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舞

凌晨两点十七分，朝仓星把镜头对准了自动门上的雨痕。

便利店的荧光灯把每道水痕都变成流动的银河，他调整着焦距，手套与相机皮革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个角度能拍到货架尽头正在偷吃关东煮的黑发少年——对方正把鱼丸串举到眼前端详，虎牙突然咬住最顶端那颗，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捕获猎物。

星按下快门的瞬间，少年突然转头。

"喂，偷拍要收费的。

"黑发少年晃到收银台前，针织手套的破洞里露出泛红的指关节。

他胸前别着"夜月千夏"的名牌，下面用马克笔画了个月亮啃地球的涂鸦。

星沉默着调出预览图。

照片里千夏的耳钉反光正好落在关东煮热气上，形成微型日全食。

"......构图不错嘛。

"千夏凑近时带着薄荷烟和廉价洗发水的气味，他忽然哼起一段旋律，走调得厉害却莫名耳熟。

星的呼吸停滞了——这分明是他上周在电台即兴弹的未命名钢琴曲，当时首播间的听众只有个位数。

收银机发出刺耳的提示音。

"客人，要这个对吧？

"千夏晃了晃星无意识拿起的罐装咖啡，扫码枪红光在他锁骨处游走如瞄准镜，"深夜工作者联盟八折优惠。

"星这才注意到对方工牌背面贴满五颜六色的便签纸，最上面那张画着音符和潦草的"耳鸣配方01"字样。

他掏出笔记本快速写下：”你怎么知道那段旋律？

“"嗯？

"千夏歪头时耳钉划出银光，"你说刚才的？

不知道啊，脑子里经常自动播放各种垃圾音乐。

"他忽然用指节敲打起收银台，节奏越来越快，首到后颈渗出细汗，"就像现在——"自动门开启的机械女声打断了他。

三个醉汉吵嚷着要买醒酒药，千夏瞬间挂上营业性笑容。

星退到杂志区，从镜面装饰里看见千夏耳后的助听器闪着蓝光。

雨停时星买了加热的玉米浓汤。

千夏把零钱递过来时突然说："你身上有暗房药水的味道。

"他指指便利店玻璃上两人的倒影，"我们像不像显影液里慢慢浮出来的相纸？

"星在台阶上坐了很久。

首到千夏下班时踢着易拉罐路过，他鬼使神差地举起笔记本：”要听原版吗？

“路灯下千夏的影子突然僵住，他转身时的表情让星想起自己拍过的超新星遗迹照片——那些恒星死亡瞬间的光，要经过几百年才能被人类观测到。

他们坐在公园长椅上共用一个耳机。

当星的钢琴声从千夏的MP3里流出来时，黑发少年突然摘掉右耳助听器："这样左右声道就平衡了。

"他的笑声混着沙沙的电流杂音，"喂，你这曲子应该叫《如何谋杀便利店夜班员工》才对。

"第一班电车驶过时，星发现千夏睡着了。

晨光给他睫毛投下齿轮状的阴影，那些敲打节奏时暴起青筋的手指，此刻正安静地蜷缩在星的风衣褶皱里。

回到电台录音室，星调出三年前8月13日的录音档案。

那是仙英座流星雨特别节目，背景音里有少年们此起彼伏的惊呼。

在2小时47分处，有个清亮的声音突然压过所有噪音："快看！

东边那颗——"星反复听着这五秒钟，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

玻璃窗映出他左耳的星形耳钉，和当年流星雨宣传海报上的剪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