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那天的阳光，把教室的瓷砖晒得发暖。林小满抱着书包站在第三组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前，手指把书包带攥得发皱——同桌位置上，江叙正低头写题，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划过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是昨天在班主任办公室看见座位表的，当时手指在“林小满—江叙”那行停了很久，心跳快得像跑了800米。江叙是年级第一，上次月考数学142分，竞赛班的老师总把他的解题步骤当范本印给全年级；而她，数学最好的一次才考72分，大多数时候都在60多分徘徊，书包上挂着的草莓挂件晃来晃去，跟他桌角那本没贴任何装饰的《数学培优》放在一起，像走错了片场。
“麻烦让一下。”林小满小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教室里的喧闹盖过去。江叙抬头看她，黑眼睛很亮，没说话，只是把椅子往旁边挪了挪，留出能让她过的空隙。他的校服领口拉得很整齐，袖口没卷起来，露出的手腕很细，手里还捏着那支黑色水笔，笔帽上没有任何图案。
林小满弯腰把书包塞进桌肚，拉链没控制好，“咔嗒”响了一声。她瞬间僵住，怕吵到他写题，赶紧把拉链往回拉了拉，再慢慢往下放。直起身时，胳膊肘不小心蹭到了江叙摊开的草稿纸，上面画着她连题目都看不懂的竞赛图形。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得赶紧往回缩胳膊，指尖碰到了草稿纸的边缘，把纸角蹭得卷了起来。江叙看了眼卷起来的纸角，伸手把它捋平，还是没说话，只把自己的草稿纸往旁边推了两厘米，离她的练习册远了点。
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三角函数的辅助线画法，林小满听得一头雾水，笔尖在练习册上画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三角形。她偷偷瞥了眼江叙的本子——他已经把老师还没讲的例题都解完了，步骤写得又清又快，辅助线用虚线标得明明白白。
下课铃响的时候，林小满捏着笔，手指在草稿纸上反复画那道没懂的题，心里天人交战。想问，怕江叙觉得“这么简单都不会”；不问，下次作业肯定又要空着，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她把便利贴从笔袋里抽出来——是暖黄色的，妈妈昨天刚给她买的，说“写错题好看”——一笔一画写“第三题第二步的辅助线，是不是应该连AC而不是AB？”，写完又把“是不是”划掉，改成“麻烦问下，第三题的辅助线”，最后还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草莓，怕语气太生硬。
江叙正收拾草稿纸，把用过的纸折成整齐的方块。林小满盯着他的手，捏着便利贴的指尖都出汗了，直到他把纸塞进桌肚，她才像鼓足勇气似的，飞快地把便利贴往他手边推了推。
“麻烦你了。”说完这句话，她没敢等江叙回应，抓起水杯就往教室外跑，后背都在发烫。走廊里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却没让她冷静下来——刚才推便利贴的时候，指尖好像碰到了他的手背，温温的，比水杯壁凉一点。
等她磨磨蹭蹭从洗手间回来，座位上放着那张暖黄便利贴。江叙已经低头开始做英语阅读了，侧脸对着她，阳光落在他的发顶，泛着浅金色。林小满坐下时轻手轻脚，拿起便利贴一看，上面是江叙的字，比他的人软一点，写着“连AB是对的，你画错了AB和BC的夹角，看题干里的‘30°’标在哪个顶点”，末尾还加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下边画的简易图形，图形旁边写着“下次画辅助线前，先标已知角度”。
便利贴的边角被他折了一下，刚好能稳稳地立在练习册上。林小满把它夹在数学书里，指尖反复摸过那个小箭头，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原来年级第一的字，也会写这么细的提醒，也会怕她看不懂，特意画个小图。
早自习开始的时候，林小满发现江叙在做英语阅读。他把卷子摊开，完形填空的部分画了好几个圈，都是错的。林小满记得自己早读时抄的笔记里，刚好有这几个空的高频短语，她悄悄把笔记本往旁边挪了挪，想让江叙看见，又怕太明显，挪到一半又往回拉了拉。
江叙好像没看见，还在对着那道错了的完形填空皱眉。林小满捏着笔帽，转了一圈又一圈——她的笔帽是草莓图案的，转起来会蹭到练习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转第八圈的时候，江叙突然把自己的草稿纸往她这边推了推，草稿纸的空白处写着“三角函数哪道题还没懂？标出来，下课教你”。
林小满的笔帽“啪嗒”掉在桌上。她赶紧捡起来，脸又红了，低头在草稿纸上写“第三题和第五题”，写完没敢递过去，对折了一下，轻轻放在江叙的英语卷子旁边。江叙看了眼对折的纸，没打开，只把草稿纸往她那边又推了推，让她能更方便地写字。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早读的背书声和笔尖划过纸的声音。林小满盯着草稿纸上江叙写的“下课教你”，突然觉得，和年级第一做同桌，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他的草稿纸很干净，字很软，还会把纸往她这边推，怕她够不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