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时我们共赴腐朽

雪片如刀，割裂天地。

沈既白勒马立于山崖，玄铁铠甲上凝结着猩红冰晶。

他摘下青铜兽面盔，呼出的白气在眉睫凝成霜花。

下方苍梧原上，最后三百叛军被铁骑围困在冰河中央，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侯爷，要留活口吗？”

副将策马上前，铁甲下露出半张烧伤的脸。

沈既白摩挲着腰间玉珏，那是皇帝亲赐的“如朕亲临”令牌。

冰河方向传来叛军将领的嘶吼：“沈既白！

你不过是朝廷的……”一支穿云箭贯穿那人咽喉。

“聒噪。”

沈既白放下铁胎弓，指尖在弓弦上抹出一道血痕。

他忽然皱眉望向东南方——那里有座孤零零的烽燧台，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副将顺着视线望去：“是监军的人。

自您半月前奇袭叛军粮道，那阉人每日都要……传令。”

沈既白突然打断，“把叛军首级垒成京观，就摆在烽燧台正对面。”

他嘴角扯出冷笑，“让郑公公好好数清楚，本侯到底斩了多少级。”

冰河上的屠杀开始了。

沈家铁骑像一台精密的绞肉机，马蹄踏碎冰面时，长矛整齐地向下穿刺。

惨叫声中，沈既白注意到有个少年叛军突然爆发出诡异力量——那孩子瞳孔泛着冰蓝色，徒手拧断了战马脖颈。

“雪魄？”

沈既白眯起眼睛。

少年很快被乱箭射穿，倒地时身体竟冒出森森寒气，将周围血迹冻成红珊瑚状的冰晶。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紫宸殿内，熏香也遮不住血腥味。

“晏爱卿，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皇帝将染血的奏折扔到丹墀下，“苍梧郡守临死前还喊着要清君侧。”

晏明烛以额触地，玉笏在掌心攥出裂痕：“臣愿亲赴北境……不必了。”

皇帝抚摸着龙椅扶手上的夜明珠，那是沈既白上月进献的北狄贡品。

“沈卿刚传来捷报，叛军己尽数伏诛。”

他突然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暗红血花。

殿角阴影里，司礼监掌印郑德润无声上前：“陛下，该用药了。”

珠帘后突然传来茶盏碎裂声。

皇帝瞥了眼内殿，那里隐约可见皇后曳地的凤尾裙。

他忽然笑道：“说起来，晏卿长子是不是快到弱冠之年了？”

晏明烛猛地抬头，却见皇帝正将夜明珠往龙椅缝隙里按。

咔嗒一声，暗格弹出，露出半块虎符。

---苍梧原上的风雪更急了。

沈既白踩着人头京观登上烽燧台，监军郑公公的衣摆正在栏杆外瑟瑟发抖。

“侯爷这是何意？”

老太监强撑着笑脸，眼角却不断瞥向台下的血腥景观。

三层人头塔最顶端，叛军首领的头颅正对着他怒目圆睁。

沈既白摘下手甲，露出布满灼伤疤痕的右手。

他随意拨弄着人头塔最上层的一颗首级：“听说公公每日奏报都比兵部快马早到半日？”

“老奴只是……本侯记得，上月军报里提到叛军有支奇兵能踏雪无痕。”

沈既白突然掐住那颗头颅的咽喉部位——即使己经断气多时，死者的皮肤下仍有冰蓝色脉络在隐隐发光。

“今日终于见到了，果然像晏大人当年描述的‘雪魄’呢。”

郑公公的瞳孔骤然收缩。

风雪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传令兵滚落马背，高举鎏金诏书：“圣旨到！

沈侯爷接旨！”

沈既白单膝跪地时，看见诏书火漆上印着熟悉的凤尾纹——那是皇后独有的徽记。

传令兵低声补充：“晏大人今晨被锁拿下狱，罪名是……勾结叛党。”

烽燧台下的冰河突然传来爆裂声。

那颗带有雪魄特征的少年头颅，不知何时竟滚落到冰面上，正在诡异地冒着寒气。

沈既白接过诏书，发现背面用朱砂画了道扭曲的符咒——那是道门镇魂用的“锁魄符”。

“侯爷？”

副将在身后轻声提醒。

沈既白突然朗声道：“郑公公，劳烦您回京复命。”

他将诏书塞进老太监怀里，顺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就说……沈某三日后押解叛军余孽返京。”

当夜，沈既白在军帐中摊开北境舆图。

羊皮地图的空白处，隐约可见褪色的朱砂笔记——那是十年前晏明烛巡视边防时留下的批注。

亲兵进来添灯时，看见侯爷正用匕首划破掌心，让血滴在叛军少年尸体取出的冰蓝色骨片上。

“告诉幽州暗桩。”

沈既白凝视着渐渐融化的骨片，“查查晏家近十年所有姻亲故旧。”

血珠在骨片上蒸发出淡蓝色雾气，映得他眉间那道旧伤疤如同裂开的冰纹。

帐外风雪呜咽，像无数冤魂在哭诉。

更远处，紫禁城的钟声正穿透雪幕——那是诏狱开启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