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竹节里的月光母亲用袖口那枚磨得发亮的银发夹挑开礼盒时，
我手指还残留着珠宝店试戴时的凉意。
周大福“竹友之交”手镯在中秋傍晚的霞光里泛着哑光，竹节纹路被夕阳拓印在母亲皱纹里，
像给岁月刻了道年轮。“多少钱？”她没看我，指尖在手镯内侧反复摩挲。
客厅吊扇转得有气无力，把月饼的甜香吹得七零八落。“妈，
这是......”我想说这是用项目奖金买的，她突然抬手打断，
银发夹随着动作在袖口闪了一下——那是她嫁给父亲时的嫁妆，
三十多年来别在所有衬衫袖口，金属边缘早被皮肤磨成圆角。“又乱花钱！
”她把礼盒推回我怀里，竹节手镯在红丝绒衬里上发出轻响，“你嫂子怀孕三个月，
正是用钱的时候，你倒好，买这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防盗门“咔嗒”响动，
嫂子挺着微隆的小腹走进来，手里提着母亲爱吃的椒盐月饼。我赶紧把礼盒塞进沙发缝，
却没注意到母亲眼角那抹来不及掩饰的亮光。2 磨旧的发夹与未发的消息收拾餐桌时，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项目群里总监发了庆祝截图，
我们团队熬三个月做的AI运营方案拿了行业金奖。锁屏壁纸是上周拍的母亲，
她蹲在老房子窗台前侍弄多肉，银发夹在阳光下像块碎月亮。“吃饭了！”嫂子在餐厅喊我，
声音带着孕期特有的软糯。我把手机塞回口袋，看见母亲正往她碗里夹排骨，
手腕上空荡荡的，往常戴着的银镯子不知何时摘了。这枚竹节手镯我选了整整两周。
珠宝顾问说“竹友之交”系列寓意节节高升，古法工艺的哑光表面不容易刮花，
最适合长辈佩戴。付款那天特意让柜姐在发票背面写了祝福语，想着中秋家宴时拿给母亲看。
“小晚这次项目奖金不少吧？”父亲呷着米酒，目光在我和母亲之间打转。我刚要开口，
母亲突然咳嗽起来，银发夹随着急促的呼吸在袖口颤动。“什么奖金不奖金的，
女孩子家要懂得攒钱。”她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这是我和你爸攒的，
给你嫂子买营养品。”信封厚度让我心头一沉。上个月视频时母亲说膝盖疼，
我让她买台按摩仪，她却说社区医院理疗免费。
此刻她手腕上那道常年做家务留下的浅褐色勒痕，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晚饭后嫂子在厨房洗碗，我进去帮忙时，看见她手机亮着购物车页面，
孕妇钙片和防辐射服都标着“缺货登记”。母亲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银发夹在门框阴影里忽明忽暗：“小晚刚回来累了，让她去歇着。”夜里躺在老房子客房，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上周医院催母亲做膝关节MRI的短信还在草稿箱，
下面是未发送给总监的请假申请——原本想中秋后陪母亲去检查，现在看来又要推迟了。
床头柜抽屉里压着本旧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八十年代的黑白影像里，
她梳着麻花辫，衬衫袖口别着这枚银发夹，在纺织厂车间的机床前笑得灿烂。
父亲说那时母亲工资全用来贴补家用，自己常年穿着带补丁的工装。凌晨被客厅响动惊醒，
透过门缝看见母亲坐在沙发上，借着月光摩挲那个首饰盒。她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
小心翼翼地把手镯倒出来，对着月光比划什么，银发夹掉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我悄悄退回房间，心里泛起酸涩。母亲总是这样，明明心里欢喜，却非要装作不在意。
记得上大学那年，她偷偷在我行李箱里塞了一万块钱，却打电话叮嘱我“别乱花，
该省则省”。3 竹节里的秘密第二天清晨我被厨房叮当声吵醒。母亲站在灶台前煎蛋，
晨光从纱窗漏进来，在她佝偻的背上织了张网。她今天换了件蓝布衬衫，
银发夹依旧别在袖口，只是位置比昨天歪了些。“醒啦？”她转身时手腕微不可察地蜷了下，
“快吃早饭，等下陪我去趟菜市场。”路过社区超市时，母亲径直走向保健品货架，
拿起最贵的孕妇奶粉看了又看。价签上的数字让她眉头紧锁，指尖在包装上反复摩挲，
像在计算什么。“妈，嫂子喝普通奶粉就行。”我想把奶粉放回货架，她却按住我手，
银发夹硌得我虎口生疼。“孕妇要补营养，不能省。”她咬着牙把奶粉放进购物车，
转身时我看见她偷偷摸了摸裤兜。菜市场里母亲讨价还价的声音格外响亮。
买排骨时她捏着秤杆末端说“再添块软骨”，
卖菜阿姨笑着打趣：“黄阿姨对儿媳比亲闺女还上心。”母亲没接话，
只是把排骨往袋子里塞时动作重了些。路过金店柜台，母亲突然停下脚步，
盯着橱窗里的婴儿长命锁出神。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鬓角白发上，
我才发现她两鬓又添了不少银丝。“等孩子出生，得打对银镯子。”她喃喃自语，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银发夹。回家路上遇见邻居张婶，两人站在梧桐树下说了半天。
我远远看见张婶比划着肚子，母亲频频点头，袖口银发夹随着手势不断晃动。
走近时听见张婶说：“保胎最重要，你可得好好照顾小林。”午饭时嫂子孕吐得厉害，
母亲把刚买的奶粉冲成糊糊，一勺勺喂她。我注意到母亲手腕上多了道红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妈，你手怎么了？”她慌忙把袖子往下扯，
银发夹勾住布料扯出个小口子。“没事没事。”她起身收拾碗筷，
手镯礼盒从围裙口袋滑出来，在地板上转了半圈。嫂子眼尖，
指着礼盒问：“这不是周大福那款竹节手镯吗？我在小红书刷到过。”母亲脸色瞬间发白，
慌忙把礼盒踢到餐桌底下。“朋友的，让我帮忙看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银发夹在袖口抖得厉害。下午我借口买水果溜回珠宝店。柜姐认出我，
笑着说：“昨天那位阿姨又来了，说要改手镯尺寸。”我心里咯噔一下，
柜姐接着说：“她说儿媳手腕细，想把竹节部分磨窄点，还特意叮嘱要保留内侧刻字。
”走出珠宝店时阳光刺眼，手机突然震动。是银行发来的到账提醒，
母亲早上偷偷往我卡里转了五千块，附言写着“买台好电脑”。
上个月我抱怨笔记本卡顿的话，原来她记在了心里。回家的路上，
我特意绕到老城区那家母亲最爱吃的桂花糕店。排队时，
无意间听到两个阿姨在聊天：“黄阿姨真是辛苦，天天往医院跑，还要照顾怀孕的儿媳。
”“听说她儿媳胎位不稳，需要保胎？这得花不少钱吧？”“可不是嘛，
黄阿姨连戴了三十多年的银镯子都卖了......”我手中的零钱撒了一地。
4 发票上的日期中秋家宴设在酒店包间，亲戚们围着嫂子嘘寒问暖。
母亲穿着新买的紫红色衬衫，袖口银发夹换成了珍珠款，是去年嫂子送她的生日礼物。
“小晚这次项目做得好，该好好庆祝。”二姨给我倒酒，目光落在我空着的手腕上，
“怎么不戴新镯子？”我刚要说话，母亲突然站起来给大家分月饼，
莲蓉馅的碎屑掉在她袖口，她慌忙用纸巾去擦。宴席过半，母亲突然说有礼物要送嫂子。
她从包里掏出那个熟悉的红丝绒礼盒，众人惊呼中打开——竹节手镯被红绳缠了三圈，
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这是......”嫂子捂住嘴，眼圈瞬间红了。“妈，
这太贵重了......”嫂子推辞着，母亲却执意要给她戴上。当手镯扣在手腕上的瞬间，
母亲突然“嘶”了声，我看见她指腹被内侧凸起的刻字硌出红印。“这竹节做得真精致。
”三婶凑近看，“上面好像有字？”母亲慌忙把话题岔开，给大家递水果时，
我瞥见她悄悄揉着发红的指尖。散席时我去洗手间，在走廊撞见母亲在打电话。“王医生，
麻烦您再留些保胎药......”她声音压得很低，银发夹在走廊灯光下闪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