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了。回到了儿子抄起顶门棍要去找小三拼命的那个夜晚。偏偏这一次，
我拦住了儿子1沈青烈不是第一次出轨了。早在他退伍后没多久，安生日子还没过上几年，
风言风语就悄然钻进了我的耳朵。最初，是他单位里的女会计，两人眉来眼去，不清不楚。
那时我心气正高，自以为是端铁饭碗的国家教师，无论如何也不会输给一个小会计，
并未真正放在心上。可我低估了沈青烈在肮脏事上的“进取心”。一年后，流言再度升级。
不止他运输公司的同事挤眉弄眼地暗示我“沈师又领了个新的”，
连我学校的老师都曾在街上撞见他和一个身材高壮的女人并肩而行，姿态亲昵。那女人，
便是张小花。
一个在周遭几个村镇都“名声在外”、专靠陪男人睡觉换取吃穿用度的农村妇女。
我的自尊被他扔在地上，反复践踏。我哭过，闹过，他也曾跪在我面前，
痛哭流涕地抽自己耳光，发誓一定和张小花断得干干净净。
看着刚上小学的儿子和蹒跚学步的女儿，我最终把滔天的委屈和耻辱硬生生咽回肚里。
这个时代，离婚的人寥寥无几，尤其对我这样一个注重声名的教师而言。我丢不起那个人。
那之后，沈青烈似乎真的收敛了许多，变回了刚结婚时那般殷勤模样。早起做饭，
接送我下班，雨天替我扛车过泥洼……学校新来的小年轻无不羡慕我嫁了个体贴的好男人。
只有我自己知道，这虚假的温情下面，是怎样腐臭的脓疮。我甚至可悲地笃信，
他离不开我——离不开我的工资，离不开我带给他的体面，离不开因我而得的工作。
他不敢真的离开。2命运的岔口，始于1977年。我刚从师范毕业，
被分配到偏僻的上梁村小学任教。一天，母亲托人捎来急信，说她咳疾加重。
我着急忙慌请了假，骑着二八大杠在坑洼的土路上拼命蹬了两个小时，汗流浃背地冲进家门。
却见母亲气色红润地坐在炕头，正和一个身材肥胖、眼神精明的中年女人热络地聊着，
手里还拿着一张男子的半身照。见我回来，那胖女人利索地溜下炕，脸上堆满笑，她婶，
姑娘回来了，你们娘俩好好唠，我先走了。临走前，那目光在我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
母亲拉着我的手，将那张穿着旧军装的照片塞过来。颜儿，你也不小了。
这男娃是部队上的，叫沈青烈，虽说家里穷点，但从小是吃苦过来的，
将来肯定知道疼人……我这才明白所谓的“病重”竟是一场骗局，只为逼我回来相亲。
巨大的失望和愤怒涌上心头，我将照片扔回炕上。妈！我才二十一，现在只想好好教书，
不想嫁人！我骑着自行车回了学校。三天后，国庆放假，我只能回家。果不其然，回家后，
只要我醒着，我妈就叨叨我的婚事。张口闭口念经一般说着那男娃多么老实可靠，
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还说那男娃这几天休假，想回来见见我。我实在不堪其扰，
又见照片上的人模样还算周正，终于松了口，行，见就见吧。这一松口，
便是我一生噩梦的开端。见面那天，他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又黑又瘦，站在我面前。
竟比穿着布鞋的我高不了多少，看着也就1米67的样子。我后悔不迭。
可母亲像是怕他跑了一般，极力撺掇，软硬兼施。或许是长久以来形成的顺从，
或许是对未来一丝渺茫的幻想，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头。从见面到领证，只用了短短十三天。
他很快回了部队，我回到学校，生活似乎重回轨道。之后，我们开始通信，字里行间，
他极尽体贴，问候我的饮食起居。我曾一度以为，或许日子真能这样平淡过下去。3一年后，
沈青烈退伍归来。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我默默租了间房，将他安置下来。我调去哪个村小，
他就跟到哪儿，后来托我父亲的老关系，在药房谋了份学徒的差事。日子清贫，
但靠着我的工资和他的微薄收入，倒也勉强支撑。我们的儿子沈进也在这期间出生。
我以为生活正在慢慢走上坡路。直到那天，年级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眼神古怪地打量我，
齐老师，你最近……身体没什么不舒服吧？我茫然地摇头。他推推眼镜，
语气意味深长，那你爱人怎么给省局写了封信，说你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无法正常工作，
还说他退伍三年至今安置不了工作，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请求组织特殊照顾……
我如遭雷击，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沈青烈！他竟敢背着我，用如此龌龊的手段，
编造我有精神病！就为了逼上面给他安排工作！那份药房学徒的工作，还是我父亲舍下老脸，
用家里两根上好的木头求来的！无边的恶心席卷了我。我强撑着向领导解释澄清，
逃也似的离开办公室。背后那同情又略带讥嘲的目光，几乎将我刺穿。4回到家，
面对他假惺惺的问候，我连一眼都不想再看他。这件事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我心里。
可我依旧选择沉默。为了孩子，我忍。工作最终还是落到了他头上——运输公司的修理工，
他在部队就是修车的，专业对口。之后，他和公司的会计不清不楚一段时间后没了消息。
后来，又和张小花搞在了一起。被我发现后，他跪在地上狂扇自己耳光，向我保证断干净。
安稳日子过了七八年，他和张小花的腌臜事终于又捂不住了。怪不得他总抱怨公司效益不好，
工资拖欠，原来那点钱都拿去填了张小花的无底洞！他大约是吃定了我不敢离婚，
舍不得孩子，开始变本加厉。带着张小花出入舞厅，出钱给她在商场租摊位卖衣服，
甚至谎称“战友聚会”，实则是陪那女人去外地风流快活。
张小花更是嚣张到直接去他单位食堂吃饭，吃完抹嘴一句“记沈师账上”，
俨然以女主人自居。所有知情人都为我愤愤不平，骂他们“奸夫淫妇”、“臭不要脸”。
我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心却像被钝刀一刀刀凌迟。我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我齐颜，
十五岁读师范，二十岁端上铁饭碗，年年先进，工资永远比他沈青烈高！那张小花，
又黑又胖，粗鄙不堪，是个名声狼藉的女人！他沈青烈，到底为什么？！后来，
他越发肆无忌惮，公然携张小花招摇过市，遇见我的同事，竟还得意洋洋地介绍！
仿佛搞破鞋是什么光宗耀祖的本事！同事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鄙夷。
笑我管不住自家男人。我痛苦得几欲窒息。可我能怎么办？我的父母知道后只会哭着劝我，
颜儿，忍忍吧，都是为了孩子……妈对不起你，当初看走了眼……我只能认命。
把苦水往肚子里咽。5一年后，沈青烈嫌单位挣得少，出去单干，
租了间门面干起修车的老本行。紧接着，他又盘下隔壁铺子，给张小花开了家服装店。
开业那天，张小花扭着肥硕的腰肢走过来，假惺惺地对我们说，祝沈老板和……沈老板娘，
生意兴隆啊。看着那张油腻的肥脸，我胃里一阵翻腾。沈青烈很快便以“店里忙，
要守夜”为由，彻底不回家了。我知道，那窄小的修理铺里，
定然支着一张承重惊人的双人床。眼不见为净。儿子沈进上了初中，半大不小，
有了自己的主意。一天，他很晚才回来，砰地踹开门，眼睛赤红地冲我吼，妈！
我爸是不是在外面养野女人了？！是不是！我心头巨震，小进，你听谁胡说……
别管谁说的！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小进胸膛剧烈起伏，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
我的沉默就是答案。沈进猛地转身，抄起门后的顶门棍就冲了出去。我魂飞魄散，
慌忙追出去！儿子正值叛逆期，冲动易怒，万一闹出人命，他这辈子就毁了！
而且这事一旦闹大，我的孩子以后要遭多少嘲笑和白眼。我急忙借了邻居的自行车去追，
半路却掉了链子。等我气喘吁吁地赶到那条街时，只见张小花瘫倒在地，
沈进正抡起棍子又要砸下！小进！住手！我死命扑上去抱住儿子，
为了这种人赔上自己不值得！听话！见我死死拦住，张小花连滚带爬地窜回店里，
锁死了卷闸门。沈进扔了棍子，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我瘫软在地，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幸好，幸好没出大事。幸好，我的儿子还知道心疼我。
只是不知沈青烈出差回来后又是怎样一场腥风血雨！6我提前将两个孩子送去了乡下我妈那。
暴风雨如期而至。那天中午，我刚做好饭，门被砰一声踹开。沈青烈双眼血红地冲进来，
一把揪住我的胳膊，将我拖到院中，声音因极致愤怒而颤抖，你让沈进去打小花了？！
小花？我冷笑，叫得真亲热，是你儿子嫌有你这么个爱捡破鞋的爹，丢人！
所以你们就敢打人？！他额头青筋暴起，小花被打得浑身淤青，晚上疼得睡不着觉！
看得真仔细啊，我讥讽地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守了一夜吧？心疼了？她既然敢当三，
就该想到有挨打的一天！我没找人弄死她，已经是慈悲了！齐颜！他猛地暴喝一声，
下一秒，天旋地转！我被狠狠推倒在地，后脑磕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阵眩晕。未等我反应，
沉重的身躯已骑压上来，一双冰冷粗糙的手死死扼住了我的脖颈！
窒息感瞬间夺走了我的呼吸，视野开始发黑。我拼命挣扎，捶打，但男女的力量悬殊。
肺部的空气一点点耗尽，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他俯下身，在我耳边，一字一句，
带着刻骨的恨意，齐颜，有本事冲我来，欺负她做什么？！就在意识即将涣散之际，
邻居闻声冲了进来，惊叫着将他拉开。沈青烈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
像是看一堆垃圾：再敢碰她一下，我要你的命！他摔门而去。我瘫在椅子上，
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喘息，脖颈上是火辣辣的刺痛和清晰的指痕。心，比喉咙更痛，更冷。
他竟然，真的为了那个婊子，要杀我。7半个月后，我拿着一式两份的离婚协议，
找到沈青烈的修理铺。卷闸门紧闭。我转身，推开了隔壁服装店的门。店内无人，
但狭小的隔间里，正传出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听到动静，里面传出沈青烈不耐烦的声音，
今天不营业！我压下翻涌的恶心，冷声道，沈青烈，滚出来！里面霎时静了。片刻，
沈青烈光着膀子，提着裤子讪讪出来。张小花裹着件艳俗的红色睡裙，躲在他身后，
黑胖的脸上竟还带着一丝挑衅。我将协议拍在桌上，签了，孩子归我，
房子是我爸留给我的，你收拾东西滚蛋。说完，我片刻不愿多留，转身离开。半个月，
他没有动静。我再次找上门去。他从抽屉里拿出那份纹丝未动的协议，撕得粉碎，想离婚？
除非我死。你什么意思？齐颜，就这么过不行吗？你想让孩子出去被人指指点点，
说是没爹的孩子？我简直要笑出眼泪，沈青烈，你要点脸！赶紧签了，
跟你那姘头双宿双飞去吧！他狞笑一声，露出了真正的獠牙，离婚？行啊，让法院判，
儿子肯定归我。你信不信，只要你敢离，你儿子以后绝不会有一天好日子过！我如坠冰窟，
浑身血液都凉透了。虎毒尚不食子，他竟用亲生骨肉来威胁我！平日里，
他便对沈进动辄打骂，不是解了皮带，就是拿火钳子打。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只觉得无比陌生，无比恐怖。我输了，输得彻底。我不是输给张小花，
是输给了沈青烈的无耻，输给了身为人母的软肋。我踉跄着离开，再一次，向命运屈膝。
为了孩子，这炼狱，我继续熬。后来，女儿考上大学，学费高昂。我的工资入不敷出，
不得不去找沈青烈。他一句“没钱”打发了我。可我却从旁人那听说，
他刚掏钱给张小花在村里盖了三间大瓦房，张小花的丈夫还在城里摆了酒感谢他。
真是莫大的讽刺。我四处借钱，忍受着同事“鸡屁股里掏蛋”的嘲讽，
艰难地供女儿读完了大学。而他却拿着钱养着别人的老婆。2019年，我积劳成疾，
确诊肺癌晚期。弥留之际，子女远在外地一时半会赶不回来。沈青烈被医院唤来。
我撑着力气，对他吐出最后一句话，沈青烈…下辈子…当个人吧…
如果你还念我们当年的那一点情分，床头柜里…有个盒子…等孩子回来…交给他们…
那里面，是我省吃俭用攒下的一点积蓄，留给孩子们的最后一点心意。凌晨两点半，
我含恨而终。灵魂却未即刻散去，我看着沈青烈回家，找到了那个盒子，
拿出了里面的存单和我的身份证。我以为他终究还有一丝人性。
却听见他打电话给那个后来勾搭上的那个做窗帘的女人，……嗯，取出来了，
够给咱儿子还债了……原来，他后来还有了私生子。我只知道张小花在他身上榨干了价值，
跑去省外继续勾搭男人了。后来沈青烈又和一个做窗帘的好上了，没想到他还有个儿子！
我飘荡在空中，看着他用我的血汗钱去填另一个无底洞，神魂俱裂，恨意滔天！一个多月后，
在我无尽的怨愤与不甘中，魂魄终于彻底消散。8意识沉浮，猛地惊醒！映入眼帘的，
是熟悉的卧室。窗外，传来儿子沈进清亮又带着怒气的声音，妈！
我爸是不是在外面养野女人了？！这一刻，巨大的狂喜和彻骨的寒意同时席卷了我。
我……回来了？回到了儿子刚刚发现真相，即将冲出去找张小花算账的那个夜晚！好，
好得很。沈青烈，张小花，这一世，咱们慢慢玩。我定要你们，付出代价！上一世，
我在这里选择了阻拦与隐忍，换来的却是沈青烈的杀心和最终含恨而终、积蓄被夺！这一世，
老天爷既然给了我重来的机会，我齐颜，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妈！你说话啊！
沈进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被背叛的愤怒。我迅速压下翻腾的情绪，掀开被子下床，
脚步甚至因为激动而有些虚浮。我打开门，看到儿子赤红着双眼，像一头被困的幼兽。
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直视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是！
你爸确实在外面养了个叫张小花的女人，很久了。沈进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承认，
愣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盛，转身就要去拿顶门棍。小进！我一把拉住他，声音异常冷静，
站住！你想干什么？拿着棍子去打死那个女的？然后呢？被你爸打死？或者被警察抓走，
吃枪子儿？让我和你妹妹以后靠着墙根哭死？让你那个爸正好称心如意，
拿着我的工资我的积蓄，去养那个野女人？沈进毕竟还是个半大孩子，
被我这从未有过的严厉和直白震住了。举着棍子，愣在原地，嘴唇哆嗦着，
那…那难道就任由他们欺负你？我不甘心！我盯着他，眼神锐利，报复可以，
但报复不是你这么个报复法！拿自己的命去换那种烂人的命，是最蠢的行为！
你要真想给妈出气，就给我好好的，活出个人样来！比他们所有人都强！那才是真正的报复！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件事，交给妈来处理。妈妈保证，
不会再让他们好过。但你，绝对不能冲动，不能把自己搭进去，听到没有？！
沈进看着我眼中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寒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棍子也慢慢垂了下来。
安抚住儿子，我的心跳才渐渐平稳。复仇的第一步，必须先稳住孩子，绝不能让他卷入其中，
毁了自己。第二天，我请了假，没有去学校。然后，
我翻出了家里所有的存折、票据和沈青烈偶尔会带回来的零星账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