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脑勺的钝痛像被钝器反复敲打,刘芸芸费力地掀开眼皮,首先撞进眼里的是结着灰网的黑椽子,鼻尖萦绕着一股霉味混着稻草的气息。这不是她的甜品工作室,更不是医院——她记得烤箱漏电的瞬间,电流窜过四肢百骸的麻痛感还残留在神经末梢。
“丧门星!吃我的喝我的,让你去河沟捞把野菜都能晕过去,留着你这赔钱货有啥用!”
尖利的咒骂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刘芸芸转动僵硬的脖颈,看见土坯墙根蹲着个穿粗布短打的妇人,眼眶红肿得像核桃,手里攥着块破布不住地抹泪。旁边蹲坐着个黑瘦汉子,脊梁佝偻得像虾米,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在昏暗的光线下明明灭灭。
“巧巧,你醒了?”妇人扑过来,粗糙的手抚上她的额头,掌心的冻疮蹭得她皮肤发疼,“快喝点米汤,娘给你留的。”
巧巧?
陌生的记忆猛地砸进脑海——大梁朝青山村,农家女刘巧巧,十五岁,爹娘是老实巴交的刘老实和张氏,上面有个刻薄寡恩的奶奶王氏,还有群像饿狼似的大伯一家。原主就是被奶奶逼着去结了薄冰的河沟挖野菜,失足撞在石头上没了气,才换来了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美食博主。
“还躺着装死?”门被“哐当”踹开,裹着件打补丁棉袄的老婆子叉着腰站在门口,满脸褶子挤成个疙瘩,“刘老实,张氏,我可告诉你们,今天晌午前要是见不着野菜,就让你家巧巧去给大壮换彩礼!”
王氏的唾沫星子喷了满地,刘老实的烟锅“啪嗒”掉在地上,张氏抖着嘴唇说不出话,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刘芸芸,不,现在是刘巧巧了,胸腔里腾地燃起一股火。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喉咙干得冒烟,声音却冷得像冰:“奶,我头破了,郎中说要静养。河沟里的冰能走人,您让我去,是盼着我死了给大壮腾地方?”
王氏愣了愣,大概没见过向来蔫巴的孙女敢顶嘴,反应过来后跳着脚骂:“反了你了!翅膀硬了是不是?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说着就往炕边冲,张氏赶紧扑上去拦:“娘,巧巧刚醒,您别气着身子……”
“娘!”巧巧抓住张氏的手腕,这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指关节肿得发亮,“咱家四口人,救济粮按人头分,大壮是大伯家的,凭啥要吃我的活命粮?”
她刻意拔高了嗓门,门外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隔壁的二婶子正扒着柴门往这边瞅。王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巧巧的鼻子哆嗦半天,愣是没说出句完整话。
“我……我去找里正评理!”王氏撂下句狠话,跺着脚走了。
屋里终于安静下来,刘老实捡起烟锅,吧嗒抽了口,闷声说:“巧巧,以后别跟你奶犟。”
巧巧没应声,看着张氏端来的豁口碗,里面的米汤清得能照见人影,飘着几粒米。她这才意识到,原主不是摔死的,是饿加冻才没撑住。
“爹,娘,我没事。”巧巧接过碗,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缓了点劲,“我去山里找点吃的,总不能在家等死。”
刘老实想拦,被巧巧一个眼神止住了。她知道,这家人已经被欺负得没了骨气,再不想办法,迟早得被那窝极品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天蒙蒙亮时,巧巧揣了两个硬邦邦的窝头,揣着把锈柴刀进了山。山风像刀子似的刮着脸,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密林里钻,眼睛瞪得溜圆——原主的记忆里,这山里有野菜野果,运气好还能撞见兔子。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别说兔子,连棵像样的荠菜都没见着。巧巧正泄气,脚下突然一滑,“哎哟”一声摔进个被枯枝盖住的土坑。
“嘶——”尾椎骨疼得她龇牙咧嘴,手在地上胡乱一摸,竟碰到个圆滚滚的东西。扒开落叶一看,她倒吸口凉气——翠绿的巴掌叶下,埋着截胖乎乎的根茎,须子又密又长,顶端还顶着个疙瘩似的芦头。
是人参!
巧巧的心脏“砰砰”狂跳,她跟着爷爷学过辨识药材,这品相,最少有十年!她小心翼翼地用柴刀刨开周围的土,把整株人参挖出来,用叶子裹好塞进怀里。
说来也怪,刚才还觉得山路难走,现在脚步轻快得像踩了风。她顺手摘了把红得透亮的野果,咬一口,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比现代超市里的进口车厘子还鲜。
回到家时,张氏正倚着门框抹泪,看见她手里的野果,眼泪掉得更凶了:“你这孩子,咋跑这么远……”
巧巧把野果塞给她,又把人参藏进炕洞深处:“娘,我找到好东西了,能换钱给您抓药。”张氏有咳疾,一到天冷就喘得直不起腰,原主的记忆里,这病拖了好几年。
张氏半信半疑地尝了颗野果,眼睛亮了:“这果子真甜。”
巧巧看着母亲脸上久违的笑意,心里暖烘烘的。她拍了拍炕洞,暗暗攥紧拳头——有了这人参,日子总能好起来。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谁都强,让那些欺负他们的人,都好好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