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血色请柬玻璃窗外的雨鞭子似的抽打着夜色，
解剖台的冷光灯在顾沉舟眼下投出青灰的阴影。他屈指叩了叩不锈钢台面，
金属震颤声惊醒了黏在排风扇上的蛾子，那团灰影扑棱着撞向尸检室角落的蛛网，
最终被雨声吞没。台面上的年轻女人像是睡着了，
睫毛凝着细小的冰晶——殡仪馆的冷藏柜在她皮肤上覆了层薄霜。
顾沉舟用镊子拨开她蜷曲的右手，指缝里嵌着几缕暗红丝线，
与三天前寄到他办公室的匿名包裹如出一辙。"颈椎第三节错位，舌骨粉碎性骨折。
"他对着录音笔陈述，手术刀沿着死者咽喉的淤痕游走。
刀尖突然顿住——那道本应参差不齐的索沟边缘，竟呈现出诡异的平滑弧度，
如同被高温熔化的蜡油重新凝固。更反常的是尸斑。通常溺亡者会呈现鲜红尸斑，
可眼前这具尸体胸口的紫瘢里浮着细密金粉，像有人把庙宇供奉的香灰揉进了她的血管。
顾沉舟俯身嗅了嗅，檀木混着腐海藻的腥气钻入鼻腔，
让他想起十七岁那年打捞起的沉船新娘。橡胶手套在物证袋上擦出刺啦声。
褪色的红绳在强光灯下显出血丝般的纹路，绳结交缠成卍字符的变体，
某个被取缔的滇南教派常用这种结绳方式标记祭品。他无意识地转动腕骨，
在衬衫袖口下的红绳硌着尺骨突起——那截来历不明的绳子此刻正随着死者咽喉的尸斑变化，
逐渐发烫。"叮——"电梯井传来钢索摩擦声。顾沉舟迅速将红绳塞回物证柜，
却在转身时撞落了一叠卷宗。泛黄的现场照片雪花般散落，
2018年滨海南路婚纱店橱窗碎裂，
模特脖颈缠绕着同样的红绳；2020年西郊水库打捞起的婚车后备箱里，
新娘捧花上系着褪色的同心结。脚步声停在门前。
顾沉舟看着磨砂玻璃外模糊的人影——来人肩膀微向左倾，右手习惯性按在配枪位置，
湿透的警用雨衣在地面晕开蜿蜒水痕。他数着对方呼吸的间隔，在第七下时旋开门锁。
"刑事三队林疏月。"女警摘下警帽，发梢滴落的水珠在胸牌上弹跳。
她的制服左襟别着枚银质山茶花胸针，花瓣边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
"听说顾法医收到了有趣的伴手礼？"解剖台的聚光灯将她的影子扯得老长。
顾沉舟注意到她左手虎口有串数字刺青，墨色晕染的"0723"像是某种日期编码。
当她的目光扫过物证柜时，那串数字突然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林警官冒雨前来，
总不是讨论我的收件习惯。"他故意让手术刀滑入托盘，金属撞击声惊得林疏月瞳孔收缩。
这个微表情让他想起警校教材里的案例——人在掩饰记忆闪回时，
会本能地回避特定频率的声响。林疏月从内袋抽出的信封带着潮湿的霉味。
烫金"囍"字被血迹洇成铁锈色，内页用瘦金体写着："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谨订于壬辰年七月廿三日为林绾女士与顾沉舟先生举行结婚典礼。
"日期栏赫然是五年前的今天。解剖台的冷气似乎突然增强。
顾沉舟注视着请柬边缘的齿痕——与死者齿模完全吻合。七天前认领这具无名女尸时，
她口腔里残留的纸纤维终于有了出处。"第七位受害者，同样的失踪模式。
"林疏月用证物袋装起请柬时，袖口滑出一截红绳。她的声音像浸在冰河里的刀，
"婚礼当天穿着旗袍离家，监控最后捕捉到的影像都撑着一把红伞，
伞骨数量......""十三根。"顾沉舟接话。他掀开死者左臂的裹尸布，
皮下出血点排列成伞骨状，正好十三道。解剖室忽然陷入黑暗，跳闸的瞬间，
他看见林疏月眼中闪过两点猩红。备用电源启动时，物证柜的锁舌弹开了。
那截本该封存的祭品红绳此刻正躺在林疏月掌心，绳结诡异地自行松动，
露出缠在芯里的一缕白发。顾沉舟按住突跳的太阳穴——这头发属于他老年痴呆的母亲，
上周刚被人从疗养院接走。"游戏开始。"林疏月念出红绳末端系着的字条，
嘴角扬起近似哭纹的弧度。她背后的玻璃窗映出无数撑红伞的女人，
伞面转动时露出森森白骨，像一场跨越时空的送嫁队伍。雨更急了。
顾沉舟在恍惚间看见年轻时的自己跪在礁石上，怀里抱着具系红绳的女尸。
咸涩的海风里飘来林疏月的声音，这次却带着蛊惑的温度："顾法医难道不想知道，
为什么所有新娘都长着和你母亲年轻时一样的泪痣？"物证室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当其他值班警察赶到时，只看到解剖台上微微晃动的无影灯，
以及地砖缝隙里缓缓渗入雨水的红绳——那上面突然出现的两个绳结，
正拼成生辰八字中的"死"字。第二章：倒影疑云雨水在废弃教堂的穹顶积聚成暗绿色水洼，
林疏月踩着倒灌的积水走向祭坛，军靴碾过彩绘玻璃碎片，发出类似骨裂的脆响。
到她特意绕开那些映着圣徒面孔的玻璃残片——其中一片正好是《圣经》中抹大拉的玛利亚，
眼角嵌着血钻般的红漆。"死亡时间精确到秒的仪式感。"林疏月用手电筒光束切割着蛛网，
光斑停驻在青铜十字架底座。那里堆着七盏酥油灯，灯芯残留着未燃尽的红绳，
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凶手在借助星象定位，但北极星的位置..."她突然噤声，
光束扫过墙面的黄铜星盘，指针定格在室女座方位。顾沉舟的橡胶手套沾满香灰。
这些灰烬呈现诡异的靛蓝色，
凑近能看见其中闪烁的云母碎屑——与女尸血管中的金粉成分一致。当他试图收集样本时，
灰烬突然在证物袋里腾起幽绿火苗，灼穿袋底后消失无踪。"顾法医信鬼神吗？
"林疏月的声音从讲经台后方传来。她掀开绣着荆棘花纹的绒布，露出半人高的铜镜，
镜面泼溅状血迹恰好构成同心结图案。
顾沉舟的太阳穴突跳起来——镜中林疏月的倒影正在缓慢眨眼，而现实中的她分明睁着眼睛。
手机震动声打破死寂。物证科发来的光谱分析显示，红绳纤维里嵌着某种海洋生物鳞片，
经比对与二十年前滨海别墅灭门案现场遗留的鱼鳞吻合。
顾沉舟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桩案子是他法医生涯的起点，
当年十三具焦尸手腕都系着褪色红绳。"林绾。"他默念灭门案唯一幸存者的名字。
档案照片里九岁女孩的左眼下方有颗小痣，与解剖台上所有死者脸上的泪痣位置分毫不差。
当他抬头时，正撞见林疏月用左手调整胸针，
这个惯用动作让她的刺青数字"0723"在光影间明灭——那本该是林绾的忌日。
铜镜突然发出蜂鸣。镜面血渍如活物般蠕动，渐渐显出一行篆体小字："借尸还阳者，
当以七阴换一阳。"林疏月的警棍重重砸在镜面，裂纹瞬间吞没字迹，
但顾沉舟已经看清那些笔画是用新鲜血液书写，氧化程度不超过三小时。
"教堂地砖的排列很有趣。"她突然转移话题，电筒光顺着地缝游走。
顾沉舟这才发现裂纹组成巨大的罗盘图案，中央凹陷处积着黑红色液体。
当他蘸取少许嗅闻时，浓烈的海腥味混着檀香直冲天灵盖——这是掺了香灰的人血。
物证袋里的红绳突然剧烈扭动。顾沉舟眼看着它钻出密封袋，在地面蜿蜒出卦象纹路。
林疏月闪电般踩住绳头，却见绳结自行打散重组，最终拼出她胸前的警号数字。
两人同时摸向配枪，却听见铜镜传来指甲抓挠玻璃的声响。"你听。
"林疏月的声音突然变得空灵。顾沉舟的后颈触到冰冷呼吸，
转身却只见到自己的影子在镜中诡异地分裂——左侧影子穿着法医袍，
右侧却是西装革履的新郎打扮。镜面开始渗出海水，
咸涩的浪潮声中夹杂着婚礼进行曲的变调旋律。物证科的第二通电话救了他们。
红绳上提取的皮屑组织与林绾的DNA匹配度达99.8%，更诡异的是数据库显示，
这个基因样本在三天前刚被录入——恰巧是第一个新娘失踪的时间。
顾沉舟看向正在擦拭警棍的林疏月，她袖口滑落的瞬间，腕间露出尚未消退的针孔。
返程的警车上，雨水在车窗编织着透明蛛网。
林疏月突然开口："顾法医看过《聊斋》里的画皮篇吗？鬼怪披着人皮行走世间，
但总会在雨天现形。"她的指尖在起雾的玻璃上画出眼睛轮廓，
"比如当它们..."刺耳的刹车声淹没了后半句话。顾沉舟的额头撞上前座，
恍惚间瞥见挡风玻璃上趴着个穿旗袍的女人，湿漉漉的头发间缠满红绳。等眩晕感消退时，
那里只剩雨刷器机械地摆动着，刮下一片染着口红的银杏叶。"你的刺青在流血。
"顾沉舟突然说。林疏月左手虎口的数字"0723"正渗出细密血珠，
在警服袖口晕开暗色花纹。她若无其事地扯下创可贴覆盖，"上个任务被嫌犯咬的，
顾法医对同事的伤疤很感兴趣？"档案室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
当顾沉舟调出林绾的火灾现场照片时，呼吸几乎停滞——焦黑的小手里攥着半枚山茶花胸针，
与他白日所见林疏月佩戴的款式完全相同。更惊悚的是放大的照片边缘，
消防员头盔的反光里隐约有个穿警服的女人背影，左手虎口赫然纹着"0723"。
午夜钟声响起时，解剖台的无影灯突然频闪。顾沉舟看着物证柜的阴影逐渐拉长变形，
最终凝聚成穿婚纱的女人轮廓。她脖颈红绳突然断裂，
头颅以违背物理规律的角度转向柜门——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张便签，
用他熟悉的字迹写着："下一个替身是你母亲。
"第三章：记忆囚笼档案室的霉味混着雨水腥气钻进鼻腔，
顾沉舟把钥匙插进1998年证物柜时，金属摩擦声像极了火灾现场钢筋扭曲的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