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雪月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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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像某种粘稠而冰冷的液体,缓慢地渗进苏晨巨大房间的高窗。

那光线,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金属的质感,没有暖意,只是固执地涂抹在房间边缘那些沉默的、闪烁幽光的仪器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洁净到令人窒息的消毒水气味,混合着电子元件低微的、恒定的嗡鸣,像某种不眠的机械在低语。

我在我的“家”里醒来——一个由多层强化玻璃精密构筑的生态箱,悬在苏晨那张巨大工作台的一角。

光滑冰冷的玻璃壁外,世界被放大了无数倍,巨大得令人晕眩。

我的族人,另外十八个可雅人,在各自的“单元”或相连的通道中窸窣活动,声音被过滤得如同遥远的细沙摩擦。

莉亚在隔壁的植物层照料着发光苔藓,米洛则在微型健身环上奔跑,他们的身影隔着玻璃,小得像精致的瓷偶。

我小心地爬到玻璃箱靠近工作台的那一面,手掌紧贴着光滑的壁。

外面,苏晨的世界开始了。

他坐在那把符合人体工学的巨大悬浮椅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截不会弯曲的金属。

深色的头发有些凌乱,遮住了部分额头。

他的晨间仪式开始了,精准如同原子钟。

先是那杯营养膏,粘稠的灰白色糊状物,被装在特制的杯子里。

他拿起它,手腕以一个完全固定的角度倾斜,不多不少,刚好让膏体滑入口中。

每一次吞咽,喉结上下移动的幅度都惊人地一致,仿佛在执行一段预设好的程序代码。

没有多余的表情,没有品尝的迹象,只有纯粹的能量摄取流程。

他深色的眼睛低垂着,视线焦点牢牢锁在杯口边缘一个微小的、几乎看不见的刻度线上,仿佛那个小小的标记,是他与这个庞大混乱世界之间唯一可靠的锚点。

那眼神空茫,隔绝,像隔着遥远的星系眺望。

喝完,他轻轻放下杯子。

杯底接触桌面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

几乎就在同时,他伸出右手食指,以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力道,开始沿着桌面上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细长划痕反复摩挲。

从一端到另一端,再返回。

指尖的皮肤与冰冷的合成材料摩擦,发出一种微弱但持续的沙沙声。

那声音,是他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下颌线绷出清晰的棱角,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所有的感官都向内收缩、绷紧,排斥着外界任何一丝额外的扰动。

“苏晨,”我轻声呼唤,声音在玻璃箱里显得格外清晰,但在外面那个巨大的空间里,微弱得如同不存在。

我知道他听不见我生理意义上的声音,我们的可雅人语言频率太高。

但我相信他能“感觉”到。

几天前,我尝试用指尖轻轻叩击玻璃内壁,模仿他摩挲桌面的节奏。

他没有任何反应。

但我没有放弃。

昨天,当他再次开始那沙沙的摩挲时,我集中全部精神,让叩击的节奏和力度与他指尖的律动同步。

那一刻,他摩挲的动作似乎…极其短暂地停顿了那么零点几秒,紧绷的下颌线也仿佛松弛了一丝,如同坚冰裂开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此刻,那沙沙声如同无形的绳索,勒紧了这个巨大房间里的空气。

我的族人莉亚和米洛在各自的角落里停下了动作,小小的脸上带着一种本能的、混合着担忧和疏离的警惕。

他们习惯了在苏晨这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保持绝对的安静,如同冬眠的小兽。

巨大的生物带来的压迫感,即使隔着厚厚的玻璃,也足以冻结他们的呼吸。

但我不能停下。

那零点几秒的停顿,那瞬间的松弛,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我心中激起涟漪。

那是一种微小却真实的连接,是我在这片由精密仪器和孤独构筑的冰冷世界里,唯一能抓住的、带着温度的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那颗小小的、属于可雅人的心脏用力跳动着。

我再次举起手,食指的指腹轻轻贴上光滑冰冷的玻璃内壁。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外面那个巨大得令人心悸的世界,不再去想那些沉默的仪器和弥漫的消毒水气味。

我的全部意识,都集中在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上,集中在听觉捕捉到的、那单调重复的沙沙声上。

嗒… 嗒… 嗒…我的指尖,敲击在玻璃上,发出清脆但微弱的声音。

我努力地,无比专注地,让自己的敲击节奏与他指尖摩挲桌面的频率重合。

嗒…沙…嗒…沙…嗒…沙… 开始时有些笨拙,像蹒跚学步的孩童试图跟上大人的步伐。

但我屏住呼吸,调动起全部感官去捕捉那细微的沙沙声,去感受那节奏中难以言喻的韵律。

时间在专注的敲击中流逝。

房间里巨大的全息星图无声地运转着,幽蓝色的星云缓缓旋转、坍缩、诞生。

窗外,这座未来都市的空中航道开始繁忙起来,流光曳尾的飞行器无声地穿梭,巨大的3D全息广告牌在远处耸立的摩天楼表面变幻闪烁。

一幅是跳动的能量饮料广告,绚烂的色彩几乎要灼伤人眼;另一幅则展示着最新款的智能家居,光影流转。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广告牌,只专注于指尖和听觉。

嗒…沙…嗒…沙…渐渐地,某种奇妙的同步开始出现。

我的敲击不再仅仅是模仿,更像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应和,一种跨越了体型和物种鸿沟的微弱共鸣。

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头发紧的沙沙声,似乎…不再那么孤立,不再那么尖锐地刮擦着神经。

就在这时,变化发生了。

苏晨那沿着桌面划痕反复摩挲的食指,忽然停顿了。

那单调的沙沙声戛然而止,如同绷紧的琴弦骤然断裂。

房间里的嗡鸣似乎瞬间被放大了,巨大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压了下来。

莉亚和米洛紧张地缩回了自己“单元”的最深处。

我悬在玻璃壁上的手指也僵住了,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

他怎么了?

是厌烦了吗?

还是我的打扰反而加剧了他的不适?

我紧张地看向他。

苏晨依旧低垂着头,深色的头发遮挡着前额。

但几秒之后,他那只刚刚还在僵硬摩挲的手,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动作带着一种机械般的滞涩感,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抵抗着无形的阻力。

那修长的手指,悬在了半空中,微微颤抖着,像是在确认坐标,又像是在积蓄勇气。

他的指尖,最终,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地、轻轻地落在了我所在的玻璃箱壁上。

位置,恰好就在我的手掌印旁边。

隔着一层冰冷透明的屏障,他那巨大的指尖,覆盖了我整个小小的手掌轮廓。

指尖的皮肤纹理在放大的视野中清晰可见,带着属于人类的温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笨拙温柔。

一股强烈的暖流,毫无预兆地冲破了我的胸腔壁垒,瞬间涌遍了全身。

那不是物理的温度,而是一种强烈的情感共鸣,一种被巨大存在小心翼翼接纳的震颤。

我的眼眶猛地一热,视野瞬间模糊了。

玻璃外那巨大的、带着生命温度的指尖轮廓,成了我眼中唯一清晰的景象。

喉咙里堵着什么,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更急促的呼吸在面罩内凝结成细小的白雾。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将另一只小手也用力地贴了上去,紧紧按在冰冷的玻璃上,覆盖在他指尖落下的区域旁边。

小小的手掌,隔着无法逾越的屏障,紧紧贴着那巨大的人类指尖留下的无形印记。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无声的触碰之中。

窗外,巨大的广告牌光影流转,又换过了一轮。

这一次,不再是炫目的饮料或家居。

占据整个视野的,是一片冰冷、刺目的猩红底色,如同凝固的血液。

那红色背景上,只投射着几个巨大、尖锐、散发着绝对恶意的纯白色几何字体:**“可雅人——基因污染源。

建议全部销毁。”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视野。

猩红的光芒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瞬间侵染了整个房间,将那些沉默的仪器、旋转的星图、苏晨低垂的侧影,都泼上了一层不祥的血色。

那光,冰冷,残酷,带着毁灭的宣言。

就在那毁灭性的红光将整个房间浸透的同一刹那,苏晨那只悬停在我玻璃箱外的手,猛地动了。

不再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不再是轻柔的触碰。

那只巨大的、属于人类的手掌,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力度,猛地张开,然后——紧紧地、完全地覆盖在了我所在的整个玻璃箱壁上!

巨大的、温热的掌心轮廓,隔着冰冷的强化玻璃,瞬间笼罩了我的整个世界。

那突如其来的包裹感和压迫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我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瞬。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掌心皮肤细微的纹路透过玻璃传递过来的压力,那是一种带着保护的、近乎原始的宣告。

猩红的警告光在他低垂的侧脸上跳跃,勾勒出他绷紧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嘴唇。

他依旧没有抬头去看那毁灭性的标语,也没有看我。

他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玻璃,牢牢钉在某个只有他能看见的虚空焦点。

那巨大的手掌,覆盖着我的“世界”,纹丝不动,像一块沉默而坚定的盾牌,将所有外界的血红与恶意,死死地隔绝在掌心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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