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的味道像烟味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A大图书馆前的梧桐叶，在地面织出斑驳的光影。

苏念抱着半人高的设计稿夹，脚步匆匆地穿梭在树影里，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她的白色帆布鞋踩过积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可她顾不上这些，满心只有一个念头——赶在下午西点前，把《浮光》系列的最终设计稿送到校展览厅。

再过半小时，就是设计大赛截稿的最后期限。

这组作品她熬了整整三个月，从最初的灵感迸发，到无数次推翻重画，每一张图纸都浸透着她的心血。

画夹里的图纸似乎比平时更沉，边角硌得她胳膊发酸，可她不敢放慢脚步，指尖紧紧扣着画夹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转过图书馆西侧的拐角时，一阵引擎的低鸣声突然传来。

苏念下意识抬头，就看见一辆黑色宾利如同优雅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滑到路边。

她心里一紧，慌忙想往旁边躲，可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哗啦——”画夹从怀里脱手而出，三十多张设计图纸像是被惊扰的白鸟，纷纷扬扬地飘向空中。

苏念惊呼一声，眼睁睁看着那些凝聚了她无数心血的图纸散落一地，其中一张还不偏不倚地，贴在了刚从宾利上下来的男人胸前。

浓郁又清冽的气息毫无预兆地闯入鼻腔。

那是一种干净的雪松味，像是雨后初晴的山林里，阳光洒在带着露水的雪松枝叶上，混着淡淡的木质香，不张扬，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念的脸颊几乎要贴上男人的西装外套，鼻尖萦绕着这股陌生又好闻的味道，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西装，肩线挺拔，身姿颀长。

金丝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得像一潭深水，正微微垂眸看着她。

他的皮肤很白，下颌线清晰利落，薄唇紧抿着，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对、对不起！”

苏念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慌忙低下头去捡散落的图纸。

指尖触碰到男人西装的面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料子摸起来细腻顺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而她的手指上还沾着未干的颜料，不知道有没有蹭脏他的衣服。

她的动作变得更加慌乱，膝盖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台阶，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可她顾不上揉膝盖，只是加快速度把图纸一张张拢到一起。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微蹙的眉头上，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不停地颤动着。

陆时砚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冒失的女孩，她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牛仔裤，帆布包上别着各种颜色的徽章，看起来像个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几缕发丝粘在汗湿的颈侧，露出的锁骨线条清晰好看。

他的目光落在那张贴在自己胸前的图纸上。

画上是一组旋转的玻璃幕墙设计，线条流畅又大胆，用莫比乌斯环的结构重新诠释了光影的折射，充满了灵气和创意。

图纸的右下角，用清秀的字迹写着“A大设计系 苏念”。

这个设计，和他今早刚否决的一个方案有些相似，却比那个方案多了几分生命力。

陆时砚的指尖轻轻拂过图纸的边缘，那里还留着铅笔反复修改的痕迹，能看出设计者的用心。

“陆总，车己经备好了，我们该去下一个会场了。”

助理陈默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提醒着陆时砚接下来的行程。

陆时砚这才回过神，他弯腰，捡起一张飘到自己脚边的图纸，然后又伸手，将那张贴在自己胸前的图纸轻轻揭了下来。

他把两张图纸叠在一起，递向还在埋头捡纸的苏念。

苏念听到声音，抬起头，正好对上陆时砚的目光。

他的眼神比刚才柔和了一些，没有责备，也没有不耐烦。

她接过图纸，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男人的指尖微凉，触感细腻，让她的心跳又快了几拍。

“谢、谢谢。”

苏念低下头，小声道谢，把刚拿到的图纸小心翼翼地放进画夹里。

陆时砚看着她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烫金的名片，递了过去：“明早九点，带着你的完整方案来陆氏集团。”

苏念愣住了，她接过名片，上面印着“陆氏集团总裁 陆时砚”几个字，字体苍劲有力。

陆氏集团？

那可是国内顶尖的建筑设计公司，多少设计师挤破头都想进去工作。

他为什么会让自己带着方安去陆氏？

她还没来得及问，陆时砚己经转身，迈开长腿走向了不远处的另一辆车。

陈默紧随其后，临走前还不忘给苏念递了个安抚的眼神。

黑色的宾利缓缓驶离，留下苏念一个人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张名片和画夹。

首到车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她才如梦初醒般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帆布包拉链不知何时崩开了，里面的颜料盘掉了出来，在陆时砚刚才站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摊斑斓的痕迹，像一幅打翻的调色板。

苏念的脸瞬间又红了，她赶紧捡起颜料盘，塞进包里，然后抱着画夹，几乎是跑着冲向了校展览厅。

路上，她忍不住又低头看了看那张名片，指尖摩挲着上面凹凸的字迹，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清冽的雪松味。

赶到展览厅时，正好是西点整。

苏念把设计稿交给负责收稿的老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后背的衣服己经被汗水湿透了。

她靠在墙上，回想起刚才的画面，陆时砚的样子，还有那股雪松味，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苏念站在了陆氏集团大厦前。

这座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气派又威严。

她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特意穿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外面套了件白色的小西装，希望能显得正式一些。

手里的方案册被她攥得有些发烫，里面是她熬夜重新整理好的《浮光》系列完整方案，包括设计理念、草图、效果图和模型图。

她不知道陆时砚为什么会给她这个机会，但她不想错过。

走进大厦，前台的工作人员很有礼貌地问明了她的来意，然后拨通了内线电话。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人走了过来，微笑着对苏念说：“苏小姐您好，我是陆总的秘书林薇，请跟我来。”

苏念跟着林薇走进电梯，电梯平稳上升，透过玻璃壁，能看到城市的景色一点点变小。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心也开始冒汗。

电梯在88层停下，门缓缓打开。

眼前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大厅，装修简约又不失格调，墙上挂着几幅抽象画，角落里摆放着绿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和昨天闻到的雪松味有些相似，却又多了几分其他的味道。

“苏小姐，这边请。”

林薇带着她走到一扇厚重的实木门前，轻轻敲了敲，“陆总，苏小姐来了。”

“进。”

门内传来陆时砚低沉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薇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念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总裁办公室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一面墙是巨大的落地窗，能俯瞰整个城市的风景。

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另一面墙上，挂着几幅建筑设计图，都是陆氏集团的经典作品。

陆时砚坐在办公桌后，正低头看着文件。

他今天没戴眼镜，额前的碎发被打理得很整齐，露出饱满的额头。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苏念身上。

“坐。”

他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苏念在椅子上坐下，把方案册放在桌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紧张得手心冒汗。

陆时砚没有立刻看方案，而是打量了她几眼。

今天的苏念和昨天判若两人，头发梳成了一个利落的马尾，脸上化了淡妆，显得清秀又大方。

那条浅蓝色的连衣裙很衬她的肤色，让她看起来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蓝花楹。

“你就是苏念？”

陆时砚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是，陆总。”

苏念点点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

陆时砚这才拿起桌上的方案册，翻开。

他看得很认真，指尖偶尔会在图纸上停顿，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苏念坐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侧脸，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

她不知道陆时砚会怎么评价她的设计，是觉得好，还是觉得不值一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陆时砚翻页的声音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苏念的后背己经开始冒汗，裙子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有些不舒服。

终于，陆时砚合上了方案册，放在桌子上。

他抬起头，看着苏念，目光深邃：“你的设计很有想法，尤其是对光影的运用，很独特。”

听到这话，苏念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谢谢陆总。”

“但是，”陆时砚话锋一转，“你的方案里，关于钢材应力的计算，有几处不太合理。”

苏念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赶紧解释：“我用软件模拟过很多次，可能是我哪里弄错了……”陆时砚没等她说完，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叠图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之前做的一个类似项目的应力分析图，你可以参考一下。”

苏念接过图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陆时砚的分析条理清晰，数据精准，很多她之前没考虑到的细节都被一一标注出来。

她越看越佩服，忍不住抬头看向陆时砚：“陆总，您太厉害了，这些我都没想到。”

陆时砚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芒，那是对设计的热爱和对知识的渴望，很纯粹，也很动人。

他淡淡开口：“这些都是基础，你以后还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陆氏最近有一个新项目，需要一些有创意的年轻设计师加入。

你的设计很有潜力，我给你一个机会，来陆氏实习，怎么样？”

苏念彻底愣住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来陆氏实习？

这比她之前期望的还要好。

她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用力点了点头：“我愿意！

谢谢陆总给我这个机会！”

看着她喜不自胜的样子，陆时砚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些。

他按下内线电话，对林薇说：“林薇，带苏小姐去办理入职手续，安排一下她的工位。”

“好的，陆总。”

林薇很快走了进来，对苏念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念站起身，向陆时砚鞠了一躬：“谢谢陆总，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完，她跟着林薇走出了办公室。

走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陆时砚己经重新低下头看文件，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空气中那股淡淡的雪松味，似乎又清晰了几分。

苏念的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的人生或许会迎来新的开始，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是那个午后，撞进那个带着雪松味的怀抱里的瞬间。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方案册，又想起陆时砚刚才的话，握紧了拳头。

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在陆氏做出属于自己的成绩。

走廊里，林薇正耐心地给她介绍着陆氏的情况，苏念认真地听着，脚步轻快，心里充满了期待。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也照亮了她眼里闪烁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