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推开我的时候,我没有躲。那力道不大,侮辱性却极强。她说:“沈言,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我看着她挽上另一个男人的手臂,走向那场不属于我的盛大晚宴。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点火苗,彻底熄灭了。五年感情,原来不过如此。1冰冷的餐桌上,
四菜一汤已经凉透。这是沈言精心准备的,为了庆祝他和林婉在一起五周年。可林婉忘了。
或者说,她根本没放在心上。门被关上的声音,像一记重锤,砸在沈言的心上。他没有愤怒,
甚至没有悲伤。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笼罩了他。就这样吧。他站起身,走进卧室,
拉出了那个尘封已久的行李箱。他的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服,几本画册,
还有那套用了很久的画具。他一件一件地收拾着,动作缓慢而条理。衣柜里,
那些林婉为他买的名牌衣服,他一件没动。鞋柜里,那双她嫌弃太旧的运动鞋,他擦干净,
放进了箱子。书桌上,两人甜蜜的合照,他拿起来看了看,然后放回了原位。
照片里的林婉笑得灿烂,依偎在他身旁。那时的他们,眼里还有光。现在,
只剩下无尽的疲惫。脑海里回响起她今天下午的话。“沈言,你能不能有点上进心?
你看看顾哲,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公司副总了,你呢?还在守着你那破画室,有什么前途?
”“我不是让你放弃画画,但你至少找个正经工作,别让我爸妈总觉得我找了个无业游民。
”“今晚的晚宴很重要,顾哲也会去,你别闹脾气了。”原来,他坚持的梦想,
在她眼里只是“破画室”。原来,他引以为傲的才华,在她眼里只是“没前途”。原来,
他所有的情绪,在她眼里都只是“闹脾气”。沈言自嘲地笑了笑。心,真的会死掉的。
他将最后一件物品放入箱中,拉上拉链。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他环顾着这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家”。这里处处都是林婉的痕迹,精致,昂贵,一丝不苟。
而属于他的那一点点生活气息,此刻被他装进了一个箱子里,即将被彻底带走。他走到玄关,
从口袋里掏出那串熟悉的钥匙。上面还挂着林婉亲手编的同心结挂件,已经有些褪色了。
他沉默地将钥匙放在鞋柜上。金属碰撞柜面的声音,清脆,又决绝。像是为这段感情,
画上了一个句号。他拉起行李箱,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午夜。
林婉带着一身酒气和疲惫回到了家。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沈言?
”她习惯性地喊了一声。无人应答。客厅里一片黑暗,没有像往常一样为她留一盏灯。
她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一丝不悦。又在闹脾气了。她打开灯,刺眼的光芒让她有些不适。
餐桌上,冰冷的饭菜原封不动地摆着。林婉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她走到卧室门口,
猛地推开门。“沈言,你闹够了没……”声音戛然而止。卧室里空无一人。衣柜开着,
里面属于沈言的那一半,空了。卫生间里,他的牙刷、毛巾,不见了。鞋柜里,
他常穿的那几双鞋,消失了。林婉的心,猛地一沉。她跑遍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沈言生活过的痕迹,被抹得一干二净。仿佛这个人,从未在这里出现过。她的目光,
最终落在了玄关鞋柜上。那串钥匙,静静地躺在那里。红色的同心结,刺眼夺目。
林婉的脑子“嗡”的一声。这不是闹脾气。他真的走了。她慌忙地拿出手机,
拨打沈言的电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冰冷的机械女声,让她如坠冰窟。
她不信邪,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结果都是一样。一种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
她瘫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家。她一直以为,无论她怎么说,怎么做,
沈言都不会离开。他就像空气一样,理所当然地存在于她的生命里。可现在,空气被抽走了。
她开始无法呼吸。她告诉自己,他只是气急了,出去散散心,明天就会回来的。他总是这样,
再生气,第二天一早也会为她做好早餐。对,他一定会回来的。林婉抱着一丝侥桑,
在沙发上蜷缩了一夜。可第二天,太阳升起,沈言没有回来。第三天,
第四天……一个星期过去了。沈言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杳无音信。林婉彻底慌了。
2沈言住进了朋友胖子的出租屋。那是一个不足三十平米的开间,杂乱,却充满了生活气息。
胖子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恭喜你,终于脱离苦海了!
”沈言接过啤酒,扯了扯嘴角,算是笑过。“我早就跟你说,林婉那种女人,
心里只有她自己,你为她付出再多,她也看不见。”胖子愤愤不平。“你为了她,
放弃了去美院进修的机会,守着那个小破画室,赚的钱全给她买了包。她呢?
转头就嫌弃你没上进心。”“这种女人,不分留着过年吗?”沈言没有说话,
只是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的那片死灰。他不是不难过。
五年的感情,像一棵树,早已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如今连根拔起,血肉模糊,
怎么可能不痛。但他更清楚,这棵树已经从根部腐烂了。再不拔掉,他整个人都会被吞噬。
自由了。可他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轻松。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像是被挖走了一块。
胖子看着他落寞的样子,叹了口气。“行了,别想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你先在我这住下,工作的事慢慢找。”“大不了,重操旧业,你那手画画的本事,
到哪儿都饿不死。”沈言点点头,将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另一边,
林婉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对沈言的了解,少得可怜。
除了那个画室和胖子的电话,她竟然不知道他还有什么朋友,会去哪里。她去画室找过。
画室已经退租了,里面搬得空空如也。她打电话给胖子。
胖子在电话里冷嘲热讽:“林大**,现在知道找了?晚了!沈言被你伤透了心,
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了!”说完,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就是忙音。她甚至厚着脸皮,
找到了沈言乡下的父母家。沈言的父母是淳朴的老人,对她一向客气。但这一次,
他们的态度很冷淡。“婉婉啊,阿言那孩子有自己的主意,他去哪了,我们也不知道。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老的也管不了。”礼貌而疏离的话语,
彻底堵死了林婉最后的希望。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
心里的恐慌如同藤蔓,将她越缠越紧。她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工作频频出错,
被上司叫到办公室训斥了好几次。顾哲约她吃饭,她也心不在焉。“婉婉,你怎么了?
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他配不上你,分了正好。”顾哲轻描淡写地说。
林婉看着他那张英俊却毫无温度的脸,第一次觉得如此刺眼。是啊,在他们这类人眼中,
感情是可以随时丢弃的廉价品。可对沈言来说,那是他的全部。而她,亲手毁掉了他的全部。
一个周末,林婉大扫除,想要清除掉一些烦闷。在清理床底时,
她摸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小盒子。她记不清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拍掉灰尘,打开盒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丝绒的戒指盒。林婉的呼吸,瞬间停滞了。她颤抖着手,
打开了那个戒指盒。一枚设计简约的钻戒,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而温柔的光。钻石不大,
但切工精致。戒圈内侧,刻着两个字母:Y&W。言和婉。戒指下面,压着一张发票。
购买日期,是一年前的今天。林婉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一年前。那天,是她生日。
沈言说要给她一个惊喜,神神秘秘的。
可她当时正因为父亲给她介绍的一个“好工作”而和沈言闹别扭。她觉得沈言不思进取,
拒绝了她父亲的好意,就是不为他们的未来考虑。她对他大发雷霆,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沈言,你画画能画出一套房子吗?能给我一个稳定的未来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记得,沈言当时脸上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他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最后,
却默默地松开了。原来,他准备的惊喜,是这个。他花光了自己所有的积蓄,
为她买了一枚求婚戒指。而她,用最恶毒的语言,亲手将他的满腔爱意,踩在了脚下。
他没有解释。他只是默默地收起了戒指,也收起了那颗想与她共度一生的心。
林婉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汹涌而出。她抱着那个小小的戒指盒,哭得撕心裂肺。原来,
他不是不努力,不是没规划。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爱着她,为他们的未来铺路。
是她,被名利蒙蔽了双眼,一次又一次地推开了他。这不是一次简单的闹脾气。
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告别。是她,亲手把他逼走的。恐慌和悔恨,像两只巨手,
紧紧地扼住了她的咽喉。就在她泣不成声的时候,手机响了。是顾哲。
林婉胡乱地擦了擦眼泪,接起电话。“婉婉,周末的机票我订好了,我们去巴黎,
好好散散心。”顾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优越感。巴黎。这个词,像一根针,
狠狠地扎进了林婉的心里。她想起很久以前,沈言指着一幅他画的埃菲尔铁塔,
对她笑得像个孩子。“婉婉,等我卖掉这幅画,我就带你去巴黎,在塔顶上跟你求婚。
”那个承诺,她早就忘了。可沈言一直记得。现在,另一个男人要带她去巴黎了。可她,
却把那个唯一想带她去巴黎的男人,弄丢了。3“我不去。”林婉的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电话那头的顾哲愣了一下,随即语气变得不耐烦。“林婉,你又在发什么疯?
为了一个穷画画的,值得吗?”“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婉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她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她要找到沈言,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她放下了一切工作,
像个疯子一样开始寻找。她打印了无数张寻人启事,贴满了大街小巷。
她去遍了这座城市所有的画廊和艺术区,拿着沈言的照片,一遍遍地询问。“你好,
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吗?他是一个画家。”得到的回应,大多是摇头和漠然。她的世界,
曾经以工作、名利和家庭为中心,光鲜亮丽。现在,她才发现,离开了沈言,
她的世界是如此的贫瘠和狭窄。她对他的朋友圈一无所知,对他的习惯知之甚少。
她甚至不知道,他最喜欢吃的菜,到底是什么。绝望,如同潮水,将她淹没。而此时的沈言,
正在千里之外的一座沿海小城。他找了一份在建筑工地上搬砖的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
在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中,重复着机械的体力劳动。汗水浸透了衣衫,灰尘糊满了脸庞。
下工后,他和工友们挤在廉价的快餐店里,狼吞虎咽地吃着十块钱一份的盒饭。
身体的极度疲惫,让他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思考过去。他瘦了,也黑了。
脸上的线条变得更加硬朗,眼神里少了往日的温和,多了几分沉寂。他就像一个苦行僧,
用这种自虐的方式,放逐着自己的灵魂。工友们都以为他是个家里穷出来打工的大学生,
没人知道他曾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他也很少说话,只是沉默地干活,沉默地吃饭,
沉默地回到那个只有一张板床的集体宿舍。夜深人静时,他会躺在床上,睁着眼睛,
看着天花板。林婉的脸,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眼前。她的笑,她的怒,她的吻。然后,
是她挽着顾哲的手,转身离去的背影。心,还是会抽痛。但他强迫自己,把这些画面,
连同那些情感,一起压进记忆的最深处。然后用一块巨石,死死地压住。他要活下去。
不是为任何人,只为自己。一天傍晚,收工之后,沈言坐在海边的礁石上。落日的余晖,
将海面染成一片绚烂的金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截木炭,在一张捡来的包装纸背面,
随手勾勒起来。他画得很专注。海浪,礁石,远处的渔船,以及天边绚烂的晚霞,
都在他的笔下,迅速成形。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即使被他刻意压抑,也无法磨灭。
“小伙子,画得不错啊。”一个粗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言回头,是工地的包工头老王。
老王凑过来看了看他手里的画,眼睛一亮。“嘿,你小子可以啊,有两下子。
这比照片都好看。”沈言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老王却来了兴致,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我跟你说,我有个小舅子,在这边开了个小画廊,半死不活的。我看你这画得挺好,
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沈言心里一动。画画。这个被他刻意遗忘的词,再次被提起。
他犹豫了。他害怕重新拿起画笔,那会让他想起过去的一切。老王看出了他的迟疑,
拍了拍他的肩膀。“试试呗,反正你搬砖也赚不了几个钱。你这手艺,埋没在工地上,
可惜了。”沈“言沉默了很久。最终,他点了点头。或许,这是老天给他的一个机会。
一个与过去彻底告别,重新开始的机会。与此同时,林婉的寻找,终于有了一丝线索。
她近乎偏执地在网络上搜索着任何与“画家”、“失踪”、“沈言”相关的字眼。一天深夜,
她在一个不起眼的本地艺术论坛上,看到一个帖子。是一个小画廊发布的新展预告。
“本画廊荣幸邀请到新锐艺术家‘尘埃’先生入驻……”下面配了几张画作的图片。
画风凌厉,色彩浓郁,带着一种压抑过后的爆发力。林婉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个画风,
她太熟悉了。虽然和沈言以前的风格有所不同,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笔触和情感,绝对是他!
她点开其中一张照片,放大。在画作的右下角,有一个签名。不是“沈言”。
而是两个字——“尘埃”。我们都不过是这世间的尘埃。这是沈言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林”婉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她看着帖子上标注的画廊地址。
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沿海小城。就是他!一定是“他!林婉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她甚至来不及换掉身上的睡衣。她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
4连续驱车十几个小时,林婉终于在第二天傍晚,抵达了那个陌生的小城。
她顾不上满身的疲惫和风尘,按照地址,找到了那家名为“海角”的画廊。画廊很小,
坐落在一条安静的老街上,门面毫不起眼。透过临街的玻璃窗,
林婉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沈言。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沾着几点颜料。
他瘦了,也黑了,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粗粝而陌生的气息。
他正侧着身,和一个客人交谈着什么。他的脸上,带着一抹浅淡而温和的笑意。那笑容,
林婉从未见过。不是从前那种带着一丝讨好和卑微的笑。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
平静而舒展的笑。他看起来……很好。甚至,比跟她在一起时,更好。这个认知,
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捅进了林婉的心脏。她一直以为,离开她,沈言会活不下去。可现实是,
他不仅活下来了,还活得更像他自己了。而她,却在他离开后,变成了一个笑话。
巨大的失落和不甘,瞬间淹没了她。她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画廊的门,冲了进去。“沈言!
”她尖锐的声音,打破了画廊里的宁静。沈言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瞬间凝固。
他眼里的光,迅速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仿佛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那位客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尴尬地对沈言笑了笑,便匆匆离开了。画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你怎么来了?”沈言率先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这平静,
比任何歇斯底里的质问,都更让林婉心慌。“我……我来找你。”林婉的声音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