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城根下最负盛名的画皮师，沈阿丑。一张人皮，可换一世富贵；一副新颜，
能躲灭门之灾。我更是阴沟里不见天日的老鼠，是我那同胞双生的姐姐——沈清颜，
亲手造就的怪物。三年前，她将我绑在冰冷的石床上，用我亲手打磨的、最锋利的玄铁刀，
一刀一刀，剥下了我的脸。她说，国师批命，我这张脸，是天命凤格，当母仪天下。而她，
生来便该是我的影子。我不信命，她却信了。所以，她剥下了我的脸，
将我这具肉身划得面目全非，然后顶替我入宫，成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颜妃。而我，
成了她藏在阴影里的，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一个随时待命的工具。1午夜，凤驾的銮铃声，
像催命的符咒，摇碎了皇城的静夜。我院里的野草被鎏金车轮碾过，发出垂死的呻吟。姐姐，
当今的皇后——沈清颜，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走了进来，像一尊金铸的神佛，
降临我这破败的鼠穴。她摘下帷帽，烛光下，那张脸流光溢彩，艳绝人寰。那是我的脸。
我曾对着镜子，无数次描摹过的眉眼，如今却对我露出一个残忍而讥讽的微笑。“妹妹，
许久不见，你的手艺可曾生疏？”她声音柔得像蜜，却淬着能穿心蚀骨的毒。我跪在地上，
头深深埋进臂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我不敢看她，更不敢看她身后。那里，
两个太监死死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男人嘴被堵着，眼睛里是无尽的惊恐。
他身上的侍卫服饰，是御前一等侍卫的品级，我认得他，是护驾有功，
被皇帝亲封的“玉面将军”李朔。“本宫近来觉得宫里的日子乏味透了。
”姐姐用那双缀着东珠的绣鞋尖，狠狠地碾过我的手指，骨节错位的剧痛让我闷哼一声，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想去江湖上瞧瞧，做个快意恩仇的侠女。”她咯咯地笑起来，
那笑声，曾是我最熟悉的银铃，如今却像鬼魅的啼哭，在我耳边回荡。“你看他。
”她指向那个被绑着的侍卫，“这张脸，是不是很俊朗？”“本宫瞧着喜欢，想换上。
”我的心一寸寸沉下去，被冻成了冰坨，又被恨意烧得滚烫。姐姐蹲下身，
修长的指甲猛地掐进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与她对视。我如今的脸，
布满了三年前她亲手划下的疤痕，丑陋如蛛网，在烛火下更显狰狞。“别急着害怕，
本宫没忘了你。”她笑意更深，眼中却无半分暖意，“你从前那张脸，
我可是一直帮你收着呢。”“你看，我给你找回来了。”随着她的话音，
一个太监端着一个紫檀木托盘上前，托盘上，用万年寒冰镇着一张完整的人皮。
那是我遗失了三年的容颜，眉是远山，眼是秋水。可它现在，
只是一件冰冷的、等待被安置的物品。“就按在他身上吧。”姐姐的语气轻描淡写，
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她松开我的下巴，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刀子，扎进我的心口。“一具尸身，总要配张脸才好下葬，不是吗？
”她是在赏我。赏我一具配着我旧日容颜的尸体。她要我亲手，将我的脸，
缝在一个死人身上！她又指了指那个瑟瑟发抖的侍卫，“事成之后，你就留在宫里，
做我的画皮奴。”“本宫什么时候想换脸了，你随时伺服着。”“妹妹，你应该谢恩。
”我匍匐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土，浑身的血液都在逆流。
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把烧红的沙子，每一个字都磨得血肉模糊。
“……谢……皇后娘娘……恩典。”震惊、错愕，然后是锥心刺骨的恨意，
在我胸膛里疯狂滋长，几乎要炸开！可我只能忍着，像一条被人踩住七寸的毒蛇，
屈辱地、无声地，等待着反噬的那一刻。杀意，如野草，在我心底疯长。我抬起头，
迎上她的目光，声音嘶哑却平静得可怕：“娘娘，画皮非小事，需用我的独门工具和药水，
否则皮肉无法相合，不出七日便会腐烂流脓，散发恶臭，引来食腐的秃鹫。”她挑眉，
似乎在掂量我话里的真假。“好，本宫便将你和你那些破烂，一并带回宫。”她转身，
凤袍划过一个冰冷的弧度，“记住，别耍花样。”“否则，本宫不介意让你尝尝，
什么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2我被带进了皇宫，囚禁在最偏远的“浣衣苑”。
名义上，我是皇后娘娘的专属画皮师，实际上，我是见不得光的阶下囚。
姐姐命人将我的旧脸，缝在了那具侍卫的尸身上。整个过程，她逼着我亲手操刀。
我点燃安魂香，拿出我那套玄铁打造、薄如蝉翼的工具。刀尖划过我曾经的眉眼，
剥下那张俊朗的男儿面孔，再一针一线，将我自己的脸缝上去。冰冷的尸体，温热的针线。
我每缝一针，就感觉自己的一部分灵魂，正随着针线，永远地死在了这具尸体上。
姐姐就坐在旁边，端着一盏热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时不时发出满意的赞叹。
“妹妹的手艺还是这么好，瞧瞧，天衣无缝。”“这才是你的脸该待的地方，配一具尸体，
刚刚好。”我沉默地做着这一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渗出来，混着尸身的腐气，
成了我唯一的慰藉。完工后，我被关进了这间终年不见阳光的冷院。姐姐时常会来。每一次，
她都顶着我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她知道我最珍视的是什么，所以她偏要来摧毁。“妹妹，
你看谁来了？”今日，她又来了，身后跟着一个身披铠甲、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是林轩，
我的竹马。我躲在窗格后，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窥探着本该属于我的阳光。
林轩看着姐姐的脸，眼神里是我熟悉的、化不开的温柔。“阿颜，宫里可还好？
”“陛下待你……”姐姐，也就是现在的“沈清颜”，学着我的样子，歪了歪头，
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好是好，就是有些闷。”“轩哥哥，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
”她的声音，模仿得与我一般无二。林轩的脸瞬间红了，局促不安地搓着手，
“军务繁忙……我……”“我知道。”姐姐体贴地打断他，“对了，
听说你母亲近来身体不适？”“我让太医院送了些上好的补品过去，
也不知她老人家喜不喜欢。”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说起来，我那妹妹阿丑，真是个没福气的。”“当初若不是她自己作践，
非要学什么旁门左道的画皮术，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爹娘又怎会舍得将她赶出家门？”“如今也不知死在了哪个乱葬岗。”她一边说着，
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轻蔑地扫过我藏身的窗户。林轩的脸色沉了下来，“阿颜，
别这么说阿丑，她……”“我怎么说了？”姐姐打断他，语气里带上了委屈，
“我只是心疼她。”“若她还在，看到你我如今这般，不知该多高兴呢。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听着她用我的脸，说着最恶毒的话，玩弄着我最珍视的感情。心，
像是被无数把钝刀子来回切割，痛得我无法呼吸。压抑、窒息，几乎要将我吞没。
我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满嘴的血腥味，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不。我不能一直这样。
我必须找到破局的法子，我必须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机会，很快就来了。
3姐姐很快就玩腻了少年将军。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萧衍身上。
萧衍此人，手段狠戾，心思深沉，是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的人物。传闻他手握大半兵权，
府中暗卫遍布天下，是这皇城里真正的“无冕之王”。
姐姐几次三番穿着我那张脸去“偶遇”他，结果都吃了闭门羹。萧衍甚至没正眼瞧过她。
这让她恼羞成怒。“废物！一张倾国倾城的脸都勾不住一个男人！
”她在我的院子里大发雷霆，将名贵的瓷器摔了一地。我跪在地上，沉默地收拾着碎片。
她一脚踹在我心口，将我踹翻在地。“都是你的错！”“一定是你这张脸的缘故！
”她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我，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我听说，
摄政王有个早逝的白月光，长得……很特别。”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阴森，“妹妹，
你的手艺不是很好吗？”“给本宫画一张她的脸出来。”我心头一凛。为活人换脸，
风险极大，稍有不慎，便会皮肉溃烂，神仙难救。但我没有拒绝的余地。我花了三天三夜，
不眠不休，凭着姐姐口中零碎的描述，为她画出了一张温婉动人的脸。可姐姐换上新脸后，
依旧没能近了萧衍的身。萧衍甚至对身边人说：“哪来的东施效颦之辈，看着倒胃口。
”这话传回宫里，姐姐彻底疯了。她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我的身上。那一天，
她带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将我死死按住。她手里拿着一张皮，
那是一张姿色平庸、毫不起眼的宫女皮。“既然你这么能干，那这件事，就由你替本宫去办。
”她捏着我的下巴，声音像是淬了冰。“本宫要你，换上这张脸，去摄政王府做卧底，
给本宫偷出他的兵符。”我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去萧衍身边做卧底？那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你不愿意？”姐姐笑了，那笑容里满是残忍，“你若是不去，或者事情办砸了。
”“本宫就下令，将你那竹马林轩将军，满门抄斩，挫骨扬灰！”“你猜，他泉下有知，
会不会怪你？”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林轩……他一家人的性命……惊恐与不安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
巨大的道德压力和对林轩一家的愧疚，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几乎崩溃。我没有选择。
为了活下去，为了林轩一家能活下去，我只能答应。我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前面是精明狠辣的摄政王，后面是悬在林轩头顶的屠刀。我陷入了真正的两难绝境。
在绝境中，我被迫开始算计。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因为我输不起。4摄政王府，
如同一座华丽的囚笼。我顶着一张平庸的宫女脸，化名“阿七”，在王府的浣衣房里，
终日与冰冷的水为伴。萧衍，那个传闻中杀伐果决的男人，我只在入府时远远见过一面。
他坐在高高的主位上，目光像鹰隼，淡淡地从我们这群新进的下人脸上一一扫过。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一拍。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个下人，
更像是在审视一件有趣的猎物。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但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仿佛我只是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我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哪里不对。
日子在如履薄冰中一天天过去。我利用浣衣房的便利，
悄悄打探着王府的地形和守卫的换防规律。姐姐派来的眼线催得很紧，
日日用林轩的性命威胁我。我不敢有丝毫懈怠。奇怪的是，
我总感觉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有好几次，我深夜潜出，
都“恰好”避开了巡逻的护卫；有好几次，我“无意”间听到的消息，
都帮我摸清了书房的路径。一切都太过顺利了。顺利得让我心慌。我怀疑，
萧衍或许早就察明了我的身份，他只是在不动声色地看我演戏，想看看我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但我已经没有退路。终于，在姐姐给出的最后期限前夜，
我找到了机会。萧衍奉诏入宫议事，深夜才能返回。书房的守卫，也比平日松懈了许多。
我换上一身夜行衣，屏住呼吸，像一只灵巧的猫，避开所有耳目，潜入了书房。兵符，
就放在书案的暗格里。我摸索着打开机关，那枚象征着无上兵权的虎符，
静静地躺在丝绒垫子上。我的指尖触碰到它冰冷的金属外壳，心跳如擂鼓。只要拿到它，
我就能换回林轩一家的性命。就在我将兵符握入掌心的那一刻——“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