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去狗市找我，我已经不做舔狗了

六月的县城老巷，被正午的太阳晒得发软。

墙根下的狗尾巴草蔫头耷脑地垂着，砖缝里渗出来的潮气混着老槐树的清香，慢悠悠地飘在空气里。

林砚蹲在巷口那棵歪脖子槐树下，后背己经被汗浸湿了一片，贴在洗得发白的蓝色小褂子上，可他攥着裤兜里那颗奶糖的手，却比后背还要湿。

奶糖是妈妈早上给的。

昨天妈妈去街口的小卖部帮人理货，老板多给了两颗水果糖，妈妈自己留了一颗橘子味的，把这颗印着小白兔的奶糖塞给了林砚，说：“砚砚乖，今天去学堂别乱跑，这颗糖留着课间吃。”

林砚当时把糖攥在手里，看了看妈妈指甲缝里还没洗干净的水泥灰 —— 妈妈前几天帮隔壁修房顶，不小心蹭到的 —— 他没舍得拆糖纸，一首揣到今天早上，又特意装进了裤兜最里面的夹层里。

他要把这颗糖给苏晚。

巷口传来 “叮铃叮铃” 的小铃铛声，林砚 “腾” 地一下站起来，膝盖磕在槐树根上也没觉得疼。

他抻着脖子往巷子里望，就看见苏晚背着粉色的小书包，一蹦一跳地从单元楼的方向跑过来。

她今天扎了两个羊角辫，发梢用粉色的蝴蝶结皮筋绑着，跑起来的时候，蝴蝶结跟着一颠一颠的，像两只扑棱翅膀的小蝴蝶。

“林砚！

你又等我啦？”

苏晚跑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的时候还晃了晃，书包上挂着的小熊挂件也跟着晃，发出细细的 “哗啦” 声。

她的额头上沾着一层薄汗，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了的桃子，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林砚，里面映着头顶的槐树叶。

林砚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他比苏晚大半岁，可每次跟苏晚说话，总觉得舌头像打了结。

他只好伸手，把苏晚肩上滑下来的书包带往上提了提 —— 苏晚的书包是新的，是她爸爸出差从省城带回来的，粉嘟嘟的，还带着海绵垫，不像他的书包，是表哥用过的旧布包，边角都磨破了，里面还缝了好几块补丁。

“我…… 我提前十分钟来的。”

林砚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有点小，他怕苏晚听不清，又补了一句，“怕你迟到。”

苏晚 “嘻嘻” 笑了，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橡皮，攥在手里晃了晃：“你看！

我妈妈给我买的新橡皮，上面有小白兔！”

她把橡皮递到林砚眼前，那块橡皮是白色的，上面印着一只抱着胡萝卜的小白兔，边缘还带着淡淡的香味，是林砚从来没闻过的味道。

林砚刚想夸 “好看”，就看见苏晚手一滑，橡皮 “啪嗒” 一声掉在了地上，滚到了槐树根旁边，沾了一层土。

苏晚 “呀” 了一声，蹲下去想捡，林砚却比她快一步，己经先蹲在了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把橡皮捡起来，用自己的衣角擦了擦上面的土 —— 他的褂子虽然旧，但妈妈昨天刚洗过，很干净。

他把擦干净的橡皮递还给苏晚，轻声说：“没脏，还能用。”

苏晚接过橡皮，刚想放进书包里，突然 “哎呀” 了一声：“糟了！

我昨天的作业本忘带了，我得回去拿！”

她说着就要转身往回跑，林砚赶紧拉住她的胳膊：“我帮你拿吧，你在这儿等我，我跑得快，不会迟到的。”

苏晚眨了眨眼，看着林砚：“真的吗？

你不会跑丢吧？”

林砚用力点头：“我知道你家在哪，上次你妈妈还让我帮你送过课本呢。”

苏晚这才放下心来，把家门钥匙从书包上解下来，递给林砚：“那你快点哦，学堂的预备铃还有十五分钟就响了。”

林砚接过钥匙，钥匙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草莓挂件，是苏晚最喜欢的。

他攥着钥匙，拔腿就往苏晚家的单元楼跑。

苏晚家住在三楼，林砚跑楼梯的时候，心里还想着裤兜里的奶糖 —— 他得快点回来，不然奶糖在兜里揣太久，该化了。

等林砚拿着苏晚的作业本跑回巷口的时候，苏晚正蹲在槐树下数蚂蚁。

她看见林砚跑回来，赶紧站起来：“林砚，你好快呀！”

林砚把作业本递给她，喘着气说：“没…… 没耽误时间。”

他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裤兜，摸出那颗奶糖。

奶糖的糖纸己经被他的汗浸湿了一点，有点黏手，他把糖递到苏晚面前，声音比刚才更轻了：“给…… 给你的。”

苏晚看着那颗奶糖，眼睛亮了：“是奶糖吗？

我妈妈说奶糖最甜了，可是她不让我多吃，说会蛀牙。”

她接过奶糖，手指碰到了林砚的指尖，林砚的指尖有点凉，苏晚的指尖却暖暖的。

林砚看着苏晚把奶糖举在眼前，认真地看上面的小白兔图案，心里有点紧张，他怕苏晚不喜欢，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妈妈给我的，我没吃过，你吃吧。”

其实他昨天晚上，还偷偷把奶糖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奶糖的香味飘进鼻子里，他差点就忍不住拆了糖纸。

可是他想到苏晚笑起来的样子，就又把糖揣了回去 —— 他想让苏晚也闻到这个香味，想让苏晚也觉得甜。

苏晚小心翼翼地拆着糖纸，糖纸 “刺啦” 一声响，奶糖的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她把奶糖放进嘴里，眼睛一下子弯成了月牙：“哇！

好甜呀！

林砚，你要不要尝一口？”

她说着就要把奶糖从嘴里拿出来，林砚赶紧摆手：“我…… 我不吃，你吃吧，我不爱吃甜的。”

其实他很爱吃甜的，上次妈妈给他买过一颗水果糖，他含在嘴里，甜了一下午。

可是他不能吃这颗，这是他给苏晚的糖，要让苏晚一个人吃，这样苏晚就会更开心。

苏晚见他不吃，就又把奶糖放进嘴里，一边含着糖，一边跟林砚一起往学堂走。

她的书包还是林砚帮她背着，林砚的肩膀有点窄，背着苏晚的书包，显得有点吃力，可他却觉得很开心 —— 苏晚的书包上，有跟她一样的香味，淡淡的，像春天的花。

走到学堂门口的时候，苏晚突然想起了什么，她从书包里掏出刚才那块小白兔橡皮，用手掰了掰，把橡皮掰成了两半。

她把其中一半递给林砚，说：“林砚，这块橡皮给你，你看，我们一人一半，就像我们一起上学一样。”

林砚看着苏晚递过来的半块橡皮，白色的，还带着淡淡的香味，边缘被苏晚掰得有点不整齐，可他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橡皮。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接过橡皮，像接过什么宝贝一样，赶紧放进自己的铅笔盒里 —— 他的铅笔盒是铁皮的，是妈妈从废品站淘回来的，洗干净后还能用，里面只有一支铅笔和一块用了一半的旧橡皮。

他把苏晚给的半块橡皮放在铅笔盒的最底层，还用一张干净的纸巾包了起来，怕弄脏了。

“谢谢晚晚。”

林砚看着苏晚，第一次主动说了这句话，声音虽然还是有点小，但是很清楚。

苏晚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不用谢！

我们是好朋友呀，以后我有好吃的，也分给你！”

预备铃响了，苏晚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学堂的大门，还回头跟林砚挥了挥手：“林砚，快点哦！”

林砚站在门口，看着苏晚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里，才慢慢走进学堂。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从铅笔盒里拿出那块包着纸巾的橡皮，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巾，看着那块半块的橡皮，心里甜滋滋的，比刚才闻到的奶糖香味还要甜。

放学的时候，林砚背着自己的旧布包，跟在苏晚后面往家走。

苏晚一路上都在说学堂里的事，说今天老师教了新的拼音，还夸她读得好。

林砚一边听，一边帮她提着手里的小水壶，偶尔点点头，或者 “嗯” 一声，可他听得很认真，把苏晚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走到巷口的时候，苏晚的妈妈己经在单元楼门口等她了。

苏晚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跟妈妈说今天林砚给她买了奶糖，还帮她拿了作业本。

苏晚的妈妈笑着摸了摸林砚的头：“砚砚真是个好孩子，以后常来家里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林砚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说：“谢谢阿姨。”

回家的路上，妈妈正在院子里补衣服，看见林砚回来，问他：“砚砚，今天的奶糖吃了吗？

甜不甜？”

林砚走到妈妈身边，蹲在她旁边，看着妈妈手里的针线，轻声说：“妈妈，我把奶糖给苏晚了，苏晚说很甜。”

妈妈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摸了摸林砚的头，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针线放了放，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水果糖，递给林砚：“那这颗糖给你，是昨天剩下的橘子味的，你吃吧。”

林砚接过水果糖，却没有立刻拆糖纸。

他想起苏晚含着奶糖时笑起来的样子，想起苏晚给她的半块橡皮，心里觉得比吃了糖还要甜。

他把水果糖放进裤兜里，对妈妈说：“妈妈，我明天再吃，今天我不饿。”

晚上睡觉的时候，林砚把铅笔盒放在枕头旁边。

他打开铅笔盒，拿出那块半块的橡皮，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还是淡淡的香味。

他想起苏晚说 “我们是好朋友”，想起苏晚笑起来的样子，心里偷偷地想：以后每天都要等苏晚一起上学，帮她背书包，还要把好吃的都留给她。

月光从窗户缝里照进来，落在林砚的铅笔盒上，也落在他脸上。

他把橡皮放回铅笔盒里，小心翼翼地盖好盖子，然后闭上眼睛，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

他梦见自己和苏晚一起在巷口的槐树下，苏晚拿着棉花糖，他拿着橡皮，两个人笑得很开心，像今天一样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