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远与两位商人即将落笔的紧要关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都给老子站住!”
五六个身着皂隶服、腰挎铁尺的衙役拨开人群,为首的班头一脸横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在场众人。
他一把夺过桌上的契约,粗鲁地抖开:“光天化日之下,私相授受,逃避课税,该当何罪?”
阿良吓得两腿发软,差点跪倒在地。
那两个商人更是面无人色,手中的毛笔“啪嗒”掉落在地。
陈远心头一紧,却强自镇定地上前一步,拱手笑道:“差爷误会了。
这是替沈家采办的货物,正要往市舶司报备呢。”
“沈家?”
班头眯起眼睛,语气中满是怀疑。
“正是。”
陈远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与沈文澜签订的对赌协议,故意将末尾沈家的朱红印鉴展露无遗,“沈小姐亲自交代的差事,若是耽误了时辰,恐怕不好交代。”
他赌的就是这些衙役不敢当真去沈府对质。
果然,几个衙役交换了眼色,气势顿时弱了三分。
陈远趁热打铁,将班头拉到一旁,悄悄将身上最后的几枚铜钱塞进他手中:“差爷辛苦,这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待沈家这批货顺利出港,再请各位痛饮三杯。”
班头掂了掂手中的铜钱,脸色稍霁:“既然是沈家的买卖,这次便算了。
下次若再敢不报备,休怪我等不讲情面!”
目送衙役们远去,陈远这才发觉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
他转身对惊魂未定的商人露出从容的微笑:“二位都看见了?
沈家的生意,向来光明正大。
现在,可以落笔了吧?”
两人哪还敢犹豫,连忙重新蘸墨,在契约上郑重地签下名字、按下指印。
暮色渐浓,码头上只剩下零星几盏灯笼在晚风中摇曳。
“少、少爷,咱们现在去哪弄这笔定金啊?”
阿良带着哭腔问道,声音在夜风中发抖。
陈远咬了咬牙:“把你身上这件外衫当了。”
“可、可这是小的最好的一件衣裳了......”阿良委屈地揪着衣角。
“少废话!
等赚了钱,给你买十件新的!”
半个时辰后,陈远站在一家赌坊的后门外。
当衣服换来的几百文钱在掌中攥得发烫,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少爷,这地方去不得啊......”阿良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声音发颤。
“在外头等着。”
陈远深吸一口带着咸腥气的夜风,毅然推门而入。
赌坊内乌烟瘴气,骰子在碗中碰撞的清脆声响与赌徒们的嘶吼交织在一起。
陈远在几张赌桌间逡巡片刻,最终在一张玩骰子的桌前驻足。
他努力回忆着原主记忆中对这家赌坊的了解——那一点点关于骰子的隐秘知识,此刻成了他们翻盘的唯一希望。
一个时辰后,陈远揣着赢来的五两银子,悄无声息地溜出赌坊。
阿良正在门外急得团团转,见他出来,这才长舒一口气。
“走,送货去。”
翌日清晨,天光未亮,香料己准时送达城西货栈。
陈远对早己等候在此的几位小商人朗声道:“上好的南洋香料,市价七成,现银交易。
要的从速!”
这些都是他吩咐阿良连夜联络的小本商人,平日里根本抢不到这等好货。
此刻见到货真价实的香料,价格又如此优惠,众人纷纷争先恐后地掏钱抢购。
不到一个时辰,堆积如山的香料便销售一空。
陈远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银两,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货栈门口传来一个清越的女声:“陈公子当真好手段。”
沈文澜带着贴身丫鬟立在晨光中,唇角含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过一夜之间,就将我沈家的名头用得这般娴熟。”
陈远心头猛地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拱手施礼:“沈小姐说笑了,这都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
沈文澜款步上前,目光扫过空了大半的货栈,“借我沈家的名头作保,空手套白狼赚得第一桶金。
陈公子,你这步棋,是不是走得太过凶险了?”
她语声轻柔如春风,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利剑。
(陈远能否化解这场危机?
沈文澜将如何发落这个胆大包天的“合作者”?
刚刚起步的商业宏图是否会就此夭折?
所有的答案,都系于沈文澜接下来的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