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镜子里,映照出我一身大红色喜服的模样,斑驳的血迹星星点点地沾染其上,恰似命运无情地挥毫泼墨,留下这触目惊心的嘲讽印记。
顾明渊就伫立在我面前,额角的伤口仍在缓缓渗出鲜血,殷红的血丝如蜿蜒的细蛇,顺着他毫无血色的脸颊缓缓滑落,最终滴落在那身昂贵笔挺的西装上,洇出一朵朵刺目的红。
然而,他却对伤口的疼痛置若罔闻,固执且急切地伸出手,牢牢地抓住我的手腕,那双眼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焦急与深切的担忧,口中喃喃道:“晚意,别伤着自己。”
刹那间,眼前的场景竟与我记忆深处那不堪回首的画面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
仅仅二十四小时之前,我还被困在城南监狱那潮湿、阴暗且弥漫着腐臭气息的走廊里,如同被囚困的困兽,机械而麻木地数着脚下的步数。
每一步踏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都仿佛是重锤狠狠地砸在我那颗早已千疮百孔、满是伤痕的心上。
当数到第七百三十步时,狱警那冷冰冰的声音在寂静得令人窒息的走廊里突兀地响起,告知有人前来探视。
那一刻,在这绝望的深渊中,我心底竟涌起一丝微弱的期待,满心以为是哥哥来看望我了。
毕竟,在这残酷而冰冷的世界里,哥哥是我唯一还能紧紧牵挂、视作温暖依靠的人。
然而,当我怀着复杂的心情走进探视间,映入眼帘的人却并非哥哥,而是苏雪瑶。
她身着一身剪裁精致、价值不菲的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可那眼神中却隐隐透露出一丝得意与冷漠,如同寒冬里的冰刃,刺痛人心。
她无名指上那枚硕大的钻戒,在昏暗而阴森的灯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仿佛是在向我炫耀着她所谓的胜利,那样的耀武扬威,令人作呕。
“告诉你个好消息。”
她微微俯身,身上那浓郁得近乎刺鼻的玫瑰香水味,与监狱里弥漫的刺鼻消毒水味混合在一起,如同一股令人作呕的浊气,猛地钻入我的鼻腔,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顾明渊死了,就在今天凌晨。”
听到这个消息,我仿佛被重锤击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随后死死地盯着探视窗的钢化玻璃,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复杂的情绪,仿佛要将那玻璃看穿,寻出这消息背后隐藏的真相。
我的指甲不自觉地在桌面上用力刮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心中更是五味杂陈,乱成一团。
那个被我恨了整整十五年的男人,那个曾经在法庭上信誓旦旦地指认我故意伤害,亲手将我推进这黑暗牢狱深渊的凶手,真的就这样轻易地死了?“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苏雪瑶突然发出一阵尖锐而刺耳的笑声,那笑声在这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回荡着,显得格外诡异和恐怖。
精心描绘的眼线在她眼下晕染开来,让她原本精致的脸庞显得扭曲而狰狞。
“脑癌晚期,癌细胞早就扩散到了全身。
听说最后三个月,他每天都得靠注射吗啡才能勉强维持清醒,生不如死呢。”
她的话如同一把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我的心,而就在这时,一声瓷器的碎裂声宛如惊雷,打断了我混乱的思绪。
顾明渊的手掌轻轻覆上我那正在流血的手指,他的手带着温热的温度,可此刻的我,内心却被无尽的寒意与困惑填满,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
温热的鲜血顺着我们交握的指缝缓缓滴落,仿佛绽开了一朵朵诡异而凄美的花。
前世的我,正是这般冲动,在婚礼当晚,用青瓷花瓶狠狠地砸破了他的头,随后在恐惧与慌乱的驱使下,连夜逃回到了林家。
“别碰我!”我猛地用力抽回手,那股子力气大得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喜服的袖口被扯开,那道狰狞可怖的疤痕赫然暴露在空气中。
这道疤本应出现在三个月之后——当顾明渊发现我在避孕药里偷偷掺毒时,他盛怒之下,用裁纸刀在我手臂上划下的警告,那是痛苦与仇恨的烙印。
但此刻,我却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因为那道疤痕竟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顾明渊被我用力一甩,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后腰重重地撞上了雕花妆台,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水晶吊灯散落下细碎的光斑,在他脸上摇曳闪烁,光影交错间,我这才惊觉他的脸色苍白得如同鬼魅,仿佛是从阴森的地狱里爬出的幽灵。
他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重的阴影,犹如永远化不开的墨,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痛苦。
“你吃了什么?”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莫名恐惧,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西装前襟,大声质问道。
前世那些模糊不清的记忆碎片中,总是闪现着他背过身去偷偷吞药的场景。
我低头看去,深灰色西装内侧口袋果然露出药盒的一角,上面醒目的英文标签“Temozolomide”如同一把尖锐的针,刺痛了我的视网膜。
脑胶质瘤化疗专用药。
苏雪瑶那阴森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时空的界限,再次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他资助的医疗团队三年前就开始研究靶向治疗,可惜啊,还是来不及了......”“晚意?”顾明渊察觉到我的异样,试图偷偷藏起药盒,可我眼疾手快,狠狠一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血腥味迅速在我的口腔里弥漫开来,就在那一瞬间,前世最后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那是一个狂风暴雨肆虐的夜晚,豆大的雨点如子弹般狠狠砸在地面上,溅起高高的水花。
顾明渊驾驶着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如同黑色的巨兽在雨中疯狂疾驰。
突然,一辆货车如脱缰的野马般失控地冲向我,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那一刻,死亡的阴影如乌云般笼罩着我,我以为自己在劫难逃。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顾明渊毫不犹豫地猛地转动方向盘,将自己暴露在了危险的撞击面。
安全气囊瞬间爆开,巨大的冲击力如同重锤般,狠狠地将他的身体撞在方向盘上。
鲜血从他的耳后汩汩渗出,在雨水的冲刷下,晕染开,宛如一朵蜿蜒绽放的凄艳之花。
“活下去。”
他那染血的手指颤抖着,轻轻拂过我眼尾,声音微弱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抽屉第三格......”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老宅书房那个被紧紧锁住的抽屉里,竟藏着林家破产前至关重要的资产转移证明,还有他整整十五年的脑瘤确诊记录,那是他独自承受了十五年的痛苦与秘密。
“你在发抖。”
顾明渊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将我从那痛苦的回忆深渊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他手腕上那深深的齿痕清晰可见,鲜血不停地往外涌出,可他却不顾伤痛,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安抚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
“做噩梦了?”我怔怔地望着梳妆镜,镜子里的我,那身鲜红的嫁衣先是幻化成了蓝白相间的囚服,随后又渐渐恢复如初。
我的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腕,那真实的触感让我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这不是回光返照的虚幻幻觉,我真的奇迹般地回到了二十三岁这一年,回到了这个足以改变命运轨迹的关键转折点。
“顾明渊,”我用力扯开他原本规整的领带,领带结被我扯得歪歪扭扭,狼狈不堪。
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手术疤痕如同一道深刻的沟壑,刺入我的眼帘,我的心猛地一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三年前开颅手术留下的?”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与无措。
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却被我死死地拽住领带,迫使他低下了头。
我在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细微之处疯狂地搜寻着真相:发间若隐若现的细密缝合痕迹,总是扣到最顶端的衬衫领口,书柜深处那把紧紧锁住的止痛药......前世,在我对他恨意最深的时候,我曾满心怨恨地将一杯滚烫的咖啡泼在他刚服下的药片上。
看着他痛苦地伏在洗手台干呕,我心中竟涌起一阵扭曲的畅快,大声地笑着,那笑声中满是怨恨与嘲讽:“装什么病?有本事真去死啊!”而此刻,他颈侧的血管在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随着他的心跳微微颤动着。
我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他像是被电流击中般,猛地颤抖了一下。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深埋心底的记忆,在此刻如潮水般清晰地涌现——每次激烈争吵后,他偷偷藏在掌心的药片;深夜里,书房中那盏孤独亮着的台灯;还有我入狱那天,他在法院门口,毫无预兆地吐出的那口鲜血......“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用力扯开他的衬衫,更多手术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疤痕暴露在空气中,那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仿佛是他这些年独自承受痛苦的无声见证。
他狼狈地抓住衣襟,眼底泛起丝丝血丝,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的哀求:“晚意,别这样......”第二章:迷雾中的真相我看着眼前狼狈又虚弱的顾明渊,心中的情绪如乱麻般纠结。
他的哀求声还在耳边回荡,可那些新发现的真相却像重锤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我的心。
“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我松开了扯着他衬衫的手,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绝望。
顾明渊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无力地垂下,头也深深地埋了下去,许久都没有说话。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我们沉重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顾总,苏小姐来了。”
门外传来管家小心翼翼的声音。
听到苏雪瑶的名字,我的身体猛地一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恨意。
顾明渊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被我打断。
“让她进来。”
我咬着牙说道,双手紧紧握拳,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又想耍什么花招。
苏雪瑶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房间,脸上挂着那虚伪的笑容,眼神却在看到顾明渊和我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哟,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气氛不太对呢。”
她故作惊讶地说道,眼神在顾明渊身上的伤痕和我狼狈的样子之间来回扫视。
“苏雪瑶,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
我向前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毫不畏惧,“你做的那些事,我都已经知道了。”
苏雪瑶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轻笑道:“林晚意,你在胡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别装了!”我愤怒地指着她,“顾氏集团的事,还有你和顾家二叔的勾结,甚至是三年前主刀医生的失踪,你以为我还会被你蒙在鼓里吗?”苏雪瑶的脸色终于变了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她还是强装镇定:“证据呢?你别血口喷人。”
这时,顾明渊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声音虚弱却坚定:“雪瑶,收手吧。
晚意已经知道了,再瞒也没有意义。”
苏雪瑶看着顾明渊,眼中的恨意再也无法掩饰:“顾明渊,你别忘了,是你先对不起我的。
如果不是你心里一直装着这个女人,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更加疑惑。
“什么意思?你们之间到底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苏雪瑶冷笑一声:“好啊,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顾明渊,他当初为了接近你,和我做了交易。
他利用我在商场上的关系,打压林家,让林家破产,就是为了让你无路可走,只能依靠他。”
我震惊地看向顾明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痛苦:“晚意,我......我当时是有苦衷的。
我父亲一直反对我们在一起,他威胁我,如果不搞垮林家,就会对你不利。
我没有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所以,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让我家破人亡,还把我送进监狱,这就是你所谓的爱?”顾明渊想要靠近我,却被我躲开。
“晚意,我知道我错了。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我得了绝症,自知时日无多,所以才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把真相告诉你,也想弥补我对你的伤害。”
苏雪瑶在一旁冷眼看着:“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林晚意,你还会相信他吗?”我看着顾明渊,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的恨意在真相面前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但伤害已经造成,我又该如何抉择?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
苏雪瑶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而顾明渊则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苏雪瑶,你涉嫌商业欺诈、故意陷害他人等多项罪名,请跟我们走一趟。”
几名警察走进房间,出示了证件,然后将苏雪瑶带走。
苏雪瑶在被带走的瞬间,恶狠狠地看向我:“林晚意,你别以为你赢了,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我和顾明渊。
他看着我,眼中满是疲惫:“晚意,对不起。
我知道我做的事不可原谅,但我还是希望,在我最后的日子里,能得到你的一丝原谅。”
我看着他,心中的情绪如翻江倒海般复杂。
曾经的爱人,如今却背负着如此多的秘密和伤害。
而我,又该如何在这重重迷雾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顾明渊,我需要时间。”
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又带着一丝决绝,“但现在,我想先搞清楚,关于我家,关于一切,所有的真相。”
第三章:真相的余波顾明渊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的眼神中既有解脱,又有对未知的担忧。
他深知,自己对我造成的伤害,绝非三言两语就能弥补。
“晚意,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只要你愿意听。”
他的声音虚弱而诚恳,仿佛每说一个字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我拉过一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目光紧紧地盯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虚假。
“那就开始吧,我要知道全部。”
顾明渊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当年,我父亲一心想要我和苏雪瑶在一起,因为苏家在商业上能给顾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但我对你一见钟情,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