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帮人逃跑十年,我栽在了初恋手里。路修远举着保温桶堵在机场:“周医生,
你的养生餐。
”我盯着他白大褂口袋露出的半截“假死药丸”包装——那是我给客户定制的道具。
“路医生,跟踪前病人是违法的。”他慢条斯理打开饭盒:“跟踪未婚妻不违法。
”香气飘来时,我胃部熟悉的绞痛突然消失。就像十六岁那年,
他每天准时把饭盒推给我:“周其时,吃饭了。”在我妈打三份工养我的日子里,
是他用十年午餐喂饱了我的青春。甚至在更早的时候我和他就注定要做一家人的。
我的名字都是他爸爸给我取的。偶得小满,恰逢其时。我叫周其时,小名小满。
1、“专业帮人逃跑十年,我,周其时,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还翻在了一个‘饭桶’手里。
”我敲下这行字的时候,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屏幕上光标一闪一闪,
像在嘲笑我此刻的狼狈。手指悬在键盘上,删删改改,
最终这行带着自嘲和浓浓怨气的开场白,还是被我保留了下来。手机屏幕又亮了,锲而不舍。
还是那个名字——路修远。我深吸一口气,点了接听,顺便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点。
“周医生,” 路修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平稳,带着一种医院消毒水浸泡过的冷静,
却精准地刺穿了我强装的镇定,“你的‘鹊桥计划’,执行到第几步了?
需要我帮你叫个网约车去机场吗?或者,你更倾向于地铁二号线转机场快线?毕竟绿色出行。
”我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猛地从狭窄的出租屋床上弹起来,
动作幅度太大,
差点把旁边小桌上堆着的几本《完美脱身术》和《微表情识别与反侦察》撞翻。“路修远!
” 我的声音因为惊怒和胃部隐隐的抽搐而拔高变形,“你在我手机里装定位了?!
你这是侵犯隐私!违法的!信不信我告到你吊销行医执照!”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
那笑声像羽毛搔刮过神经末梢,熟悉又恼人。“周医生,冷静。
作为你曾经的‘长期饭票’兼‘疑似心理创伤应激源’,关心一下你的健康状态,
尤其是你那颗脆弱的、需要按时投喂的胃,怎么能算违法呢?这叫医者仁心。”他顿了顿,
语气带上点戏谑,“至于你的行程……哦,你的新助理,挺健谈的。”小美!
星星崇拜我这个“逃跑女王”、恨不得把我所有“光辉事迹”都刻在脑门上的傻白甜实习生!
我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我的“RunForFun”公司前途堪忧!“你给我等着!”我咬牙切齿,
胃部的抽痛感因为这股邪火而更加清晰锐利,像有把小锉刀在里面来回拉扯。“嗯,等着。
”路修远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惬意,甚至带着点期待,“老地方,你的养生餐,还热乎着。
凉了,对你的‘病情’不好。”“嘟…嘟…嘟…”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我捏着瞬间变得冰冷的手机,站在一片狼藉的出租屋中央,
窗外的霓虹灯光怪陆离地映在玻璃上,胃部的绞痛一阵紧过一阵,
和心脏被攥紧的窒息感奇异地交织在一起。这该死的熟悉感。十六岁那年,
也是这样猝不及防、无处可逃的感觉。只不过那时候,给我带来这种感觉的,不是路修远,
而是命运本身。记忆像被强行撬开的罐头,带着陈年积压的、并不美好的气息汹涌而出。
我的童年,始于一场精心策划的“失踪”。地点:南方一个潮湿、闭塞,
重男轻女思想如同藤蔓般缠绕着每一户砖瓦房的小镇。时间:我呱呱坠地,
发出第一声啼哭的那个深夜。据说,产房外,我奶奶那张刻满风霜和失望的脸,
在听到“是个丫头片子”的瞬间,就彻底垮了下来,阴沉得能拧出水。
她甚至没看襁褓中皱巴巴的我一眼,
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只死死盯着我那个刚拼了半条命把我生下来的妈——林秀云。
“没用的东西!白瞎了那么多鸡蛋红糖!” 奶奶的声音又尖又冷,像淬了毒的针,
“老周家的香火,就断送在你这个丧门星手里了!”躺在简陋产床上、脸色惨白如纸的妈妈,
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两行滚烫的泪,顺着眼角滑进汗湿的鬓发里。我爸,
那个我几乎没什么印象的男人,站在角落,低着头抽烟,烟雾缭绕中,
他的沉默像一堵冰冷的墙。我的出生,是一场灾难。更大的灾难紧随其后。在我出生第三天,
趁着妈妈力竭昏睡,奶奶那双枯瘦的手,毫不犹豫地抱起襁褓中的我,
像处理一件多余的垃圾,悄无声息地把我送走了。
送给了一户据说条件很好、一直想要个女儿的人家。那户人家,姓路。我的“失踪”,
直到妈妈醒来才发现。那个年代,镇上没有监控,邻里也讳莫如深。一个女人,刚刚生产完,
身体还像被拆散了重组般剧痛虚弱,顶着所有人“算了算了,
再生个儿子就都有了”的冷漠规劝,硬是拖着还在淌血的身体,
翻过了镇子后面那座据说有野猪出没、连男人白天走都发怵的山岭。山路崎岖泥泞,
尖锐的石头硌着她脚上那双破旧的布鞋。她摔倒了无数次,膝盖磨破渗血,
手掌被荆棘划开深深的口子。她不知道那户人家具体在哪里,只知道一个模糊的方向,
她就那么深一脚浅一脚地找,挨家挨户地问,见人就跪,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求求您,看见我的孩子了吗?刚出生的女娃,求求您告诉我……”她的声音嘶哑绝望,
泪水混着汗水血水糊了满脸,卑微到尘埃里,只为找回那个被轻易抛弃的“赔钱货”。
几天几夜,不眠不休,靠着那股近乎偏执的、属于母亲的本能,她终于找到了路家的院门。
当她像个真正的乞丐一样,蓬头垢面、满身伤痕地跪在路家干净整洁的堂屋前,
对着路家夫妇磕头如捣蒜时,据说连一向严肃的路家男主人都背过身去抹了眼泪。
路家是体面人,家境殷实。路太太温柔心软,看着襁褓中安睡的我,
又看看地上形容枯槁、眼神却亮得惊人的林秀云,最终叹了口气,将我还了回去。
妈妈抱着失而复得的我,哭得撕心裂肺。她没有回那个冰冷的、容不下她女儿的家。抱着我,
她直接去了镇上的民政所,用尽全身力气对我爸和奶奶吼出两个字:“离婚!
”那是我人生中,关于“逃跑”的第一课。老师是我的母亲,
她用血泪和决绝告诉我:当环境想要吞噬你,当你被视为多余,逃跑不是懦弱,
而是拿起武器,为自己劈开一条生路。从此,我和妈妈成了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们离开了那个小镇,像两片浮萍,飘到了这座庞大而陌生的城市。为了养活我,
妈妈什么都干。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帮人搬菜,白天在餐馆后厨洗堆积如山的碗碟,
晚上还要去给人做钟点工打扫卫生。她瘦小的身体像一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永远佝偻着背,
手上永远有洗不掉的油污和裂口。我们住在最便宜的城中村出租屋,冬天冷得像冰窖,
夏天闷热如同蒸笼。我的衣服永远是亲戚家孩子穿剩下的,不合身,颜色也灰扑扑的。
饭桌上最常见的是清水煮挂面,偶尔加几片青菜叶子,
或者妈妈从打工的餐馆后厨带回来的、客人吃剩的、稍微好点的“折箩”。
贫穷和单亲家庭的标签,让我在学校里像个异类。孩子们天然的残忍不加掩饰。
他们笑我寒酸的穿着,笑我没有爸爸,笑我中午只能啃从家里带来的冷硬馒头。
他们给我起难听的外号,把我推到墙角,抢走我仅有的、一块已经用得很短的橡皮。
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用凶狠的眼神和攥紧的拳头来掩饰内心的自卑和惶恐。我学会了打架,下手又黑又狠,
哪怕对方是比我高壮的男生,我也敢扑上去撕咬。老师们提起我,
总是皱着眉头:“周其时啊,这孩子…野得很,下手没轻重,得好好管管。
”妈妈被叫到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回来,她都沉默着,看着我身上打架留下的淤青,
眼里是深不见底的疲惫和心疼。她不会像别的家长那样斥责我,
只是默默地拿出药酒给我揉搓。她的手很粗糙,揉在伤处很痛,但我咬着牙不吭声。
揉着揉着,她的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砸在我的手臂上,滚烫滚烫。“小满,
妈妈没用……” 她总是这样哽咽着说。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恨那些欺负我的人,
更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自己不能快点长大,不能保护妈妈,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变强,变强,强到没有人可以再欺负我们。至于快乐?那太奢侈了。
我的世界是灰暗的,底色是饥饿和随时准备战斗的警惕。直到初二那年,
路修远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他像个发光体,转学第一天就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干净整洁的白衬衫,气质沉静温和,像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他成绩好得离谱,
老师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光。更让人绝望的是,他长得还好看,眉眼清隽,唇红齿白,
是那种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我本能地排斥他。这种生活在云端的人,
怎么可能理解我们这些在泥泞里打滚的蝼蚁?我自动把他划入了“另一个世界”的范畴,
连带着对他偶尔投过来的视线都充满了警惕和敌意——那眼神太干净,太专注,
反而让我觉得无所遁形,仿佛能看穿我强装的凶狠外壳下那个瑟缩的灵魂。真正的转折点,
发生在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午。我像往常一样,
避开喧闹的食堂和成群结队去校外小饭馆的同学,
独自溜达到教学楼后面那个废弃的小花坛角落。那里有几块半塌的水泥板,是我的秘密据点。
我从破旧的书包里掏出那个印着褪色卡通图案的铝饭盒,
里面是妈妈早起给我准备的午饭——两个干巴巴的馒头,夹着一点咸菜。刚拧开盖子,
一个身影就笼罩下来。我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像只受惊的野猫,瞬间弓起背,攥紧了拳头,
恶狠狠地瞪向来人。是路修远。他逆着午后的阳光站着,轮廓有些模糊,
但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不惊讶也不鄙夷,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他手里也拿着一个饭盒,是那种银色的、看起来很高级的保温饭盒。
他走到我旁边那块水泥板坐下,距离不远不近,刚好不会让我觉得被侵犯,
但又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我警惕地盯着他,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战斗或者逃跑。
这小子想干嘛?看我笑话?还是想抢我的馒头?他像是没看到我眼中的敌意,
自顾自地打开了他那个高级饭盒。盖子掀开的瞬间,
一股极其霸道、极其诱人的香气猛地炸开!红烧肉的浓郁酱香!清炒时蔬的鲜嫩!
还有米饭蒸腾出的、带着谷物清甜的热气!那香气简直像有实质的钩子,
狠狠地勾住了我那被咸菜馒头虐待了太久的胃。我的肚子,在那一瞬间,
发出了极其响亮、极其不争气的“咕噜——”声。在安静的角落里,这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我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一直烧到耳根!太丢人了!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路修远却像是没听见那声巨响。他拿起一个干净的勺子,然后,
做了一个让我大脑瞬间宕机的动作。他把他那个高级保温饭盒,轻轻地,推到了我的面前。
动作自然流畅,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演练过千百遍。“给。” 他的声音清朗平静,
没有任何施舍或怜悯的意味,就像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周其时,吃饭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像被雷劈中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推到我面前的饭盒,
里面是油亮诱人的红烧肉,碧绿清脆的蔬菜,还有堆得冒尖的白米饭。热气氤氲而上,
模糊了我的视线。
震惊、疑惑、巨大的羞耻感、还有那被香气无限放大的、几乎要造反的饥饿感,
在我胸腔里疯狂搅动。我猛地抬起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尖锐扭曲:“路修远!你什么意思?!可怜我?!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拿走!”我的声音很大,带着破音,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路修远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没有我想象中的尴尬或恼怒。他微微歪了下头,表情甚至有点……困惑?
好像我说的话很难理解。“施舍?”他重复了一遍,眉头轻轻蹙起,
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指控的合理性。然后,
他极其自然地指了指自己那个因为打开而散尽了热气的饭盒——里面空空如也。“你看,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一道数学题,“我的饭,没带。”我:“???”我懵了,
大脑彻底死机。这是什么逻辑?他的饭没带,所以就要吃我的?不对!他明明把饭推给我了!
“你…你胡说!”我指着那个还散发着罪恶香气的保温饭盒,“这明明就是你的饭!
你当我傻吗?”“哦,这个啊,”路修远顺着我的手指看了一眼,恍然大悟般,
随即脸上浮现出一种“你误会了”的诚恳表情,“这是我妈让我带给你的。”我:“????
??”信息量太大,CPU直接烧了。“我妈说,”路修远的声音平稳无波,
像是在传达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指令,“你妈妈以前帮过她一个很大的忙,我们家一直想感谢,
但没机会。正好听说你在我们学校,就让我多照顾你一下。”他顿了顿,补充道,“她说,
女孩子长身体的时候,营养很重要。特意给你做的。”我张着嘴,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理由……听起来天衣无缝,合情合理,
充满了长辈的关怀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旧式人情味。可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那双眼睛,
太干净太坦荡了,反而显得……有点假?“我不信!”我梗着脖子,试图戳穿他的谎言,
“你妈怎么会知道我?还知道我在这儿上学?还让你带饭?骗鬼呢!”路修远看着我,
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一切的力量,
让我瞬间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指了指我的铝饭盒:“你的馒头,再不吃,就彻底凉了,
对胃不好。”话题转得太快,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不再看我,
慢条斯理地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一个……苹果?然后,他就在我旁边,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
那姿态,悠闲得像在自家花园里晒太阳。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
再次被牢牢钉在那个散发着致命诱惑的保温饭盒上。红烧肉的酱汁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米饭的热气还在袅袅上升。胃里那只名为饥饿的怪兽,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后,
再次咆哮起来,比之前更凶猛、更疯狂。理智告诉我,不能吃!吃了就是接受施舍!
吃了就输了!尊严何在!
可是……那香味……那热腾腾的米饭……那油亮亮的肉……它们无孔不入地钻进我的鼻腔,
瓦解着我的意志。我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攥着冷硬馒头的手指,
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尊严?尊严能当饭吃吗?尊严能让妈妈少打一份工吗?
尊严能填饱我此刻像被火灼烧般的胃吗?我脑子里天人交战,两个小人打得你死我活。
一个在尖叫:周其时!挺住!骨气!另一个在哀嚎:吃一口!就一口!死了也值了!最终,
饥饿和那碗红烧肉联手,彻底击溃了我那点可怜的、摇摇欲坠的骨气。我猛地低下头,
像饿了三天的狼崽子,一把抓起路修远推过来的勺子,
狠狠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凶狠,舀起一大块颤巍巍、裹满酱汁的红烧肉,
连同一大勺米饭,狠狠地塞进了嘴里!香!真他妈的香啊!那软糯的、入口即化的肉!
那吸饱了肉汁、粒粒分明的米饭!那纯粹的、几乎能让人灵魂出窍的满足感!
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防线和伪装。什么骨气,什么尊严,在极致的生理满足面前,
脆弱得不堪一击。我埋着头,狼吞虎咽,勺子刮着饭盒底发出刺耳的声响,也顾不上了。
咸菜馒头被我粗暴地拨到了一边。我只想把这该死的、香得离谱的饭菜全部塞进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