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你们听说了没？顾屿白好像疯了，满世界的寻找一个叫莫向晚的女生。”“莫向晚，
莫向晚不是他了的继妹吗？虽然隐隐约约有听说过他们的事，没想到是真的啊。”“对啊，
听林杰他们说，莫向晚好像是主动爬床还是什么的，再具体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听说了，
真丢人啊，难怪之前大家都说莫向晚是顾屿白的狗，说得一点也不错。
”1浮萍湘雾头顶的树叶遮蔽着阳光，窸窸窣窣扑闪着透过缝隙洒下来，女人步履匆匆，
手上提着一个不锈钢的保温壶，面上却带着难掩的心焦。医院广播中传来模糊不清的呼唤，
“请莫向晚女士到儿科办公室。”莫向晚，好久远又熟悉的名字。借着树荫的遮蔽，
我努力眨巴了几下眼睛，思绪不自觉飘渺起来。其实，我这样的出身，
被人讨厌是理所应当的，所以也从不奢望有人爱我。我的妈妈，是人人喊打的小三。
年轻的时候仗着美貌攀附权贵，妄图跻身上流社会。可即便机关算尽，
也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生下我这么个拖油瓶，不尴不尬得蜗居在远郊一处出租房里，
等别人垂怜。她常常怪我，怪我生得不中用，如果我是个男孩就好了。
我童年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鲜红欲滴的长指甲，每次她都会面带微笑得揪起我一小块皮肉，
狠狠得钻旋。怎么描述那种感觉呢？比痛楚更先到来的是上扬的嘴角，不笑的下一秒，
尖尖的高跟鞋就会戳在我的背上。妈妈，好痛呀。可是我不怪她，她是我的妈妈。
我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出门玩，被路边的大狗狗咬得好痛好痛，妈妈当时什么也没说，
却在当晚悄悄毒死了邻居家的那只大狗狗。还有一次，不知道妈妈记不记得，
我发烧得快要死掉了，妈妈发疯一般冲进医院，衣服凌乱，妆也花了，不顾别人鄙夷的目光，
从内衣里扯出鲜红的钞票，救了我的命。向晚让妈妈生气了，不是妈妈的错。我长大了，
妈妈的脾气也还是没有变好。她常常说我是婊子，说我吃她的穿她的，怎么不出去卖呢？
每每听到，我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妈妈，向晚想听你的话，可是不想做不好的事。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我死去。可是，故事的转折发生在一个夏天。那天，
妈妈难得的很高兴，她给我穿了漂亮的小裙子，化了好看的妆。“向晚，
到了顾叔叔家要听话知道吗？”她的脸上红霞遍布，满是温柔，像一朵盛开了的百合花。
“我知道了。”顾叔叔是谁，我不知道，但是妈妈高兴，向晚就高兴。
我坐在什么所谓进口汽车上惴惴不安，可我不敢说出口那种皮质的味道我闻起来恶心，
只能小心翼翼地闻着临行前捡起来的路边掉落的栀子花。车子刚到顾家门口，
门内就传来了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伴随着声声愤怒的宣泄。我有点害怕。
“我妈才死了多少天，你就让那个女人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你妈死了我还要生活啊。”一个男人沉着声音说道，暗含着几分警告，警告声中却难掩心虚。
我还没站稳住脚，一个银发少年便怒气冲冲地迎面走来，眼睛通红，似乎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他恶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就开车走掉了。我很愧疚，我知道，妈妈又做了不好的事，对不起。
2琳琅碎梦我以为，他该恨我的，至少，他该恨我的不是吗？可那天过后，
他竟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我松了一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顾家的氛围，总感觉怪怪的，
我不了解那么多。我去了新的学校，我想，大概会有一个不错的开始吧。“啊，好冷。
”我又一次被关在了厕所里面，冰水扑面而下，沉重的木桶也随之砸在了我身上。
我抱紧了双臂，有些难受得吸了吸鼻子，为什么那些人还是欺负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外面传来老师严肃的训斥声，接着就是稀稀拉拉的道歉声，
穿插着插科打诨的声音。是李老师，她打开了厕所的门，抱了抱我，让我换身衣服回去上课。
奇怪，李老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接下来的日子，我一天比一天不好过，如果把我泡在水里，
那我的洗澡水会是苦水吗？我苦中作乐地想。在我用餐时，好端端的就有老鼠扔在我身上，
活着的，皮毛乌黑发亮的老鼠，我最害怕老鼠了，以前和妈妈住在出租房的时候，
有时候半梦半醒之间，都能感受到老鼠爬过我的脸，我好怕它们咬我。
周围传来大家的尖叫哄笑声，我被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只有不争气的泪水从眼眶滑下来，
却不敢哭出声音。课外活动是我最痛苦的时刻，没有人愿意和我在一起，每当路过我身边时，
她们总是捂起鼻子，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谁的身上好臭呀，我好想吐”，“哈哈哈哈，
谁是超人谁就去英雄救美”，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好想哭，我不臭的，
可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好有顾屿白，每次我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
他总会站出来及时制止他们。顾屿白，谢谢你，你是我的浮木。顾叔叔的工作越来越忙，
他和妈妈也有了新的小孩，终于，在一个冬日早晨，他们搬去了离公司最近的一处房子居住。
“向晚，照顾好自己。”临走之时，妈妈的鼻子红红的，
看我的眼神还带了几分我看不懂的愧疚，随后就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大门缓缓关上，
我身后只留下阴影中的顾屿白。“你饿不饿，我去煮点东西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们的关系竟也变得有几分融洽。保姆不在的时候，我会煮东西给我们吃。上学路上，
他也会背着书包静静跟在我身后。我发烧时，他虽然砰砰砰地把我的门敲得很响，
却会在外面留下几盒退烧药。上学很痛苦，可是，有顾屿白，我觉得很幸福。
我可能是生病了。月亮是夜的舞娘，风是吟游诗人的勋章。“别走，求求你。”他醉醺醺的，
眼睛红红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我不小心跌落在他的怀中，夜黑得好像暗处有一头巨兽，
让我胆战心惊。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吻覆盖了上来，浓厚的男性气息让我喘不过气来，
他将我的手反绞起来放在耳后，从鼻尖吻到脖颈。我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好像阿芙洛狄忒女神织着网将我网罗住，动弹不得。“顾屿白”我小声叫着他，
仿佛有万千星光洒落我怀中，洒下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可当我醒来时，
身边早已没有了顾屿白的身影，只留下一张苍白的A4纸，
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下贱”“你们知道吗？沈沫寻出国了。”“啊，
难怪我看顾屿白那么伤心。”刚到教室，我的脸瞬间血色全失，几乎要站立不稳，
踉跄着走到她们跟前。“你们说什么？”眼前的女生似乎也被我的脸色吓了一跳，
随即不悦地说道“沈沫寻出国了呀，她和顾屿白都在一起那么久了，说分手就分手，
太可惜了。”我的手突然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明白了那张纸条的缘由，他以为，
他以为我自荐枕席，以为我放荡不堪。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灯塔，熄灭了。
3爱恨茫茫自那以后，我就成了顾屿白随叫随到的床伴，他不爱我，他恨我，
我不懂他为什么不放过我。“跪下”我穿着单薄的睡衣跪在地上。我几乎要跪不住，
地上好凉，我膝盖好痛，我好想抱抱他，好想亲亲他的眼睛说我好痛，可他讨厌看见我。
“滚出去。”我几乎要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他便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只能听见空气中传来的耳语，眼泪不自觉地滴在地毯上。渐渐的，我不去上学，
也分不清黑夜白天，晚上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白天却总是昏昏欲睡，我好想做梦啊，
梦里是没有我的世界。几年时间一晃而过，我考上了一所不好不坏的大学，
更令我没想到的是，顾屿白竟执意要和我上同一所大学。“莫向晚，过来。”我有些恍惚，
几年过去，自从顾伯伯死后，他身上气势更盛，明明朝夕相处，我却平添几分陌生之感。
我感觉自己像脚踩棉花一般，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周围是震耳欲聋的音乐，
舞池里男男女女沸反盈天，周围人若有若无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让我如坐针毡。
我不太懂为什么同学聚会要选在这种地方，也不太想看见那些以前欺负过我的同学，
哪怕我们很可能以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怎么这么慢？”他一把将我拽到沙发上，
钳起我的下巴。“以后要你干什么快点，别让我说第二次，你妈和那个野种还等着我打钱呢。
”“好。”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我轻轻跨坐过去，却被他一把推开。
“说你下贱你还真下贱。”我感觉世界都天旋地转了起来，
周围下流的目光好像汗水一样牢牢扒在我身上。顾屿白，我恨你。
我感觉我的灵魂都从身体上抽离开来，凝视着这个一直以来我视为全部希望的男人，
他已经变得面目全非。我后知后觉地明白，恍然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恶狠狠的眼神，
他一直都恨我。又是昏昏沉沉的一个白天，我继续睡着。“莫向晚，起来。
”我挣扎着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平心而论，他长得其实很不错，剑目星眉，郎艳艳绝，
哪怕是面无表情，也给人一种凛冽的美感，仿佛冬日挂霜的玫瑰花。“怎么了？想要了吗？
”我跪在床上试图歪着头试图亲他，手却被紧紧地攥住了。“你以为我找你是为了这个？
”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他在生什么气？搞不懂，也不想懂。
“不是的话我就要睡觉了。”我的脑子朦朦胧胧的，艾司西普肽兰发挥了作用，
我现在不想去想任何人任何事。“你不管你妈和那个野种了吗？”他压抑着声音说道。
“我怎么管？顾屿白，我拿什么管？你说我出去卖好不好？那些人会喜欢吗？”我是真心的，
真心觉得这样挺好的，想着想着，我甚至都要笑出声来，这算不算是女承母业。
我都这么下贱了，再下贱一些也没什么吧。他好像触电一般放开了我的手，
离开的脚步带着几分落荒而逃。回忆拉扯着我，让我不得安宁。
恍惚中想起那次大学开学前的同学聚会，上天薄待我，欺负了我好多年。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莫向晚长得还挺好看的呢”“不好看能爬上顾屿白的床吗？
”“要我说顾屿白也是够狠心的，咱班里，哪个喜欢他的女生没欺负过莫向晚？
莫向晚她妈是出去卖的，莫向晚最怕老鼠，不就是他告诉别人的吗？”“对啊，
把人睡了还装作一副迫不得已的样子，老娘我阅人无数，也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男的。
”嗡鸣的声音像电报一样在我脑海中翻涌，我甩了甩头，我好想去死啊。
最近我老是想起过去那些旧时光，那些不算好的，却总是神出鬼没的旧时光。
第一次见到沈沫寻是在一个午后，她黑发如瀑，温和婉约，
站在那里就好像一幅生动的山水画，我从没有见过这样亮晶晶的人，好像一块会发光的石头。
“你好，我叫沈沫寻。”她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却偏过头去不敢说话，对我而言，怯懦，
就等于安全。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顾屿白在一起的，
顺利度过每一天已经让我精疲力竭了。现在想来，我也真是愚蠢，童话故事早已告诉我们，
王子和公主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却从来没有哪一篇童话故事说，
王子和他的继妹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了。不自量力，是我的错。自那天争吵起，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顾屿白了，这样的日子也不错，保姆和我的狗小福子陪着我。
小福子之所以叫小福子，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像骆驼祥子，祥子爱小福子，我也爱我的小福子。
我不爱任何人了，我只爱小福子。我终于明白，没有人爱我，我也得不到任何爱。
顾叔叔死后，妈妈对我热络，是希望我可以用裤腰带拴住顾屿白，好让她的小儿子平安顺遂，
早在那年冬天，她和顾叔叔离开的时候，不就已经放弃我了吗？献祭我一人，
换来三个人的安宁，多划算啊。至于顾屿白，对我更是恨之入骨吧，我的妈妈是小三，
是让他妈妈尸骨未寒的元凶，我更是玷污了他清白的罪魁祸首，这么多年和我纠缠不休，
也真是为难他了。“叮铃铃”莫小姐，有您的电话，保姆阿姨接过电话示意我过去。“您好，
是的，我这个是小型犬，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就是农村很常见的那种五黑犬，
是这样的没错。”挂完电话，我摸了摸小福子的头，这小子要享福了，
我不仅给他找了一个漂亮老婆，还给他找了一个新主人，
这样他就可以组成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家庭了。那是一个一碧如洗的晴天，
一位大叔正躺在沙滩椅上安然地晒太阳，太阳总是晒得人暖烘烘的，
直到海风裹挟着浪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拿下来眼睛上的墨镜，一闪而过好像看到什么东西，
定睛再一看，却消失不见了。4离人沽风顾屿白疯了，所有人都知道。
自从那天他拿到海边的监控录像，他就彻底疯了。
他常常一个人待在顾家那间又小又黑的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谁许你天上人间，
谁同你恨海情天。顾屿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莫向晚，爱上那个人的女儿。
第一眼见她时，她像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兔子，明明被折断了手脚，还要强撑着做出一副笑脸。
那时他不懂，不懂她过得多么辛苦，不懂那微笑背后的哀伤，只觉得她惺惺作态，
和她那个登堂入室的妈一样。那时他太无能了，既不能对抗他的父亲，
也不能抉择自己的人生，便选择了最脆弱的她来欺凌。他知道她最怕的动物是老鼠，
也知道她最讨厌的水果是芭乐，知道她最喜欢的食物是莲蓬，
也知道她最崇拜的作家是村上春树。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厌恶一个人，
只怕是看都不愿意看见，又哪来这么多关注呢，只怕那时候，他就已经爱而不自知了。
或者说，他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可是他不敢承认，承认喜欢她，就等于背叛了自己。
他将自己的爱用恨牢牢包裹住，成为了一个刽子手。看着别人对她日渐欺凌，
看着她对自己日益依赖，他好像被劈开了两半，感情告诉自己拥抱她，
理智却告诉自己践踏她。理智占领了高地。他也以为理智可以永远占领高地。
不就是一个莫向晚吗？这个世界上，比莫向晚聪明，美丽，讨人喜欢的女生不是多的是吗？
和沈沫寻在一起，是他的一时兴起，分开时，反而松了口气。他至今还记得那天分手时，
沈沫寻对他说的话“顾屿白，你喜欢的人其实从来都不是我，那个人，是莫向晚，对吗？
那么好，我祝你永失所爱。”他惊慌失措，却始终不敢承认，
只能借着酒意小心翼翼地说出“别走”两个字，那两个字从来都不是对沈沫寻而说，
而是对莫向晚而说，他爱的人，从来都是莫向晚。那时候他还太年轻，
年轻到自私得用爱来满足私欲，他是个蠢货，是天底下最愚蠢的蠢蛋。
靠近莫向晚就靠近了痛苦，远离莫向晚就远离了幸福，
他眼睁睁看着莫向晚从爱意盈盈到满目失望，无数次，他都想说，
想大声地说出来“那不是我的本意，我爱你”可每一次，他都忍住了。他的心叫嚣着爱他，
尊严却呐喊着伤害她，他是一个懦夫。他知道错了。“我不相信你已经死了，莫向晚，
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你。”疯子。5.旧梦远逝“咳咳”，女孩呛了几口水。再次睁开眼，
是在一个小渔村里，她茫然地环顾四周，摸了摸身上盖着的柔软的棉被，有些不知所措。
“姑娘，你醒了。”一个老婆婆拄着拐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谢谢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