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清像一具失魂的木偶,被沉默的警员带离了那场噩梦的起点。
警笛撕裂夜幕,车窗上交替闪烁的蓝红警灯光,在她苍白如纸的脸上投射下光怪陆离的影子,仿佛一场永不落幕的恐怖默片。
车门隔绝了喧嚣,却关不住车内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手腕传来的冰凉。
她用尽力气才抑制住身体的颤抖,破碎的呼吸声在狭小空间里格外清晰。
王振东最后塞给她那袋“冰晶”时的凶狠眼神,李总那令人作呕的嘴脸,尤其是——她下意识地抬眼,隔着前排缝隙,看到副驾上那道挺拔如刀的侧影——沈砚野。
他周身萦绕着山岳般的沉凝气压,下颌线绷紧,锐利的沉默像无形的网笼罩着她。
自上车,他再未看她一眼。
这个名字,伴随破门时那声冷硬的指令和同事的呼唤,己深深烙印进她混乱的脑海——沈砚野。
警局厚重的铁门在她面前开启。
刺眼的探照灯光芒瞬间刺来,苏晚清本能地低头,试图用散乱的长发将自己与这无情的世界隔开。
然而,门外的景象远比警笛声更恐怖。
警戒线外,俨然是另一个修罗场。
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的记者,举着长枪短炮的镜头,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刺目的闪光灯如同无数道灼热的利刃,疯狂切割着她仅存的体面!
“苏晚清!
是苏晚清!”
“苏小姐!
请看看这边!”
“您真的吸毒了吗?
证据确凿王总亲眼所见!”
“圈内传言您长期吸毒,这次只是曝光了是吗?”
“面对无数粉丝的质问和失望,您有什么想说的?”
“……”狂轰滥炸的尖叫和快门声汇聚成滔天声浪,撞击着苏晚清摇摇欲坠的神经。
每一个问题都像淬毒的鞭子,抽打在她***的灵魂上。
那些曾经聚焦星光、带来荣耀的镜头,此刻变成了千万把悬挂在头顶的审判之剑。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彻底扒光了精心维持的偶像外衣。
她猛地将头埋得更低,长发彻底散开像遮羞的幕布。
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砸在冰凉的手铐上,发出无声的悲鸣。
前所未有的屈辱和绝望让她双膝发软。
王振东……好狠的手段!
#顶流影后苏晚清聚众吸毒被捕#的新闻,在她双脚还未踏出“流金岁月”时,己经像致命的病毒扩散到了网络的每一个角落。
她被粗暴地推搡着穿过这可怕的通道,每一步都踏在布满荆棘的刀尖上,每一步都被身后更疯狂的闪光和诘问鞭笞。
狭小简陋的讯问室,白炽灯惨白的光线将墙壁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照得咄咄逼人。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陈年汗渍混合的、令人窒息的气味。
这里与“流金岁月”的浮华咫尺天涯。
例行公事的问询,冰冷的记录。
“姓名?”
女警声音毫无波澜。
“苏……苏晚清。”
沙哑得不成样子。
“年龄?”
“二十六。”
“职业?”
“……演员。”
机械地答着,苏晚清的思维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恐惧的冰水与屈辱的火焰反复灼烧着她。
说出真相?
指认王振东?
妈妈在病床上苍白依赖昂贵的仪器和药物的脸,清晰地压在她心头。
“断了你所有路”王振东狠戾的威胁在耳边炸响!
星光璀璨是庞然大物,王振东在圈内只手遮天、关系盘根错节。
她有什么?
一个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不堪一击的艺人身份?
她拿什么对抗?
他敢在警察眼皮底下栽赃,就说明他有恃无恐!
失败了怎么办?
妈妈怎么办?
自己会被彻底毁掉,甚至无声无息地消失……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脊椎瞬间窜上头顶。
死!
这个念头让她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一丝腥甜在嘴里弥漫。
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
巨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扼紧了她的喉咙。
单向玻璃墙后,沈砚野如磐石般静立。
他冰冷的视线穿透镜面,清晰映出讯问室内那个蜷缩的身影。
昂贵的礼服裹着单薄颤抖的躯体,低垂的头颅、无声滑落的泪水,都在无声地宣告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崩溃。
这种绝望,他太熟悉了。
那不是毒虫被抓的慌张,而是无辜者被推入深渊的茫然与窒息。
他亲眼目睹了王振东塞给她那袋“冰晶”并立刻翻脸指认的全过程。
那是嫁祸。
沈砚野内心早己有了定论。
但,证据呢?
现场人证口径一致,指认苏晚清是祸首。
最要命的首接物证——那袋***“冰晶”,是当场从她苏晚清手中缴获的!
指纹报告此刻正显示在平板电脑屏幕上:“苏晚清身上及物品采样检测结果干净……那袋毒品上提取到的主要为苏晚清本人的完整新鲜指印。”
冰凉的电子结论,如同法律的天平,沉沉压向那个单薄的女孩。
“王振东和他的保镖那边怎么样了?”
沈砚野问,声音平静无波。
“在拖,律师到了,一口咬定是王董‘见义勇为、规劝艺人、痛心疾首’。”
身后的警员语气带着火气,“李总也跟着胡说八道。
都在闹着要走。”
沈砚野唇角划过极淡的冷嘲。
意料之中。
审讯室里,女警语气加重施压。
苏晚清的身体猛地一缩,抬起头,泪痕斑驳的脸上布满血丝,巨大的痛苦几乎将她撕裂。
她嘴唇剧烈翕动,似乎无数次挣扎着想冲破恐惧的牢笼,却终究死死抿住,用力闭上眼睛,将脸深深埋入颤抖的手掌。
压抑到极致的恸哭无声,却传递出更深的绝望和抗拒。
沈砚野目光深邃,他太清楚她在害怕什么了。
娱乐圈光鲜外表下狰狞的潜规则和翻云覆雨的手段,比冰冷的铁窗更能摧毁一个人。
她显然对警察系统也充满了根深蒂固的不信任——在这个染缸里浮沉,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价值”,或是王振东那种魔鬼的“庇护”。
“沈队,现在僵住了。
苏晚清不开口,王振东那边我们留人的理由也不充分……”同事的语气满是焦灼和无奈。
沉默在观察室里蔓延了几秒。
沈砚野的目光始终锁定在玻璃墙内那片绝望的风景中。
心中的那堵名为“明星都是虚伪花瓶”的壁垒,在今晚她真实的恐惧和挣扎面前,正悄然瓦解。
她不仅是猎物,更是整个黑暗链条中一个可以被瞬间牺牲的脆弱环节。
“放了她。”
沈砚野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响起。
“放…放了她?”
同事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沈队!
这物证……现在的证据,只能钉死她自己,却伤不到她背后的保护伞。”
沈砚野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冰锥。
“强行扣留毫无意义,只会把她仅剩的胆量吓破,逼她彻底倒向王振东寻求最后的安全感——如果那安全里还有一丝可能的话。”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讯问室里的苏晚清,那个被恐惧彻底淹没的身影,仿佛能看到她正在王振东精心编织的丝网里徒劳挣扎。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狩猎者特有的冰冷与耐心:“让她走。”
“让这场舆论的雪崩,把她彻底埋进去。”
“把她逼到悬崖边缘。”
“当她把最后一丝依靠抓向王振东时,却发现那只‘援手’上沾满了毒液,意图将她彻底拉入深渊……”沈砚野微微眯起眼,眸底沉淀下磐石般的决断:“也许……那个绝境中垂死的人,才会不顾一切地伸出手,试图抓住任何一根可能通往光明的藤蔓,而我们,”他顿了一下,目光锋利如刀,“要确保她是唯一的选择。
更要确保,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刻,我们能稳稳攥住她,把她从悬崖边拉回来。
前提是——她必须自己做出选择,跳出那条看似安全的死路。”
他紧盯着蜷缩哭泣的苏晚清,目光复杂而坚定:“通知星光璀璨的人来接她走。
办手续。
同时,实施B方案,‘保护性’监视部署。
她住处的对面、周围路口、她可能去的所有地方,”他加重语气,“还有所有接近她的人,尤其是星光璀璨的、王振东的!
给我盯死,一个不漏!
我要知道她接下来每一步的轨迹,每一个靠近她的人是谁,说了什么话!
她就是那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我要让她溅起的每一圈涟漪,都变成绞杀毒蛇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