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打着咖啡馆的玻璃窗，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周雨晴望着窗外模糊的街景，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咖啡杯边缘。她本该在一个小时前就离开的，
但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她困在了这家名为"回声"的小咖啡馆里。"请问，这里有人吗？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周雨晴抬起头，正准备回答"没有"，
却在看清来人面容的瞬间僵住了。那张脸——那双眼睛——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陈默？"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男人明显也愣住了，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像是蝴蝶濒死前的挣扎。"雨晴？"他念出这个名字的方式，
仿佛在舌尖品尝一个久违的味道。五年。整整五年没见了。周雨晴感觉喉咙发紧，
她看着陈默在她对面坐下，他身上的雨水滴落在木地板上，形成小小的水洼。他还是老样子，
又完全不一样了。眼角有了细纹，下巴上的胡茬修剪得很整齐，
那双曾经让她沉溺的眼睛如今更加深邃，像是藏着说不尽的故事。"真巧。"陈默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些周雨晴读不懂的东西，"你...还好吗？""嗯，还不错。
"周雨晴低头搅拌已经凉透的咖啡，"在一家出版社做编辑。"她停顿了一下，"你呢？
""建筑师，刚完成一个项目。"陈默招手向服务员点了杯美式，"就在转角那栋玻璃大楼。
"一阵沉默。雨声填补了他们之间的空白。周雨晴想起大学时，
他们总喜欢在下雨天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她靠在他肩上听雨，他则翻着一本建筑杂志，
时不时指着某栋建筑说"以后我要设计比这更好的"。"记得我们大二那年吗？
"陈默突然开口，仿佛读懂了她的心思，"你非要拉着我去听那场露天音乐会，
结果半路下起大雨。"周雨晴感到一阵暖流涌过胸口，"记得。我们躲在公交站台下，
你脱下外套给我披上，自己却淋得像只落汤鸡。""那天回去你就发烧了。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三十九度，把我吓坏了。""你翘了三天课照顾我。
"周雨晴微笑着补充，"还学会了煮粥。"他们相视一笑，那一刻，五年时光仿佛从未存在。
周雨晴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这种感觉。
"你还留着那些...罐头吗？"陈默轻声问。周雨晴的手指僵住了。
那些"记忆罐头"——陈默的奇思妙想。大学四年，
：校园钟声、图书馆翻书声、食堂喧闹、她弹钢琴的声音...然后把这些声音装进玻璃罐，
贴上标签送给她。"大部分都...不在了。"她轻声说，"搬家时碎了几罐，
剩下的..."她没有说完。剩下的被她收进了床底下的纸箱，再也不敢打开。陈默点点头，
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我上周路过母校，钟楼正在维修，那口钟要被换掉了。
"周雨晴感到一阵刺痛。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在钟楼下，那天钟声恰好响起，
陈默后来把那声音装进罐头，标签上写着"我们的开始"。"时间过得真快。"她喃喃道，
不知是在说钟楼还是他们。服务员送来陈默的咖啡，他们再次陷入沉默。
周雨晴偷瞄着陈默的侧脸，发现他左手无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迹——曾经戴过戒指的痕迹。
她的心沉了下去。"你...结婚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陈默转动着咖啡杯，
"订婚了。上个月...解除了婚约。""对不起，我不该问的。""没关系。
"陈默苦笑了一下，"你呢？有...""没有。"周雨晴回答得太快，"工作太忙，
没时间..."谎言。她有过几段恋情，但都不长久。每次当对方想要更进一步时，
她总会想起那个收集声音的男孩，和那些装满回忆的玻璃罐。"雨晴，
"陈默突然直视她的眼睛，"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周雨晴屏住呼吸。
"下个月我要去伦敦了，公司在那里开了分部，我申请了调职。"伦敦。
距离这里六千多公里，八小时时差。周雨晴感到一阵眩晕，
她想起自己书桌抽屉里那封尚未回复的邮件——伦敦一家出版社的工作邀请。"恭喜你。
"她强迫自己微笑，"这是个好机会。""是啊。"陈默的目光复杂难辨，"三年合约。
"又是一阵沉默。雨似乎下得更大了，敲打窗户的声音变得急促。周雨晴突然意识到，
命运给了他们这次意外的重逢，却只是为了更彻底的告别。"记得我们毕业前的约定吗？
"陈默突然问。周雨晴当然记得。那晚在操场上，他们约定五年后无论身在何处，
都要回到母校钟楼下见面。但第五年到来时，她已经没有勇气赴约了。"我去等了。
"陈默轻声说，"等了整整一天。"周雨晴感到泪水涌上眼眶，"对不起，
我...""没关系。"陈默摇摇头，"我猜你是有原因的。"原因？太多了。
他母亲那句"你配不上我儿子"，他朋友圈里出现的那个漂亮女孩，
她自己日益严重的自我怀疑...但这些现在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我留了一个罐头给你。
"陈默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玻璃罐，里面似乎空无一物，"最后一天在校园里录的。
"周雨晴接过罐子，手指颤抖。标签上写着"我们的结束"，日期是毕业典礼那天。
"我一直没机会给你。"陈默的声音有些哽咽，"现在...也许正是时候。
"周雨晴的视线模糊了。她拧开罐盖，一瞬间，
校园钟声、欢笑声、毕业歌、还有...她的啜泣声？她困惑地看向陈默。
"你当时背对着我哭，不知道我录下来了。"陈默的眼眶发红，"那是我见过最美的声音。
"情绪如决堤洪水般涌来。周雨晴的手一抖，玻璃罐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摔得粉碎。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那些声音永远消失了。"不！"她蹲下身，徒劳地想要捡起碎片，
指尖被划出一道口子。"别动！"陈默抓住她的手腕，鲜血已经滴在他的白衬衫上。
他掏出纸巾轻轻按住她的伤口，"没事的，只是小伤。"但周雨晴知道，伤口远不止这一处。
她抬头看着陈默，泪水终于落下，"我也要去伦敦了。"陈默的动作顿住了，"什么？
""一家出版社...上周给我发了offer。"她抽泣着说，
"我还没决定..."陈默的表情从震惊逐渐变为某种复杂的释然。
他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你应该去，那是家很好的出版社。
""但我们...""我们五年前就结束了，雨晴。"陈默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只是我们都不愿意承认。"周雨晴知道他是对的。那些罐头，那些回忆，
她一直紧紧攥着不放，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却忘了稻草终会腐烂。"我能抱抱你吗？
"她轻声问。陈默张开双臂，她扑进那个熟悉的怀抱，闻着他身上雨水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五年前他们也是这样拥抱告别，只是那时他们都以为只是暂时的分离。"祝你幸福。
"陈默在她耳边低语。"你也是。"周雨晴深吸一口气，松开手。窗外的雨停了，
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周雨晴看着地上玻璃罐的碎片，突然感到一种奇怪的平静。
也许有些东西必须打碎，才能重新开始。"我该走了。"她站起身，拿起包。陈默点点头，
"保重。"周雨晴走向门口，在推门而出的瞬间，
她听见陈默说："如果你决定去伦敦...也许我们可以喝杯咖啡。"她没有回头，
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雨后清新的阳光里。这一次，她没有哭。
伦敦的雨与北京不同。它不急不躁，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城市，
模糊了古老的砖墙与现代的玻璃幕墙之间的界限。周雨晴站在出版社办公室的窗前，
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窗框。来伦敦三个月了，她依然不习惯这里的天气，
就像不习惯没有陈默的生活一样。那天在"回声"咖啡馆分别后，她回到家，
从床底下拖出那个积满灰尘的纸箱。五个玻璃罐，三个已经碎了，只剩下两个完好无损。
她鼓起勇气打开其中一个——是大四那年陈默在校园歌手比赛后录制的，
她唱了一首《我要你》，结束时台下掌声雷动，而陈默在背景音里轻声说："我爱你。
"那一刻，她回复了伦敦出版社的邮件。"周编辑，会议室准备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