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失焦的生日宴陈卓盯着电脑屏幕上闪烁的光标，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许久，
却迟迟落不下去。文档顶端写着《区域性银行数字化转型路径分析》，
这是他熬了三个晚上还没完成的咨询报告。四十五岁这年，
他从一家大型银行的中层管理岗位离职，成了一名独立咨询顾问。表面上时间自由了，
实际却是二十四小时待命。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晓薇”。他深吸一口气才接起。
“到哪儿了？”林晓薇的声音像她做手术时用的手术刀，精准，不带多余情绪。
陈卓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二十。“马上，已经在地库了。”“星宇的生日宴六点开始，
我订的餐厅离你家四十分钟车程。别忘了给孩子的礼物。”“带了，在后备箱。
”他揉了揉太阳穴，“我这就出发。”电话挂得干脆利落。陈卓收拾电脑时，
瞥见桌上他和儿子陈星宇的合影。那是五年前在海洋馆拍的，
十岁的星宇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亲密地搂着他的脖子。如今星宇十五岁，
身高蹿到一米七八，却已经很久没那样对他笑过了。赶到餐厅时已是六点十分。包间里，
林晓薇和星宇已经坐在那儿，气氛有些沉闷。“抱歉，路上堵车。”陈卓拉开椅子坐下，
把包装精美的球鞋礼盒递给星宇，“儿子，生日快乐。”星宇接过，淡淡说了声“谢谢爸”，
把礼物放在一旁空着的椅子上，连拆开的兴趣都没有。林晓薇今天特意打扮过，
浅米色羊绒衫衬得她肤色很白。作为三甲医院的心外科副主任，
她平时大多穿手术服或白大褂，这样的休闲装扮反而让陈卓有些陌生。她看了陈卓一眼，
没说什么，抬手示意服务员上菜。“星宇，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吧？”陈卓努力寻找话题，
“听你妈说这次数学有进步？”“嗯。”星宇低头刷着手机。“他想学生物工程。
”林晓薇接过话，“我跟他们学校升学指导聊过，这个方向前景不错，
但需要本科阶段打好基础。我联系了赵教授，就是带‘少年科学家’项目的那个，
下周带星宇去见见。”星宇猛地抬头：“妈，我说了不想参加什么‘少年科学家’！
”“不是强制参加，只是去了解下。”林晓薇语气平静，“多接触前沿研究没有坏处。
”“你每次都这么说，然后就会说‘既然都了解了，为什么不试试’，
然后我就得把周末都搭进去。”星宇的声音提高了些。陈卓试图打圆场：“星宇，
妈妈也是为你好...”“那你呢？”星宇突然转向他，“你觉得学生物工程怎么样？
”陈卓一时语塞。他对生物工程的了解仅限于字面意思，
更不清楚星宇为什么对这个领域感兴趣。在星宇成长的关键几年，他正忙于职场晋升，
家庭教育几乎全部由林晓薇负责。“我觉得...喜欢就学。”他谨慎地说。
林晓薇皱眉：“喜欢和适合是两回事。星宇的数学和物理成绩更突出，
学电子工程或计算机可能发展路径更清晰。”“看吧，”星宇冷笑一声，看向陈卓，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服务员开始上菜，暂时打断了这场不愉快的对话。
陈卓看着桌上的三人——名义上是一家人，实际却像被强行拼凑在一起的陌生人。
他和林晓薇再婚五年了，却依然没能找到合适的相处节奏。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客户发来的邮件。陈卓下意识地想掏出手机查看，却在桌下瞥见星宇讥诮的眼神，
只好作罢。“医院下个月组织去山区义诊，我报名了。”林晓薇切着盘子里的鳕鱼，
语气平常得像在说明天的天气，“大概去十天。”陈卓一愣：“怎么没提前跟我商量？
”“现在不是在跟你说吗？”她抬眼看他，“星宇可以暂时住你那边。
”“我那公寓就一间卧室，
而且下个月正好是项目关键期...”“所以孩子只是我一个人的责任？”林晓薇放下刀叉，
声音依然平稳，但眼神冷了下来。星宇突然站起来：“我吃饱了。
”说完抓起书包和那份没拆的礼物，径直走出包间。“星宇！”陈卓起身想追。“让他去。
”林晓薇说，“他需要冷静一下。”陈卓站在原地，看着儿子消失在门口，
又看看面前神色平静的妻子，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这个精心准备的生日宴，
像一场排练拙劣的戏，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却没有一个人入戏。
第二章：各自的孤岛星宇最终还是跟着陈卓回了公寓。
少年一言不发地走进客房——那原本是书房，临时搬进来一张折叠床。陈卓站在门口，
看着儿子把背包扔在地上，拿出耳机戴上，明显拒绝交流的姿态。
“我这里...可能不如家里舒服。”陈卓试图找话题，“你需要什么就跟我说。
”星宇头也不抬：“Wi-Fi密码是多少？”陈卓报出一串数字，看着儿子迅速连接网络，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带上门。客厅里，陈卓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却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透过磨砂玻璃门，他能看到星宇模糊的身影在房间里移动。十五年，
他印象中的儿子还是那个需要他辅导功课、会骑在他脖子上看烟花的小男孩，
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沉默寡言、浑身是刺的少年？林晓薇去义诊前，
给陈卓发了一份长达三页的“注意事项”，从星宇的饮食偏好到每日维生素的服用时间，
详细得像临床指南。陈卓看着那份文档，心里不是滋味。在晓薇眼中，
他大概连照顾孩子这种基本能力都欠缺。凌晨两点，陈卓被渴醒，起身去厨房喝水。
经过书房时，发现门缝下还透着光。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星宇蜷在折叠床上睡着了，
手机滑落在枕边，屏幕上还显示着游戏界面。陈卓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帮他盖好被子，
却看到儿子眼角有明显的泪痕。他愣住了。白天那个浑身是刺的少年，
在睡梦中看起来格外脆弱。陈卓蹲下身，仔细端详儿子的脸。星宇长得更像他妈妈，
但眉骨和鼻梁的线条分明是陈家的特征。这张脸上已经能看到成年后的轮廓，
却还带着未脱的稚气。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是星宇和林晓薇的合影。
照片里晓薇搂着儿子的肩膀，两人都在笑，那是陈卓很少见到的、放松的笑容。
他忽然意识到，在他缺席的这些年里，
晓薇和星宇已经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外人难以介入的小世界。帮儿子盖好被子，关掉台灯，
陈卓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晓薇发来的信息：“已到驻地，一切安好。
星宇睡了吗？”他回复：“睡了。你放心。”对话就此终结。陈卓走到窗前，
看着凌晨的城市。远处仍有零星的灯火，每一盏灯下大概都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
他和晓薇，两个在各自领域游刃有余的成年人，为什么把生活过得如此狼狈？第二天早晨，
陈卓被煎蛋的香味唤醒。走出卧室，他惊讶地看到星宇系着围裙站在灶台前。“马上就好。
”星宇头也不回地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单面煎还是双面，就做了单面。
”陈卓在餐桌前坐下，看着儿子把煎蛋、烤面包和牛奶摆上桌。动作熟练，
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你经常自己做饭？”陈卓问。“妈经常加班，我饿不着自己。
”星宇坐下，开始吃自己的那份。父子俩沉默地吃着早餐。
陈卓想起晓薇那份详尽的注意事项里，并没有提到星宇会做饭。“那个...生物工程，
”陈卓试探着开口，“为什么感兴趣？”星宇动作顿了顿：“就是感兴趣。
”“是因为...想当医生像妈妈一样？”“不。”星宇回答得很快，“正好相反。
”陈卓不解地看着他。“妈是治已经生病的人。”星宇放下牛奶杯，
“但生物工程可能让人少生病，或者生病了有更好的治疗方法。不像做手术那么...直接。
”陈卓忽然明白了什么。晓薇是心外科医生，经常面对生死一线的压力。星宇选择这个专业，
或许是想用一种不同的方式接近母亲的世界。“你妈知道你的想法吗？
”星宇扯了扯嘴角：“她只关心我能不能上名校。”电话铃声打断了对话。陈卓接起，
是客户对方案提出新的修改要求。他对着电话解释了十分钟，挂断时发现星宇已经洗完碗，
回到自己房间。餐桌上留着一张字条：“我去图书馆了，晚上回来。”陈卓捏着那张字条，
心里五味杂陈。他错过了太多了解儿子的机会，现在想要弥补，却不知从何入手。
第三章：断裂与连接林晓薇走后的第四天，陈卓接到星宇班主任的电话。“陈先生，
星宇今天没来上学，也没有请假。联系林医生没接听，所以打给您。”陈卓心里一沉。
早上他出门时，星宇明明背着书包跟他一起出了门。“可能...可能是身体不舒服，
我联系他看看。”陈卓挂断电话，立即拨打星宇的手机，无人接听。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强迫自己冷静，先给老师回了电话，说星宇急性肠胃炎，
忘记请假。然后他拿起车钥匙，开始思考星宇可能去的地方。商场？网吧？同学家？
陈卓发现自己对儿子的社交圈一无所知。他翻找星宇的房间，希望能找到线索。
在书架最里侧，他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素描本。翻开第一页，陈卓愣住了。
纸上是用铅笔精细描绘的人体器官结构图，心脏的剖面，神经元网络，
旁边密密麻麻标注着解剖学名词。往后翻，还有各种机械构造、建筑草图，
甚至有几页游戏角色设计。最后一页夹着一张便签，
上面是星宇的字迹：“如果有一天我能设计出人造心脏，妈妈就不用那么累了。
”陈卓坐在儿子的床沿上，久久不能动弹。他一直以为星宇沉迷游戏，不务正业，
却从未想过那些屏幕背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手机定位显示星宇在城东的创意园区。
陈卓驱车赶到，在一家VR体验馆里找到了儿子。星宇戴着头显，双手在空中比划，
似乎在进行什么创作。陈卓没有立即上前，而是站在远处观察。屏幕投影上，
一个精细的心脏3D模型正在成型，星宇用手指一点点调整着血管的走向。“这是你设计的？
”等星宇摘下头显，陈卓才走上前。星宇明显吓了一跳，
随即露出戒备的神情：“你来干什么？”“老师打电话说你没上学。”陈卓尽量让语气平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