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后脑勺像是被谁用钝斧子劈开过,疼得我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一股浓重的、混合着劣质烟草和汗味的土腥气直往鼻子里钻,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我费力地撑开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土坯墙,糊着旧报纸,顶棚的苇席发黄,
角落里还挂着蜘蛛网。身下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一层薄得硌人的麦草垫子。
这不是……顾理那间快塌了的破屋子吗?我猛地坐起身,动作太大,
牵扯得脑壳又是一阵裂开的疼。这一动,我才发觉身边还躺着个人!高大,沉默,侧躺着,
背对着我,肩背的线条在薄被下显出硬朗的轮廓。是顾理!记忆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把我淹没。上辈子,就是这里!顾林那个畜生,为了甩掉我这个“累赘”,
为了不还我家帮他谋大队记分员位置的人情,
更为了他堂哥顾理那笔刚到手还没捂热的退伍费,一棍子把我敲晕,扔到了顾理这破炕上!
然后呢?然后就是他带着他那朵娇弱小白花阮潇潇,领着全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亲和知青,
撞开了这扇破门!“夏雨!顾理!你们……你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顾林那副痛心疾首、仿佛捉奸在床的丈夫模样,我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撕烂他的脸!
顾理那闷葫芦,为了保全我的名声虽然最后屁用没有,把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被扣上流氓罪抓走了。我呢?成了向阳生产大队最大的笑话,破鞋,烂货!
被顾林假惺惺地“负责”,实则PUA得像个老妈子,伺候他,伺候阮潇潇,
最后还要给他们养儿子顾子清!那小白眼狼,十五岁那年,就因为他爹娘吵架迁怒我,
一把将我推进了村口那冰冷的河里……冰冷的河水灌进喉咙的窒息感,仿佛就在上一秒。
只有顾理……他从监狱出来后,听说我的死讯,沉默地给我立了个小小的坟包,
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那是我上辈子唯一一点暖。所以我现在是重生了?
重生在被顾林设计,和顾理躺在一张炕上,即将被“捉奸”的这个时间点?心脏狂跳,
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不行!绝不能再走上辈子的老路!顾理不能再替我顶罪!
我的名声不能毁!顾林和阮潇潇这对狗男女,休想再踩着我往上爬!就在我急得火烧眉毛,
脑子疯狂转着想对策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眼前,那糊着旧报纸的土坯墙上,
还有顾理沉默的脊背上空,毫无征兆地,唰唰唰冒出了一行行扭曲跳动的字!五颜六色,
密密麻麻,像一群狂欢的毒虫:来了来了!名场面打卡!捉奸倒计时开始!激动!
前排兜售瓜子花生!夏雨这蠢货炮灰终于要下线了!顾理好惨一男的,被堂弟坑,
还要替这花痴女背锅。夏雨活该!谁让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缠着顾林不放!
阮潇潇快带人冲啊!柔弱女主光环发动!揭露这对狗男女!就是!剧情就该这样走!
夏雨滚粗!别挡我们潇潇和顾林官配的路!顾林哥哥马上要“痛心疾首”了,演技派!
期待!夏雨这种村姑炮灰,死了干净,早该给女主让位了!+1,赶紧走完剧情,
我要看顾林和潇潇酱酱酿酿!……字字句句,带着刻骨的恶意和看戏的兴奋,
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我眼里,扎进我心里。炮灰?下线?官配?剧情?我浑身发冷,
血液却像被点燃一样沸腾!原来我的一生,不过是别人笔下设定好的、供人取乐的“剧情”?
顾林是男主?阮潇潇是女主?而我夏雨,
就是那个用愚蠢和生命给他们爱情添砖加瓦、最后还要被他们儿子推下河的垫脚石?!
去他娘的剧情!去他娘的官配!一股前所未有的戾气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恐惧和眩晕。
既然老天让我重活一次,还让我看到了这些“天机”,那我夏雨,偏要撕烂这剧本!
时间紧迫,墙上的“弹幕”刷得更快了,全是催促阮潇潇带人来、等着看热闹的。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猛地伸手,狠狠推了一把旁边那堵沉默的“墙”!
“顾理!醒醒!快醒醒!”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尖锐和急切。
顾理的脊背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他猛地转过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撞入我的视线,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眉骨很高,眼窝深陷,
漆黑的眼珠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惊愕、警惕,
还有一丝……被冒犯的戾气?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他醒了,
而且清醒得可怕。上辈子,他大概是被下了药,醒来时浑浑噩噩,才百口莫辩。“别出声!
”我抢在他开口质问前低吼,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手指紧张地指向门口方向。“听着!
顾林那王八蛋把我们坑了!他马上要带人来‘捉奸’!想毁了你我的名声,吞了你的退伍费!
”顾理的眼神骤然一缩,寒潭深处掀起惊涛骇浪。他没有立刻相信,
但那浓得化不开的警惕和审视,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我的脸。
墙上的弹幕炸得更欢了:卧槽?夏雨醒了?还推顾理?剧情不对啊!
她怎么知道顾林要来?BUG了?这炮灰女配吃错药了?居然没哭哭啼啼?
啊啊啊!她是不是想勾引顾理?不要脸!离我沉默寡言兵哥哥远点!快来人啊!
这贱人想改剧本!稳住稳住!顾理不会信她的!剧情大神保佑!没时间了!
我死死盯着顾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信我一次!想破局,
现在听我的!等会儿人来了,你就说……就说我们俩是自愿的!是……是在处对象!
”这话从我嘴里蹦出来,我自己都觉得荒谬绝伦,脸上火烧火燎。顾理的瞳孔猛地一震。
处对象?这词从他耳朵里进去,似乎让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
极其罕见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薄薄的耳根似乎也染上了一层可疑的微红。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锐利得像要剖开我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疯了疯了!夏雨说什么?处对象???她怎么敢?!顾理是她能肖想的?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顾理快拒绝她!打她脸!让她清醒一点!救命!
炮灰男女要组新CP了?不要啊!剧情崩了崩了!这炮灰要造反!弹幕一片鬼哭狼嚎。
顾理的沉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心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外面似乎已经传来了隐隐约约、嘈杂的人声,正朝着这边涌来!就在我几乎绝望,
以为他要像上辈子一样沉默认命时,顾理紧抿的唇缝里,
极其艰难地、几乎微不可闻地挤出一个字:“……嗯。”声音低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石头。
成了!我心头一块巨石轰然落地,差点虚脱。赌对了!这个闷葫芦,上辈子能用命替我顶罪,
这辈子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再掉进火坑!
2.“吱呀——”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推开,力道之大,让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门板重重撞在土坯墙上,震落一层灰土。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这昏暗的屋子,
刺得人睁不开眼。门口,黑压压挤满了人。打头的是顾林,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
努力挺直了他那并不宽阔的胸膛,脸上挂着精心调配出的震惊、痛心和恰到好处的愤怒。
他身边,紧挨着一个穿着碎花小褂、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正是阮潇潇。
她巴掌大的小脸煞白,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颤抖,一只手捂着胸口,
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顾林的胳膊,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活脱脱一朵被风雨摧残的娇花。“夏雨!顾理!你们……你们……”顾林的声音拔得老高,
带着痛心疾首的颤音,手指颤抖地指着炕上的我们,演技炉火纯青。“光天化日,伤风败俗!
你们对得起……对得起大家伙儿的信任吗?顾理!你还是个军人!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夏雨!
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不自爱!”他身后的乡亲和知青们瞬间炸开了锅,指指点点,
嗡嗡的议论声像一群苍蝇在耳边飞。“天爷啊!真干出这不要脸的事了?
”“夏大队长家的闺女……啧啧……”“顾理平时看着老实巴交的,
没想到……”“这以后还咋见人?”“顾林兄弟真可怜,
被亲堂哥戴绿帽……”阮潇潇适时地发出一声带着泣音的惊呼,身体晃得更厉害,
整个人几乎要挂到顾林身上去,声音又细又弱,
:“林哥……怎么会这样……夏雨姐她……她怎么能这样对你……呜呜……”眼泪说来就来,
挂在苍白的脸上,我见犹怜。墙上的弹幕瞬间高潮,疯狂滚动:对对对!就是这样!
男主愤怒!女主柔弱!完美!夏雨快哭啊!快羞愧得钻地缝啊!愣着干嘛!
顾理怎么还不认罪?快说你是强迫她的!快!把这俩不要脸的绑了!批斗!
剧情回归!撒花!所有人的目光,或鄙夷,或同情,或纯粹看戏,都像无数根针,
扎在我和顾理身上。顾理的身体绷得像一块生铁,
我能感觉到他压抑的怒火和屈辱在无声地咆哮。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咔咔作响,
手背上青筋暴起。就是现在!在顾林那副痛心疾首的嘴脸表演到极致,
阮潇潇的眼泪流得最汹涌,弹幕狂欢到顶点的那一刻,我动了。
我没有如他们所料地掩面哭泣,没有羞愧地低下头。我反而抬起头,
迎着那一道道刺人的目光,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
扯出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点戏谑的笑容。那笑容,像一把淬了冰的刀,
猛地扎破了顾林精心营造的悲情氛围。顾林脸上的“痛心”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阮潇潇的哭声也卡了一下壳,挂着泪珠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顾林,”我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压过了所有的议论。“你说什么呢?
什么伤风败俗?我跟顾理哥,我们俩处对象,正儿八经的,碍着谁了?”轰——!
人群彻底炸了!比刚才还要响十倍!处对象?!夏雨和顾理?!那个闷葫芦兵油子?!
顾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失声叫道:“你胡说八道!夏雨!你疯了?!
你明明……”“明明什么?”我打断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目光却冷得像冰碴子,
直直刺向他。“明明我喜欢的是你?帮你干活?送你东西?顾林,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顿了顿,欣赏着他脸上血色褪尽、惊疑不定的表情,还有阮潇潇瞬间变得惊惶不安的脸。
墙上的弹幕也卡顿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疯狂的刷屏:???????????
我是新来的,我有点懵……夏雨和顾理处对象了?这炮灰女配疯球了吧!
她不是爱顾林爱得要死吗?艹!我看的同人吧,剧情崩得妈都不认了!快!
快堵住她的嘴!不能让她说下去!我不理会那些扭曲的文字,声音拔高,
清晰地传遍整个屋子,甚至传到外面围观的村民耳朵里:“我帮你干农活,
是因为顾理哥腿伤刚好,他家屋顶漏了,我想着让你这做堂弟的,腾出点时间,
帮自家兄弟修修屋顶!我送你麦乳精,送你腊肉,送你新布票……”我一桩桩数着,
每数一样,顾林的脸色就白一分。“那是让你转交给顾理哥的!他退伍回来,身体不好,
需要补补!你可是我爹看着长大的,我爹跟你爹又是老交情,这点小忙你总该帮吧?结果呢?
”我猛地抬手指向阮潇潇,声音陡然变得尖锐:“结果这些东西,
怎么都进了阮潇潇同志的嘴里?穿在了她身上?顾林,你拿着我让你转交给顾理哥的退伍费,
去讨好你的心上人,你良心被狗吃了?!”“你放屁!”顾林被我当众戳穿,
脸涨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跳,彻底撕下了那层虚伪的面具,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咆哮着就要朝我冲过来。“夏雨!你个贱人!我撕烂你的嘴!”卧槽卧槽卧槽!惊天大瓜!
麦乳精腊肉布票是给顾理的?被顾林吞了?还拿了顾理的退伍费?顾林这么渣?
说好的深情男主呢?人设崩了啊喂!阮潇潇身上的新衣服是这么来的?
小白花变吸血花了?剧情彻底脱缰了!救命!这走向不对!
就在顾林的爪子快要碰到我的前一秒,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的顾理动了!快!太快了!
我只觉得身边人影一闪,带起一阵冷风。顾理那条受过伤、平时走路还有些微跛的右腿,
此刻却像装了弹簧,猛地蹬地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的利箭,瞬间挡在了我身前。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抬起穿着硬底黄胶鞋的脚,对着顾林扑过来的方向,
看似随意地一踹——“砰!”一声闷响,伴随着顾林一声凄厉的惨叫。
顾林那不算瘦弱的身板,像个被踢飞的破麻袋,倒飞出去,
“噗通”一声重重摔在门口夯实的泥土地上,溅起一片尘土。他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疼得脸色煞白,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只剩下倒抽冷气的嗬嗬声。整个屋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大了嘴巴,看着地上狼狈翻滚的顾林,
又看看挡在我身前、像一座沉默铁塔般的顾理。他踹出那一脚后,就收回了腿,站得笔直。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地上呻吟的顾林,
再扫过门口噤若寒蝉的人群,最后落在我身上时,那冰层似乎裂开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缝隙。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宽阔的、带着力量感的背影,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夹杂着一种近乎崇拜的悸动,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跳。上辈子,他就是这样,
沉默地替我挡下所有风雨,最后却落得那般下场。这辈子……不一样了!我深吸一口气,
压下心头的激荡,目光越过顾理的肩膀,冷冷地钉在泥地里打滚的顾林身上,声音不高,
却字字清晰:“顾林,这些年我让你‘转交’给顾理哥的东西,一笔一笔我都记着呢。
三天之内,要么原封不动还回来,要么……”我顿了顿,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
“就给我老老实实写欠条!按手印!少一分钱,少一样东西,我就拿着账本去公社革委会,
好好说道说道,你这个大队记分员,是怎么‘借’东西不还的!”“哦,对了,
”我像是才想起来,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旁边吓得面无血色、摇摇欲坠的阮潇潇。
“阮知青身上这件新做的碎花小褂,用的就是我那块‘让顾林转交’的的确良布票吧?
看着……还挺合身?”阮潇潇“啊”地尖叫一声,仿佛我这句话是烧红的烙铁,
烫得她猛地松开抓着顾林胳膊的手,下意识地就去捂自己身上的衣服。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这回是真的吓哭了,
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那娇弱惹人怜的模样。啊啊啊啊啊啊!打脸了!顾林被踹飞了!
夏雨好刚!这嘴炮我爱了!卧槽卧槽!要东西写欠条?去革委会?夏雨杀疯了!
阮潇潇慌了!衣服真是用夏雨的布票做的?实锤了!说好的柔弱不能自理女主呢?
这贪婪样……滤镜碎了!崩了崩了全崩了!男主变渣男,女主变小偷?
剧情:我特么裂开了啊!弹幕护体!这同人文有毒!但我好爱看怎么回事?
墙上的弹幕彻底疯了,五颜六色的字疯狂滚动,充满了震惊、愤怒、难以置信,
还有一丝诡异的……兴奋?我懒得再看那些扭曲的字。
目光扫过门口一张张惊愕、茫然、甚至开始带着点探究和怀疑的脸,
最后落回顾理沉默却如山岳般可靠的背影上。第一步,成了。从今天起,我夏雨,
再不是你们剧本里那个任人宰割的炮灰!顾林,阮潇潇,还有那操纵一切的所谓“剧情”,
你们欠我的,欠顾理的,咱们一笔一笔,慢慢算!
3.顾林像条死狗一样被两个看不下去的乡亲拖走了,阮潇潇哭哭啼啼地跟着,
临走前那怨毒的眼神,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看热闹的人群嗡嗡议论着散去,眼神复杂,
有鄙夷顾林的,有同情阮潇潇的,但更多的,
是落在我和顾理身上那种全新的、带着探究和敬畏的目光。破屋里只剩下我和顾理,
刚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散去,空气陡然安静得有些凝滞。阳光透过破窗户照进来,
光柱里尘埃飞舞。顾理依旧背对着我站着,脊背挺直,像一杆沉默的标枪。他没回头,
也没说话。屋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还有我擂鼓般的心跳。
“咳……”我清了清发干的嗓子,打破沉默。“那个……顾理哥,刚才……谢谢你啊。
”声音有点发飘,刚才对着顾林和人群时那股子泼辣劲儿,在他这沉默的背影前,
莫名就泄了几分。顾理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微微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挡住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
只露出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他没看我,视线落在他自己那双沾了点泥的黄胶鞋上,
喉结滚动了一下,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又低又哑,像砂纸磨过。???
这就完了?顾理好闷!多说一个字会死吗?夏雨脸红啥?刚才怼天怼地的劲儿呢?
完了完了,这俩气氛不对!有奸情!!闭嘴!夏雨离我沉默寡言兵哥哥远点!
弹幕精分现场……墙上的弹幕又开始刷存在感,我假装没看见,心里却有点打鼓。
上辈子跟顾理几乎没交集,只记得他是个沉默寡言、被亲戚欺负也闷不吭声的老实人。
这辈子要合作“处对象”……这难度系数有点高啊。“那个……”我硬着头皮,
努力让语气显得自然点。“欠条的事……我是认真的。那些东西,还有钱,
不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我……我回去就理个单子出来?”顾理终于抬起了眼,
那目光沉甸甸的,没什么温度,却带着一种审视的重量落在我脸上。
他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假,又似乎在探究我这个人。半晌,他又“嗯”了一声,算是同意。
然后,他抬脚,绕过我,径直朝屋外走去,脚步有些微跛,却异常沉稳。……好尬。
夏雨努力找话题的样子像极了爱情。顾理:莫挨老子。这CP我磕不动,
太冷了。散了散了,没戏看……等等!夏雨跟上去了!我看着他沉默离去的背影,
心头那股莫名的悸动还没散。上辈子他替我顶罪的身影,和此刻沉默离去的背影,
在我脑海里重叠。一种混杂着感激、心疼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我咬咬牙,
快步跟了上去。不是为别的,上辈子欠他的,这辈子得还!他那堆极品亲戚,
还有顾林阮潇潇,都别想再欺负这个闷葫芦!4.接下来的日子,
向阳生产大队的八卦风向彻底变了天。
曾经追着顾林屁股后面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的夏雨,像换了个人。村头老槐树下,
顾林扛着锄头,脸上挂着自认最帅气的笑容,额头上还带着那天被顾理踹出来的淤青,
凑到我面前,语气带着刻意的温柔和不易察觉的算计:“小雨,
你看这天热的……我那自留地的草……”以前,不用他说完,我早就抢过锄头冲过去了。
现在?我眼皮都懒得抬,正拿着小本本飞快地计算着,头也不抬地回道:“顾林同志,
你四肢健全,比我爹还能干,这点草还用得着我?哦对了,提醒你一下,三天期限到了,
我那两斤腊肉、三罐麦乳精、五尺布票,还有顾理哥那三百块退伍费,你是还东西呢?
还是写欠条?”我把小本本“啪”地一声合上,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瞬间僵硬的笑容。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大队会计,请他做个见证?”顾林脸上的笑容彻底垮了,
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夏雨!你非要做得这么绝?”“绝?”我嗤笑一声,声音不大,
却足够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婶子听见。“比起你把我敲晕扔别人炕上,我这叫绝?
我这叫讲道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顾林同志,你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啊!”哈哈哈哈!
怼得好!顾林脸都绿了!活该!夏雨这小本本记仇的样子像极了我!
顾林:笑容逐渐消失.JPG以前:夏雨是顾林的舔狗。
现在:顾林是夏雨的债主反向。神特么反向债主!弹幕人才!
周围婶子们看顾林的眼神,瞬间就带上了鄙夷。顾林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真动手,,
只能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写!我写欠条!”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另一边,顾理家那间破屋前。顾理那个刻薄的三婶,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数落:“顾理!
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你爹妈死得早,
是谁拉扯你……省略五百字现在你退伍回来有点钱了,翅膀硬了?
让你帮你堂弟在公社找个轻松活计都不肯?这点忙都不帮,
你还是个人吗……”顾理靠在他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框上,低着头,沉默得像块石头。
任凭他三婶怎么跳脚咒骂,他就是不吭声,只有紧握的拳头泄露着一丝隐忍的怒意。唉,
顾理又被欺负了。这亲戚真极品!吸血鬼!顾理好能忍……看得憋屈。夏雨呢?
快出来护夫啊!bushi我扛着把铁锹,装作路过,老远就听见那尖利的嗓音,
心头火“噌”地就冒起来了!上辈子,就是这些所谓的亲戚,在顾理替我顶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