我马上到。”林野赶到时，
酒吧后巷已经围了一群人。阿斌被两个彪形大汉按在墙上，脸上挂了彩。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他面前，神情冷峻。“王经理，给我个面子。”林野走上前，
声音平静。王经理转过头，打量着他：“林野，你的小弟不懂规矩，在我的地盘上动手脚。
”“他年轻不懂事，我带回去教训。”林野从口袋里掏出今晚所有的收获，递过去，
“这点意思，算赔偿。”王经理掂量了一下那叠钞票，冷笑：“不够。
今晚的损失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五百？林野皱眉。这对他们来说不是小数目。
“另外，”王经理补充道，“你这小弟，得留下根手指头。”阿斌吓得浑身发抖：“野哥！
救我！”林野深吸一口气。阿斌才十七岁，跟他混了不到半年。他想起自己刚出来混的时候，
也是这个年纪，如果不是老猫拉了他一把，他可能早就废了。“钱我会凑齐。手指头，
我用我的抵。”林野平静地说。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
就在他要动手的那一刻，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住手！”所有人齐刷刷转头。
巷子口站着一个年轻女子，背着画板，身形纤细，眼神却坚定。“我已经报警了，
警察五分钟内就到。”她举起手机示意。王经理脸色一变，
狠狠瞪了林野一眼：“算你们走运。明天中午之前，把钱送到我办公室，否则后果自负。
”他挥挥手，带着手下离开了巷子。林野这才看向那个女子。路灯下，
她的面容清晰起来：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一头乌黑的长发束成马尾，看起来二十出头，
像个大学生。“多管闲事。”林野冷哼一声，但还是走过去，“谢了。
”女子打量着他：“你就是林野？”“你认识我？”“这一带谁不认识‘野哥’？
”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但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小弟愿意切自己的手指。
”林野没有接话，转头查看阿斌的伤势。还好，只是皮外伤。“快滚回家去，”他对阿斌说，
“下次再犯这种蠢事，我亲手剁了你的手。”阿斌连连道谢，一溜烟跑了。女子看着这一幕，
若有所思。“你对小弟倒是不错。”“江湖规矩，我得罩着他们。”林野这才仔细打量她，
“你是？”“苏晴，美院的学生。”她拍了拍画板，“偶尔会来这一带写生。”林野点点头，
不知该说什么。他和这种好学生从来不是一路人。“你刚才说报警是骗他们的吧？
”他突然问。苏晴笑了：“看来你不像传说中那么四肢发达。
”这是林野第一次认真看她的笑容，明亮又干净，像夜空中突然出现的月亮，让他有些晃神。
“我欠你个人情。”他说，“以后在这一带有人找你麻烦，报我的名字。
”苏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谢谢，不过我一般不会来这种地方。
”她转身要走，又停下来，回头看他：“你知道吗？你本可以不必过这种生活。
”林野愣住了。等他回过神，苏晴已经走远了。那一晚，他罕见地失眠了。躺在床上，
他反复回想苏晴的那句话和那个笑容。那种干净明亮的东西，
是他这种在泥潭里打滚的人不配拥有的。接下来的几天，林野拼命凑钱。
他把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还接了几个危险的私活，总算在王经理规定的期限内凑齐了五百块。
交钱的那天，王经理难得地对他露出了笑容：“林野，你小子是个人物。
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工作？正规的，保安。”林野十分意外。
他从未想过会有人给他提供正经工作。“为什么？”“我欣赏你的义气。”王经理说，
“而且，你比那些只会打架的混混有脑子。”林野犹豫了。正当他不知如何回应时，
手机响了。是大壮打来的，语气惊慌：“野哥，老猫出事了！”老猫是林野的引路人，
六年前把饿得偷东西吃的林野从街上捡回去，给了他一口饭吃，教他街头的生存之道。
虽然后来老猫因为一次失手进了局子，从此一蹶不振，但林野一直记着这份恩情。
林野赶到老猫住的棚户区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五十岁的老猫瘫在破旧的沙发上，
浑身脏兮兮的，旁边堆满了空酒瓶。他的右腿肿胀得吓人，伤口已经溃烂发黑。
“必须送医院！”林野对大壮说。“猫哥不肯去，说没钱。”林野二话不说，
背起老猫就往医院跑。诊断结果很糟糕：糖尿病足继发感染，需要立即手术，
否则有生命危险。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用加起来要两万多。这对林野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他掏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又向所有能借的人借钱，
连刚刚从王经理那里拿回的、本来要分给兄弟们的钱都垫上了，还是差一大截。晚上，
他独自一人坐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双手抱头。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力。混了这么多年，
连救命的钱都拿不出来。“野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野抬头，看见苏晴站在面前，
背着画板，似乎刚来看望什么人。“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地问，然后又同时沉默。
林野简单解释了老猫的情况。苏晴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所以，
我现在还差八千块。”林野说完，自嘲地笑了笑，“跟你說这些干嘛。”令他意外的是，
苏晴打开背包，拿出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他：“这里面有五千，
是我攒的奖学金和兼职赚的钱。密码是120120。”林野愣住了：“我不能要你的钱。
”“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苏晴坚持，“救命要紧。”林野看着那双清澈的眼睛，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低下了头：“谢谢...我会还你的，连本带利。”苏晴摇摇头：“不必，
只要你能真正改变，就是最好的回报。”这句话像一记重锤，敲在林野心上。
有了苏晴的资助，加上后续又凑到的一些钱，老猫的手术顺利进行。林野日夜守在病房，
照顾这个曾经帮助过他的老人。苏晴偶尔会来看望，有时带点水果，
有时只是静静地坐一会儿。渐渐地，林野开始期待她的到来。他们会聊聊天，
虽然大多时候是苏晴说，林野听。从苏晴那里，
林野听到了很多他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艺术、文学、远方的风景。她的世界如此广阔，
而他的世界只有这条破败的街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有一次，林野忍不住问。
苏晴想了想，说：“因为我看到你身上的闪光点。那天你为了小弟愿意切自己的手指，
现在又为了报恩倾尽所有。一个这么重情义的人，不应该烂在街头。”林野沉默了。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第一次认真打量自己这间破旧的出租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