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手,曾温柔地拂过她的发梢,也曾残忍地,将她推入这无间地狱。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恨,也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
她缓缓地,挪动了脚步。
不是走向他,而是转向了另一侧,那条被积雪覆盖、几乎看不见原本模样的马路。
远处,有重型卡车的引擎声隐约传来,沉闷如雷。
顾霆深瞳孔骤缩,心底蓦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叶晴!
你要干什么?
回来!”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惶。
叶晴仿佛没有听见。
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空荡荡的,映不出任何东西,包括他的倒影。
然后,在顾霆深骤然放大的瞳孔里,在司机惊恐的刹车嘶鸣声中,她猛地发力,用尽全身力气,像一只断了线的、决绝的纸鸢,扑向了那辆疾驰而来的卡车!
“砰——!”
一声沉闷的、血肉之躯与钢铁巨物碰撞的巨响,撕裂了雪日的寂静。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鲜血,刺目的、滚烫的鲜血,从她破碎的身体下蜿蜒流出,迅速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像一朵骤然绽放的、凄厉的红梅。
有几滴温热的血点,飞溅而来,精准地落在了顾霆深一尘不染的定制西裤裤脚上,留下几点肮脏的、触目惊心的暗红。
叶晴躺在血泊中,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抽搐,视线己经开始模糊涣散。
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望向那个僵立在雪地中、面色惨白如纸的男人,唇瓣翕动,气若游丝,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的诅咒:“顾总……赎罪的滋味……要不要……也尝尝?”
声音很轻,很快就被风雪吹散。
但顾霆深听清了。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了他的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
他手中的黑伞,“啪”地一声,掉落在雪地里。
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倒塌。
只剩下那片无尽的血红,和那句萦绕不去的、冰冷的诘问。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冻结、碾碎,然后又被强行拉长。
顾霆深站在原地,那双惯于在谈判桌上洞察细微、在文件堆里运筹帷幄的眼睛,此刻像是失去了对焦的能力。
视野里,只剩下那片疯狂蔓延的、刺目的红。
它吞噬了洁白积雪,也吞噬了他世界里最后一点摇摇欲坠的支撑。
那声沉闷的撞击,并非结束,而是化作了无数尖锐的回音,反复刺穿着他的耳膜,最终汇聚成她气若游丝,却比万载寒冰更冷的声音:“顾总……赎罪的滋味……要不要……也尝尝?”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近乎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像是突然被解除了定身咒,猛地朝那片血色冲去。
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混着血污的泥泞雪地里,溅起肮脏的冰碴,他也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