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一道优雅的身影跨了出来。
那是一位看起来约莫西十岁的女士,穿着剪裁极好的米白色羊绒大衣,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得出质地精良。
她的面容白皙姣好,眉宇间带着一种被精心呵护的宁静,只是那双望向王秀云怀中婴儿的眼睛,深处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焦灼的期盼、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一丝深埋的、几乎被岁月抚平的伤痛痕迹。
她身后跟着一位身材挺拔、穿着深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气质沉稳内敛。
他的目光锐利而克制,只在触及妻子和婴儿时,才流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
“林太太……林先生……” 李老栓搓着手,佝偻着背,声音里带着卑微的讨好和掩饰不住的紧张。
被称作林太太的苏雅女士只是微微颔首,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王秀云怀里的襁褓。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汲取某种勇气,然后一步一步,朝着土炕走去。
她的高跟鞋踩在坑洼不平的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踏在王秀云的心上。
王秀云下意识地把孩子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像护住最后一点微弱的炭火。
苏雅走到炕前,微微俯身。
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轻柔。
她没有催促,只是伸出了双手,那双保养得宜、纤细白皙的手,在昏暗的油灯下,与王秀云粗糙、布满裂口的手形成了触目惊心的对比。
“孩子……” 苏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给我吧。
我们……会把她当亲生骨肉一样疼爱。”
王秀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如同秋风中的残叶。
她死死地咬着牙,牙关咯咯作响,仿佛在和体内某种巨大的力量搏斗。
她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在疯狂地闪烁、挣扎。
终于,在那双优雅而坚定的手面前,她所有的力气都耗尽了。
那紧抱着婴儿的手臂,像被无形的力量一根根掰开,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
她将那个小小的、温热的襁褓,一点点递了出去,递向那片象征着未知命运、却也带着干净气息的白色羊绒。
交接的一刹那,王秀云的手指失控般痉挛了一下,指尖在那包裹婴儿的旧布上留下几道深深的褶皱。
苏雅稳稳地接住了孩子,小心翼翼地抱在臂弯里,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她低头看着襁褓里那张皱巴巴的小脸,眼神瞬间柔和得如同融化了的春水,之前所有的复杂情绪都被一种纯粹而强烈的怜爱覆盖。
她下意识地轻轻摇晃着臂弯,口中发出温柔得近乎梦呓般的安抚声。
林国栋走到妻子身边,宽厚的手掌轻轻覆在她肩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他看了一眼襁褓,目光沉稳,然后转向李老栓和王秀云,声音低沉而清晰:“放心。
从今往后,她就是我们林家的女儿。
我们会给她最好的一切。”
司机己经拉开了漆黑锃亮的后座车门,像一个无声的邀请,也像一个宣告终结的句点。
苏雅抱着孩子,在林国栋的陪同下,转身走向那扇敞开的、如同通往另一个世界的车门。
高跟鞋踏在冰冷的泥地上,声音清脆而疏离。
就在苏雅抱着孩子即将弯腰坐进车里,车门准备关上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