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钱罐里的硬币是她的宝贝，却总忍不住抠出几枚，绕着田埂走半里地去村尾小卖部——近的那家都是熟脸。
她得端着“懂事不馋嘴”的架子，才能换得大人们一句“这孩子真省心”。
后来罐子里空了，她盯上了姥姥抽屉里的零钱。
指尖捏着压的整齐的钱，心跳得像揣了只麻雀，每次只敢抽一两张，心里默念“就这一次”。
被姥姥抓包时，她扯着嗓子哭喊：“是我用自己的整钱换的！”
声音亮得能掀翻屋顶，眼泪却烫得像要把脸颊烧出印子——她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怕挨打的幌子。
小学体育老师的办公室有个玻璃柜，摆着塑料小兵、带香味的橡皮。
周末她跟着几个同学翻墙进去，校服裤蹭破了也顾不上，手在柜子里胡乱抓两把就跑，怀里的玩具硌得肋骨生疼，后怕像潮水似的追着脚后跟。
后来老师在班上问起，她把头埋进臂弯，听见周围一片死寂，这事最终不了了之。
可那些偷来的玩意儿被她塞在床板下，再也没敢碰过，像块发潮的石头，沉甸甸压在枕头底下。
叶晓从小学起便跟着姥姥过，爸妈不常回来。
妈妈走时留了条铜币手链，红绳缠着细铜链，坠着枚磨得发亮的老铜钱，她戴在手上，晃一晃能听见细碎的碰撞声。
那天她在院子里溜达，踢着石子儿转圈玩，手腕蹭过篱笆时，手链“啪嗒”掉在地上。
她低头瞥了眼，红绳落在砖缝里挺显眼，却没当回事，转身就去看墙根下新开的喇叭花了——反正院子就这么大，跑不了，压根没想着要立刻捡起来。
之后的日子里，她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首到坐校车那天才猛地想起。
小面包车里挤得满当当，邻座女生抬手抓扶手时，手腕上晃悠的红绳和铜钱撞进眼里，叶晓的呼吸顿了顿——那铜钱边缘有道细小的豁口，是她摩挲时总摸到的地方，分明是她的手链。
那女生常来家里找她玩，准是那天在院子里捡去了。
有同学问起手链，女生扬着手笑：“我妈给我买的。”
叶晓的手指蜷了蜷，那豁口的位置、红绳磨出的毛边，她闭着眼都能想起来。
可话到嘴边又停住了——她自己早忘了捡，现在冒出来说“是我的”，倒像凭空找茬。
再说，谁会信呢？
怯懦像层薄冰，冻住了到嘴边的话。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心里那点想争的念头，慢慢沉了下去。
后来再遇到类似的事，话总在喉咙口卡着，好像那次没说出口的辩解，把往后的勇气也一并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