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家满月宴那晚，我独自逗弄摇篮里的外甥。>小家伙咯咯笑着朝我张开双臂，
小手拍得啪啪响。>我满心欢喜凑近时，却发现他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身后。
>“宝宝在看什么呀？”我强笑着问。>他忽然收起笑容，小嘴一瘪，
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堂屋里聊天的亲戚们瞬间安静下来。
>我僵硬地转过头——>身后只有一片空荡荡的黑暗。>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那里。
>而它已经盯上我了。---第一章老宅堂屋里，人声和劣质烟草的气味混杂着，
闷闷地淤积在房梁下昏黄的光晕里。表姐陈玉兰抱着她刚满月的儿子，
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和一种初为人母的、柔软的骄傲。姐夫王强嗓门洪亮，
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叔伯讲着县城里新开的工地。几个婶子围着玉兰，
指点着襁褓里那团小小的粉肉，啧啧赞叹。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乡下特有的、混杂着尘土、汗水和廉价白酒的喧闹暖意。
摇篮就放在堂屋通往后院的门槛边，离那片喧嚣的中心稍远。我，陈默，是玉兰的表弟，
刚大学毕业不久，在一家半死不活的小公司挣扎。此刻，我成了这喧闹里一个突兀的安静点，
被长辈们自然地“委派”了看守摇篮里那个小主角的任务。摇篮是用老竹片编的，
边缘磨得油亮，散发着一股陈年的木头和奶香混合的气息。摇篮里的小家伙醒了。没有哭闹，
只是睁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转动着小脑袋。他叫乐乐，大名王嘉乐，
此刻正把目光落在我身上。那双眼睛像是刚从泉水里捞出来的黑曜石，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
他咧开没牙的小嘴，无声地笑起来，露出粉嫩的牙床，
两只藕节似的小胳膊胡乱地朝我挥舞着，小手一张一合，拍打着空气，
发出轻轻的“啪、啪”声。一种奇异的柔软击中了我。在城里日复一日的麻木和压力下，
这纯粹无邪的笑容像一道清泉。我忍不住也笑了，凑近摇篮，
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柔嫩的小手。“乐乐，认得表舅啦？
”我的声音不自觉地放得又轻又软。乐乐对我的回应是更响亮的咯咯笑声，
小脚丫也在薄薄的小被子里蹬踹着，整个摇篮都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快乐点燃了，眼睛弯成了月牙，那咯咯的笑声清脆地响着，
小手拍得更起劲了，甚至带着一种急切的意味，努力地朝我张开，
做出一个再明显不过的“抱抱”的姿势。暖流在胸腔里弥漫。
这小小的、无条件的信任和喜爱，轻易地驱散了堂屋里嘈杂带来的烦躁。
我满心都是被这纯净生命接纳的欢喜，下意识地俯下身，准备把他从摇篮里抱起来。
就在我的脸离他更近的那一刻，我的视线本能地追随着他那双明亮的、盛满笑意的眼睛。
时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攥住了。乐乐那双清澈见底的黑眼睛，并没有看着我。
那充满笑意的、热切的视线，笔直地越过了我的肩膀，穿透了我，
地锁定在我身后——那片被堂屋灯光勉强照亮一小块、随即迅速被浓重黑暗吞噬的门槛之外。
他的小胳膊还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地伸张，小手急切地拍打着空气，发出“啪啪”的轻响。
咯咯的笑声依旧清脆响亮，像一串滚落在地的玻璃珠子，在这突然变得死寂下来的感知里，
显得异常刺耳和诡异。一股冰冷的麻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炸开，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猛蹿，
直冲头顶，又在头皮上炸开无数细小的冰针。我的笑容僵死在脸上，肌肉像是被冻住了，
连动一下嘴角都无比艰难。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
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眩晕的窒息感。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四肢，又在下一秒被冻结，
手指尖冰凉一片。“宝…宝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木头，
“看…看什么呢？这么高兴？”我竭力想挤出一点自然的笑意，
想打破这瞬间笼罩下来的、令人窒息的冰冷结界。
我的目光死死黏在乐乐那双依旧专注地凝视着我身后的眼睛上，一丝一毫都不敢移开。
他的瞳孔里映着堂屋昏黄的光，但那光点深处，仿佛藏着我看不见的、更巨大的阴影。
就在我这句话问出口的瞬间，乐乐脸上那灿烂无邪的笑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抹去了。
咯咯的笑声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那张粉嫩的小脸骤然绷紧，小嘴猛地向下一撇，
嘴角剧烈地颤抖起来。紧接着，
一种完全不同于寻常婴儿啼哭的、撕心裂肺的尖利嚎哭从他小小的胸腔里爆发出来！
“哇啊——！！！”那哭声尖锐得如同裂帛，带着一种纯粹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瞬间刺穿了堂屋里所有的喧闹和烟气。时间仿佛真的凝固了。
堂屋里鼎沸的人声、王强粗豪的笑声、婶子们七嘴八舌的议论……所有的声音，
像被一只巨大的橡皮擦“唰”地一下抹掉了。空气骤然安静下来，沉甸甸地压在人身上，
乐乐那一声高过一声、带着濒死绝望般的尖利哭嚎在死寂中回荡、撞击着老旧的房梁和墙壁。
几道惊疑不定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唰”地聚焦在我身上。玉兰第一个反应过来，
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踉跄着扑过来：“乐乐！乐乐怎么了？不哭不哭，妈妈在！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一把从我身边挤过，慌乱地俯身去抱摇篮里哭得浑身颤抖的小人儿。
“陈默！”王强粗重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不满，“你搞什么名堂？
怎么把孩子弄哭了？”他几步就跨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酒气和压迫感。
“我…我没…”我的辩解卡在喉咙里，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我甚至无法解释，无法告诉他们，
孩子哭不是因为我。那哭声里蕴含的恐惧太纯粹，太巨大，几乎要抽干我肺里的空气。
玉兰已经把孩子紧紧抱在了怀里，焦灼地摇晃着、轻拍着，嘴里语无伦次地哄着：“哦哦哦，
乐乐乖，不怕不怕，妈妈在呢！撞到头了？还是被什么吓着了？
”她慌乱地检查着孩子的小身体，又抬头狠狠剜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责备，有心疼，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乐乐在她怀里哭得小脸憋得通红，身体一抽一抽的，
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浸湿，黏在下眼睑上。他像是被巨大的痛苦攫住，
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仿佛在抵抗着什么无形的东西。“我…我真没碰他，
”我终于找回一点声音，艰涩地开口，目光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那片门槛外的黑暗，
“他就…突然看着我身后…然后就哭了…” 我的声音越说越低，
连自己都觉得这解释苍白无力得可笑。“身后？”王强顺着我的目光，
狐疑地朝门槛外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瞥了一眼，随即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苍蝇，
“黑灯瞎火的，能有什么？小孩子就是一惊一乍的！玉兰，抱进去喂喂奶看看，
八成是饿了闹脾气！”他显然更倾向于这个简单合理的解释。“对对对，快抱进去看看，
孩子哭得人心都揪起来了。”旁边的三婶也赶紧附和，推着玉兰往堂屋后面亮着灯的房间走。
玉兰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乐乐匆匆进了里屋，亲戚们的注意力也随之转移，
议论声重新嗡嗡地响起，带着对孩子啼哭的猜测和对我这个“不靠谱”表舅的轻微不满。
堂屋的气氛似乎又“活”了过来，但那层暖意和喧嚣之下，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王强的话像钝刀子割着神经。黑灯瞎火？能有什么？是啊，
能有什么？那空荡荡的门槛外，只有浓稠的夜色，
还有老宅后院那口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枯井模糊的轮廓。
可乐乐那双清澈眼睛里倒映出的恐惧，那穿透我身体的凝视，
还有那戛然而止的笑声和爆发的嚎哭……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
那绝不是简单的惊吓。我慢慢转过身，动作迟滞得像生了锈的机器。我的目光，
地扫过刚才乐乐死死盯着的方向——门槛外那片被堂屋灯光勉强切割出的、方形的光亮地面，
以及光亮边缘那骤然断裂、浓得如同墨汁的黑暗。夜风带着后山树林特有的潮湿土腥气，
从黑暗中无声无息地灌进来，吹在我汗湿的后颈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空无一物。
只有黑暗，沉默地涌动。可我的皮肤在尖叫，
每一个毛孔都在疯狂地传递着一种被窥视的粘腻感。那是一种无法用逻辑描述的直觉，
一种源于生物本能的、对巨大威胁的毛骨悚然。有什么东西在那里！
就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它刚才就站在那里，越过我的肩膀，
与摇篮里的婴儿无声地对视！是它吓哭了乐乐！是它！这股冰冷的认知像毒蛇一样钻入脑海，
缠绕着神经。我的胃部一阵痉挛，喉咙发紧，几乎要干呕出来。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但我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第二章“小默，发什么愣呢？
”二叔公苍老沙哑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带着一丝烟草的沙哑，“过来坐啊，傻站着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