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炸得我耳朵嗡嗡响。喜乐吹得人脑仁疼。红盖头闷得慌,眼前一片血红。
我被人架着胳膊,半拖半拽地往前走。脚下是高高的门槛,差点绊我一跟头。
旁边搀着我的婆子手劲很大,指甲掐进我肉里。“三小姐,仔细脚下。” 那声音假得很,
透着一股不耐烦。我知道她是谁。林氏的心腹,赵嬷嬷。
专门负责把我这个庶出的三小姐“送”进火坑的。没错,我穿了。
穿进一本叫《贵女荣华》的宅斗文里。成了里面同名同姓的炮灰庶女叶青梧。原书里,
叶青梧被嫡母林氏设计,替她那心高气傲的嫡长姐叶婉晴,
嫁给了京城里那个据说只剩一口气、等着冲喜的承恩伯府世子——沈珏。冲喜?呵。
原主嫁过去不到三天,沈珏就蹬腿了。承恩伯夫人悲愤交加,
听信林氏暗中派人递的“闲话”,认定是叶青梧这庶女八字太硬,克死了她儿子,
还“不知廉耻”地勾引府里下人。最后,一杯毒酒,三尺白绫,连带着那个被诬陷的下人,
一起沉了塘。死得无声无息,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而我,
现在就是那个即将踏入鬼门关的叶青梧。“一拜天地——”司仪拖着长腔,声音尖利。
我被赵嬷嬷强按着脑袋往下压。对面,那个被两个小厮架着的男人,穿着一身大红的喜服,
像个软绵绵的破布娃娃,头无力地垂着,身子直往下出溜。
旁边的小厮费了老劲才把他勉强扶住。这就是沈珏?看那副样子,离咽气确实不远了。
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一股浓烈的药味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是将死之人才有的“秽气”,阴寒刺骨。我心头一凛。不对!这股秽气里,
缠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与这府邸格格不入的阴煞。很淡,却像一根毒刺,
精准地钉在沈珏的心脉附近。不是单纯的病入膏肓!有人动过手脚!
“二拜高堂——”脑袋又被按下去。高堂上坐着承恩伯夫妇。承恩伯夫人拿着帕子抹眼泪,
看我的眼神却冰冷得像刀子。承恩伯一脸灰败,仿佛也快跟着儿子去了。
“夫妻对拜——”赵嬷嬷的手又一次用力,要把我的头按向那个垂死的男人。就是现在!
我猛地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肩膀狠狠一顶!“哎哟!”赵嬷嬷猝不及防,
被我撞得一个趔趄,掐着我胳膊的手瞬间松开。趁着这一瞬间的空隙,
我抬手就扯下了那碍事的红盖头!眼前骤然一亮。满堂宾客,珠光宝气,红烛高燃。
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喜庆的乐声也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正厅。
无数道目光,惊愕的,鄙夷的,看笑话的,齐刷刷聚焦在我脸上。我根本顾不上这些。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对面被小厮架着的沈珏。他双目紧闭,眉心笼罩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
那黑气并非均匀弥漫,而是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心口的位置,
丝丝缕缕地缠绕、收紧。那股我感知到的阴煞,源头就在这里!“你…你这孽障!
你要做什么!” 承恩伯夫人最先反应过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厉声尖叫。
承恩伯也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放肆!还不快把盖头盖上!成何体统!
”赵嬷嬷扑上来想抓我。我侧身避开,一步跨到沈珏面前,几乎和他脸贴脸。
那刺鼻的药味和秽气更浓了。时间紧迫!那盘踞在心口的阴煞正在疯狂吞噬他最后一点生机!
来不及解释,更顾不上什么礼仪规矩。我伸出手,两指并拢,快如闪电,猛地戳向沈珏眉心!
指尖凝聚着我穿越后莫名其妙带来的那点微弱“念力”,带着一股破邪的灼热气息,
狠狠点在那团黑气最核心的位置!“呃——!
”沈珏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非人的嗬嗬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啊!世子!
”“妖女!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承恩伯夫人目眦欲裂,疯狂地扑过来。
两个小厮也吓傻了,下意识想松手。沈珏的身体软软地就要瘫倒。我眼疾手快,
一把扶住他的肩膀,
从发髻上飞快地拔下一根不起眼的银簪——这是我身上唯一能找到的、勉强能用的“工具”。
“按住他!” 我对着那两个吓呆的小厮厉喝一声。或许是那声音里的命令感太强,
两个小厮下意识地重新用力架住了沈珏。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我举起那根细长的银簪,对着沈珏的人中穴,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力道精准,浅刺即收。
“噗——”一股带着浓重腥臭味的黑血,猛地从沈珏口中喷了出来!
溅在我鲜红的嫁衣袖口上,晕开一片暗沉。整个正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
呆呆地看着这诡异恐怖的一幕。承恩伯夫人张着嘴,连尖叫都忘了。
承恩伯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咳咳……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是沈珏!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眼神茫然了一瞬,随即被剧烈的咳嗽占据。
虽然虚弱得像是随时会断气,但那股盘踞在他眉心和心口的浓重死气,
却肉眼可见地淡了下去!胸口那毒蛇般的阴煞,也被我那一指和银簪刺激得暂时溃散开。
“儿啊!” 承恩伯夫人如梦初醒,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喊,扑到沈珏身边,“我的儿!
你…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沈珏说不出话,只是剧烈地咳嗽着,
但胸膛开始有了微弱的起伏,不再是刚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承恩伯也冲了过来,
又惊又喜又疑地看着儿子,随即猛地转头,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钉在我脸上。“你!
” 他声音发沉,带着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压,“究竟是何人?方才对我儿做了什么?
”我放下银簪,只觉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我穿越后积攒的所有“念力”。我退开一步,微微喘息着,
环视四周那些震惊、猜疑、恐惧的目光,最后看向承恩伯,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伯爷,夫人。” 我指着沈珏吐在地上的那滩黑血,
那血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味,“世子并非简单的沉疴难起。他体内有阴煞缠身,
盘踞心脉,阻塞生机。方才那一下,只是强行逼出了一部分,暂时吊住一口气。”我顿了顿,
目光扫过沈珏依旧苍白但总算有了点活气的脸,声音冷了下来:“若不彻底拔除根源,
三日内,世子必死无疑!大罗金仙也难救!”“轰——”我的话像一颗炸弹,
丢进了本就死寂的正厅。“阴煞?!”“三日内必死?!”“这庶女……她怎么会懂这些?
”“妖言惑众!一定是妖言惑众!”议论声轰然炸开,比刚才的喜乐还要嘈杂。
有人惊恐地后退,有人露出厌恶鄙夷的神情,也有人,比如承恩伯夫妇,眼神剧烈地变幻着。
承恩伯夫人抱着儿子,哭得撕心裂肺:“老爷!老爷!快把这妖女抓起来!是她!
一定是她咒我儿!她克我儿啊!”承恩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黑血,又看看儿子虽然虚弱但确实清醒了一些的状态,
再看看我——一个穿着嫁衣、刚刚做出惊世骇俗之举的庶女。“来人!” 承恩伯终于开口,
声音冰冷,“将这……新妇,请去西厢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老爷!” 承恩伯夫人难以置信。“闭嘴!” 承恩伯低吼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全场,
“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家法处置!” 他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在我查清楚之前,
你最好祈祷珏儿无事。”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立刻围了上来,眼神不善。我没有反抗。
目的达到了。沈珏暂时死不了,承恩伯也起了疑心,
至少暂时不会把我当成纯粹的扫把星直接沉塘。我被关进了西厢房最偏僻的一间屋子。
窗户封死,门外守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
空气里有股灰尘的味道。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才感觉到一阵阵虚脱。刚才强行运用那点微末的念力,又是在那种高压环境下,消耗太大了。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从早上被拉起来梳妆到现在,粒米未进。
门外传来婆子刻薄的对话:“呸!什么下贱胚子,克夫命还敢妖言惑众!”“就是!还阴煞?
我看她就是最大的煞星!连累我们守在这晦气地方!”“等着吧,等伯爷查清楚了,
有她好看的!”我充耳不闻,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原书情节。原书里,沈珏确实死了。
但怎么死的,语焉不详,只说冲喜失败,暴毙而亡。现在看来,根本不是病死的,
是被人用极其阴毒的手段害死的!谁干的?为什么要害一个本就快死的世子?承恩伯府的水,
比我想象的深得多。而我这个冲喜新娘,从一开始,可能就不只是冲喜的工具那么简单。
林氏……我的好嫡母。把我推进来,真的只是为了替叶婉晴挡灾?还是说,
她本来就想让我死,顺便除掉沈珏,一石二鸟?或者,还有别人?我甩甩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沈珏不能死。他死了,我就彻底失去了价值,
承恩伯夫妇的怒火会第一个烧死我。只有救活他,证明我的价值,我才有活命的筹码,
才有机会跳出这该死的炮灰命运。阴煞缠身……盘踞心脉……我凝神静气,
试图调动体内那点微弱的感知力。穿越过来后,我就发现自己似乎对“气”特别敏感,
能模糊地感知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刚才在喜堂,也是凭着这点本能才察觉沈珏的异常。
但这能力太弱了,像风中残烛。我需要时间恢复。时间一点点过去。天黑了,
没有人给我送饭送水。婆子们送进来的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和半壶冷水。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忍着饥饿和口渴。半夜,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低低的交谈声。
“……真的又不好了!喘不上气,脸都紫了!”“快!快去禀告伯爷和夫人!
”“那……里面那个妖女……”“先别管她!世子要紧!”脚步声又匆匆离去。我心头一沉。
果然,我强行逼出的那点秽血只是治标,那阴煞如跗骨之蛆,随时会反扑!
沈珏的情况又恶化了!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脚步声再次响起,停在我的门口。“哐当!
” 门被粗暴地推开。承恩伯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身后跟着几个神色紧张的仆从。承恩伯夫人哭得眼睛红肿,被丫鬟搀扶着,
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怨毒。“你!” 承恩伯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爆发的愤怒和绝望,
“珏儿他……又昏死过去了!气息比之前更弱!你说!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我站起身,
平静地看着他:“我说过,阴煞未除,随时反复。伯爷,世子现在危在旦夕,
每一刻都耽误不起。”承恩伯死死盯着我,胸膛剧烈起伏。显然,他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
甚至可能加剧了沈珏的病情。现在,我这个他眼中的“妖女”,成了他儿子唯一的救命稻草,
尽管他万般不愿相信。“好!好!” 承恩伯从牙缝里挤出字,“你说你能救?怎么救?
若救不活,老夫定要你生不如死!”“带我去见世子。” 我没有废话,“另外,
我需要几样东西。”承恩伯夫人尖叫:“老爷!不能信她!她定是要害……”“住口!
” 承恩伯厉声打断她,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说!你要什么?”“一盆新取的井水,
要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前的。一碗公鸡冠血,现取。七枚铜钱,年代越久越好。还有,
” 我顿了顿,“世子病中,是否有人送过他一枚贴身佩戴的玉佩?或者别的什么饰物?
颜色偏暗,入手微凉。”承恩伯和夫人同时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疑。
承恩伯夫人身边一个年长些的嬷嬷突然失声道:“有!有!
世子前些日子……是收了一枚墨玉平安扣!是……是叶家……”她猛地刹住话头,
惊恐地捂住了嘴。承恩伯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眼神锐利如刀,剜向那个嬷嬷,
又猛地射向我:“叶家?哪个叶家?!”我心下了然。果然有猫腻!“哪个叶家送的?
” 我逼视着那嬷嬷,“现在不是藏着掖着的时候!那东西很可能就是阴煞的根源!
想救世子,就立刻把它找出来!否则,神仙难救!”那嬷嬷吓得扑通跪下,
浑身发抖:“是…是…是世子生辰前,林…林夫人派人送来的……说是给世子的生辰贺礼,
墨玉能……能安神……”林氏!我的好嫡母!承恩伯夫人也反应过来,尖叫道:“林素心!
是那个贱人!她送的东西!是她要害我儿子!”承恩伯眼中怒火翻腾,几乎要将人焚烧殆尽。
“好!好一个叶家!好一个林氏!”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带着凛冽的杀意,“立刻去!
把那墨玉扣给我找出来!砸碎了也要找出来!另外,她要的东西,立刻去备!”他转向我,
眼神依旧冰冷,但多了一丝决绝:“你最好能救活珏儿!否则,叶家上下,包括你,
一个都别想活!”我被带到了沈珏的卧房。这里比喜堂的气味更难闻。
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死亡的气息,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阴冷。沈珏躺在床上,
脸色已经不是苍白,而是泛着死灰。嘴唇乌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
眉心那团黑气重新凝聚,比之前更加浓郁,像一层厚厚的、粘稠的污垢覆盖着,
并且丝丝缕缕地向下蔓延,再次缠绕住他的心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正在给他施针,
满头大汗,手都在抖,显然已经束手无策。“滚开!” 承恩伯低吼一声。老大夫如蒙大赦,
连滚爬爬地退到一边。我要的东西很快送来了。一盆刚从后院深井打上来的、冰凉的井水。
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公鸡冠血,腥味刺鼻。七枚边缘磨得光滑的古旧铜钱。还有一个小厮,
捧着一个打开的锦盒,里面赫然躺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色泽幽暗的墨玉平安扣。
那玉扣在昏暗的烛光下,非但没有温润之感,反而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表面似乎笼罩着一层极淡的黑雾。就是它!那阴煞的源头!我甚至能感觉到,
这玉扣和我体内的微弱念力产生了某种排斥,一种极其阴冷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
“东西都在这里了。” 承恩伯的声音绷得紧紧的,像拉满的弓弦,“你动手吧。
若救不活……”“所有人,退到门口。” 我打断他,声音不容置疑,“离床至少三步远。
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准出声,不准靠近!否则,后果自负!”承恩伯眼神一厉,
但看着儿子那副濒死的模样,最终狠狠一挥手。众人立刻退开,挤在门口,
屏息凝神地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身体的虚弱感,集中全部精神。第一步,破秽。
我端起那碗公鸡冠血,至阳之物。走到床边,用手指沾了点血,
在沈珏眉心那团最浓的黑气上,快速画了一个简易却凝聚了我所有意念的破煞符箓。
“嗤——”仿佛冷水滴入滚油,那团黑气剧烈地翻滚起来,
发出只有我能“听”到的细微嘶鸣!第二步,引煞。我拿起七枚铜钱,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
飞快地摆放在沈珏胸口周围。铜钱属金,古钱历经人手,自带人气,
能暂时形成一个困锁阴煞的场域。就在铜钱落定的瞬间,
那缠绕沈珏心脉的阴煞黑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猛地一滞!第三步,除根!
我猛地抓起锦盒里的那枚墨玉平安扣!入手瞬间,一股极其阴寒暴戾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锥,
狠狠刺向我的脑海!同时,玉扣上那层黑雾剧烈翻腾,
凝聚成一张模糊的、充满恶毒怨恨的鬼脸,无声地向我嘶吼!这玉扣,
不仅是被阴煞长期浸染,它本身就是一件承载了强烈怨念的邪物!
是被人精心炮制出来害人的!难怪能如此精准地锁死沈珏的心脉!
我强忍着脑海中针扎般的剧痛和那股冰冷怨毒的冲击,用尽全身力气,
将那枚阴冷刺骨的墨玉扣,狠狠按进了那盆冰凉的井水中!井水,地脉阴气所聚。
能暂时压制邪物的凶性!“滋啦——”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烙铁入水的声音响起。
那盆清澈的井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浑浊,泛起灰黑色的泡沫!
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味弥漫开来!玉扣上翻腾的黑雾和那狰狞的鬼脸,在井水的包裹下,
发出无声的尖啸,拼命挣扎,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拖拽着,一点点黯淡、溃散!与此同时,
床上的沈珏猛地一颤!“噗——”又是一大口黑血喷出!但这一次的血,
颜色比之前淡了许多,腥臭味也减弱了!他眉心和心口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
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散!虽然脸色依旧惨白,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
终于彻底消失了!他胸口开始有了明显的起伏,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悠长。成功了!
我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强行支撑着身体,抹了一把额头上冰冷的汗水。刚才那一下,
几乎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和精神,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门口的承恩伯夫妇,
以及那些仆从,全都看呆了。他们看不到黑气,看不到鬼脸。但他们看到了浑浊发臭的井水,
看到了沈珏吐出的黑血变淡,更看到了沈珏呼吸恢复平稳!“儿…儿子?
” 承恩伯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踉跄着扑到床边,颤抖着手去探沈珏的鼻息,
眼泪瞬间涌出,“有气了!真的有气了!平稳了!老爷!老爷!”承恩伯也冲到床边,
仔细查看儿子的状态,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看向我的眼神,
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惊疑、后怕、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快!
快请大夫再看看!” 承恩伯哑声吩咐。老大夫连滚爬爬地过来,仔细诊脉,片刻后,
脸上露出狂喜:“伯爷!夫人!奇迹!简直是奇迹!世子脉象虽弱,但生机已复!
那股邪异之象……消退了!性命暂时无碍了!接下来只需好生温补调养即可!”“好!好!
” 承恩伯重重地松了口气,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他再次看向我,眼神复杂难明。
“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救了珏儿的命。” 这句话说得极其艰难,
仿佛承认这一点对他而言是一种屈辱。我累得几乎站不稳,扶着桌子才勉强撑住,
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虚弱:“阴煞根源已除,但世子身体被侵蚀太久,元气大伤。需静养。
那玉扣……” 我指着盆里那块已经变得灰暗无光、仿佛普通石头的墨玉,
“是被人刻意炮制的邪物,承载了强烈的怨念和诅咒。必须立刻用烈火烧成灰,
深埋于向阳干燥之地。否则,后患无穷。”承恩伯看着那盆污浊的水和灰暗的玉扣,
眼神阴鸷得可怕。“叶家……林氏……” 他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名字,
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他挥挥手,立刻有人小心翼翼地将那盆水和玉扣端出去处理。
“你叫什么名字?” 承恩伯忽然问我。“叶青梧。” 我平静地回答。
“叶青梧……” 承恩伯重复了一遍,“叶家庶女。很好。”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从今日起,你就在这院中住下。珏儿的身体,劳你费心照看。有任何需要,直接找管家。
”他没有说感谢的话,但这句话,等于承认了我的存在和价值,也给了我暂时的安全保障。
“多谢伯爷。” 我微微颔首。承恩伯夫人此刻只顾着守着儿子,看我的眼神虽然依旧复杂,
但那股浓烈的杀意和怨恨,到底消散了不少。我被安排住进了离沈珏主院不远的一间厢房。
虽然依旧有人看守,但待遇好了很多。饭菜热乎,被褥干净,还有丫鬟伺候。我知道,
这只是暂时的安宁。沈珏活过来了,承恩伯府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我和叶家,
尤其是和林氏的梁子,算是彻底结死了。那枚墨玉扣的来源,承恩伯绝不会善罢甘休。果然,
没过两天,京城就隐隐传出消息。承恩伯府不知为何,突然断了和礼部侍郎叶家的一切往来,
甚至在一次宫宴上,承恩伯当众给了叶侍郎难堪,言语间极其不善。
叶侍郎据说回去后气得吐了血。这些消息是负责伺候我的小丫鬟翠儿,悄悄告诉我的。
她年纪小,藏不住话,对我这个能救活世子的“神人”既好奇又有点畏惧。“三小姐,
您真厉害!外面都说您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呢!” 翠儿眼睛亮晶晶的。仙女?我扯了扯嘴角。
不过是被逼到绝路的自救罢了。沈珏在昏睡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虽然虚弱得只能卧床,但神智清明。承恩伯亲自带我去见他。卧房里药味淡了许多,
窗子开着一条缝,透进一丝新鲜空气。沈珏靠坐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清亮,
看到我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探究和……感激?“世子感觉如何?” 我走上前,
例行公事般地问。我能感觉到他体内那股阴煞的根源确实被拔除了,但被侵蚀的生机,
只能靠时间和药物慢慢调养。“多谢叶小姐救命之恩。” 沈珏的声音很沙哑,但咬字清晰,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专注,“若非叶小姐……在下此刻,恐怕已在黄泉路上。” 他语气真诚,
没有一丝作伪。我点点头,没说什么客套话。走到床边,很自然地伸手搭上他的脉搏。
指尖传来的脉象虽然细弱,却平稳有力,确实在缓慢恢复。“恢复得不错。” 我收回手,
“按时服药,多休息,少思虑。心脉受损,切忌劳神动怒。”“在下省得。” 沈珏应下,
目光却依旧停留在我脸上,带着一丝好奇,“叶小姐……精通玄门之术?” 他问得很直接。
“谈不上精通。” 我淡淡道,“只是对阴邪之气,感知比常人敏锐些罢了。
” 我含糊带过,“世子好好休息。”说完,我转身准备离开。“叶小姐留步。
” 沈珏叫住我。我回头看他。他犹豫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措辞:“那墨玉扣……叶小姐可知,是何人……” 他没有问完,但意思很明显。
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世子心中,想必已有答案。我若说了,反倒像在挑拨。
” 我点到即止,“有些事,伯爷应该已经查得差不多了。”沈珏的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那里面翻涌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和冷意。显然,承恩伯已经告诉了他一些事情。
“多谢叶小姐提点。” 他微微颔首,不再追问。日子一天天过去。
沈珏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半个月后,已经能下床在院子里慢慢走动了。
承恩伯府上下对我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最初的戒备、怀疑,到现在的敬畏有加。
下人们见到我,都恭恭敬敬地行礼,称呼一声“叶小姐”。承恩伯夫人虽然还是不冷不热,
但至少没再找茬。承恩伯则更忙了,似乎在暗中调查什么,脸色时常阴沉。我知道,
平静是暂时的。林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绝不会善罢甘休。承恩伯查到的线索,
最终都会指向她。果然,这天下午,我刚给沈珏诊完脉,准备回自己院子,管家匆匆跑来,
神色紧张。“叶小姐,伯爷请您立刻去前厅一趟。”“何事?”“叶家……叶家来人了!
是您府上的主母林夫人,还有……大小姐。说是听闻您救了世子,特来探望致谢。
但……” 管家压低声音,一脸为难,“看那架势,怕是来者不善。”终于来了。
我挑了挑眉:“知道了。烦请带路。”前厅的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
承恩伯端坐在主位,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冰冷。承恩伯夫人坐在一旁,
满脸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敌意。下首的位置上,坐着两个女人。左边的是林氏。
她穿着一身暗紫色缠枝莲纹的锦缎褙子,头上珠翠环绕,妆容精致,
竭力维持着一品诰命夫人的雍容端庄。但她的脸色却透着一股不自然的青白,眼神闪烁不定,
坐姿也显得有些僵硬,显然内心极不平静。右边坐着的,
正是我那有着“京城第一才女”美名的嫡长姐——叶婉晴。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素锦衣裙,
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脂粉未施,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清丽脱俗。她微微垂着头,
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整个人如同一朵在风中轻颤的小白花,
充满了无辜和柔弱。看到我走进来,林氏猛地抬头,眼中瞬间迸射出怨毒和怒火,
但被她强行压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叶婉晴也抬起头,看向我。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嫉妒,有难以置信,但更多的是一种深藏的恐惧和……恨意?不过在接触到我的目光时,
她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抖着,
声音柔柔弱弱地开口:“三妹妹……你…你还好吗?听说你在伯府受了委屈,
我和母亲…都很是挂念……”那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我径直走到厅中,没有行礼,
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们:“母亲,大姐。我很好,不劳挂心。”承恩伯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