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失利,我只上了普通二本,人生一片灰暗。工作面试屡屡碰壁,我爬到山顶散心,
却不慎滑倒撞到后脑勺。醒来发现竟穿回了十年前的中考教室。我正庆幸有了重来的机会,
年级第一却冷冷盯着我。“周以宁,你的卷面分突然提升了六十分,
还写满了我都看不懂的超纲题。”曾经我恨极了她处处比我强,现在却只想向她学习。
没有男主的青春里,我们成了彼此最强劲的对手和最坚实的盟友。十年后,
我收到全球顶尖院校的录取通知书时,她也举着知名律所offer。
电话里我们异口同声:“当初山顶那一跤,摔得真值!”阳光刺眼,
带着一股陈旧纸张和劣质粉笔灰混合的干燥气味,蛮横地钻进鼻腔。
我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一道刺眼的白色反光正正打在脸上,激得我猛地一闭眼。
耳朵里塞满了喧嚣——是那种属于少年人特有的、未经修饰的嘈杂。
椅子腿刮擦水泥地的尖利嘶鸣,毫无顾忌的响亮笑声,课本和铁质铅笔盒乒乓乓的碰撞声,
还有班主任那混杂了威严和不耐烦的呵斥,隔着一层无形的薄膜传来。
“吵死了……”喉咙里滚出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股说不清的、不属于这个场合的疲惫。
嗓子干得像是被砂纸磨过。我本能地想伸手去够桌角那个磨得旧兮兮的卡通水壶——我记得,
那个水壶总被我放在右手边第二本书的旁边。胳膊一动,
剧烈的酸胀感瞬间从肩胛骨蔓延开来,
牵扯得脖颈后面某个点像是被生锈的钢针狠狠扎了一下。我闷哼一声,动作僵在半空。
不对劲。非常、非常不对劲。意识如同退潮后的礁石,一点点露出狰狞的轮廓。
最后的记忆是……是光。是铺天盖地的雨。是脚下湿滑冰冷的石块在视线里疯狂旋转。以及,
沉闷得令人骨头都要碎裂的撞击声,来自后脑勺,带着某种终结一切的意味。世界天旋地转,
然后就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可现在……这喧闹?这干燥的粉笔灰味儿?
这该死的、熟悉又让人浑身不自在的青春期压迫感?我强迫自己再次睁开眼,
忍着颈椎的钝痛,一点点扭动僵硬的脖子,目光扫视着这片令人窒息的时空。
灰扑扑、布满刻痕的木头课桌,桌面中央用圆规尖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字——“忍”。
这是……我的位置。教室前方,黑板上方,挂着老掉牙的红字标语:“知识改变命运!
奋斗成就未来!距中考仅剩 109 天!”鲜红的粉笔字,像两把染血的匕首,
狠狠扎进我的视网膜,带来了另一种尖锐的疼痛。“咚!”一声闷响在耳边炸开。
我被惊得一哆嗦,差点从凳子上弹起来。视线有些茫然地聚焦过去。
一本摊开的《中考英语词汇必备3500》,页脚卷曲,封面沾染了墨水渍,
正孤零零地躺在我桌角的边界线上。
它刚被一只骨节分明、带着点漫不经心力道的手拂落下来,碰到了我的桌角。
那手的主人……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然后又被猛地丢进滚油锅里。徐嘉敏。
她就坐在我的右手边,隔着一条狭窄的过道。此刻,她身体微微前倾,侧着头,
视线却越过了我,
了我桌面正中央——那张刚刚发下来的、覆盖着一个触目惊心“35”分的数学月考卷子上。
那冰冷的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剐蹭着我卷面上猩红的“35”,以及旁边大片大片的空白。
那眼神,没有丝毫幸灾乐祸,甚至连鄙夷都算不上。那是一种纯粹的、近乎漠然的审视,
像扫描一件早已失去价值的残次品。我甚至看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心下,
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疑惑?她对我周以宁考35分这种灾难性成果感到疑惑?
开什么玩笑?这在全年级第一的认知里,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理应如此的事吗?
记忆的闸门被这道视线轰然冲开,洪流裹挟着令人作呕的羞耻感和前世积累的怨恨,
瞬间淹没了我。就是这个眼神!就是这种无论我如何拼命追赶,都无法触及她分毫时,
她投来的、永远冷静、永远高高在上的眼神!前世被她死死压住、永远充当绿叶陪衬的阴影,
失利后的自我厌弃、求职简历石沉大海的绝望……无数压抑的情绪此刻拧成一股剧毒的麻绳,
勒紧我的喉咙,让呼吸都变得滚烫艰难。一股血气猛地冲上头顶。我猛地一挥手,
不再有丝毫的犹豫迟疑,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戾气,
“啪”地一下狠狠打飞了桌角那本碍眼的词汇书!破旧的蓝色封面划过一道抛物线,
撞在过道对面的桌角上,发出更沉闷的一声“哐啷”。整个班级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椅子腿拖地的噪音、放肆的说笑声、课本翻动的哗哗声,骤然停滞。
周围嘈杂的低语声潮水般退去,只剩下突兀的寂静。几十道目光从四面八方聚焦而来,
带着惊讶、好奇、甚至一点点看好戏的兴奋。空气凝固了。
徐嘉敏的目光终于从那张惨不忍睹的卷子上移开,缓缓抬起,落在我脸上。
她那平直抿着的嘴唇微微松开,像是在确认眼前这个头发散乱、眼眶发红、面目狰狞的人,
还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沉默寡言、逆来顺受的周以宁。她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那丝困惑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深了,混杂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探究。她盯着我,
像在打量一块忽然裂开的、露出奇怪内核的石头。讲台方向传来清晰的一声咳嗽。
班主任周老师,那个顶着一头稀疏却总是精心梳理地方正“支援地方”发型的男人,
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讲台边缘,皱着眉头,威严的目光透过厚底眼镜片精准地锁定了我。
那目光里带着明显的不悦和责问。“周以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碰撞般的硬度,
“干什么呢?月考考成这样就心烦气躁?课本都容不下了?”他手里拿着一份成绩单,
指尖点着的正是倒数几行区域中的一个名字。我的名字。脸颊上腾地烧起一片火辣。
被当众点名的羞耻,与前世无数次失败场景的重叠,
几乎要撕裂我这副刚“回来”不久、脆弱不堪的神经。“没……没有,
”我本能地想垂下头躲避那些针扎似的目光,喉咙却堵得厉害,发出的声音又细又抖,
“它……掉……掉了……”蹩脚的借口,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诞无比。我强迫自己抬起头,
迎向班主任审视的目光,可视线控制不住地发虚、躲闪。眼角的余光瞥见徐嘉敏。
她依然侧着头,看着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那双眼睛深处,一丝极淡的玩味稍纵即逝。
仿佛一个实验员终于看到小白鼠对刺激做出了预期之外的反应。前座,
一个平时没多少交集的女生悄悄扭过半边身体,压低声音飞快地提醒:“喂,周以宁,
卷子……”我一愣,随即才发现那张承载着巨大屈辱的数学卷子,被我下意识捏得死紧,
皱巴巴的纸团几乎要嵌进掌心的汗水里。那猩红的“35”分在褶皱中扭曲变形,
像一张嘲笑我两世为人的怪脸。
一股更加汹涌的、混杂了无地自容和疯狂叛逆的情绪猛地冲垮了我勉强维持的镇定。讲台上,
班主任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敲打差生时特有的拖长腔调:“距离中考还有一百零九天!
有些同学的心思,是时候该收一收了!不要觉得自己离中考还远!现在这个基础,
这个分数……”他扬了扬手中的成绩单,“能不能考上普通高中都是未知数!
我们班可不是垃圾场!容不得混日子的垃圾!”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全班,
如同扫视战场上未清扫的残骸,最后,重重地落在我低垂的头顶上。“自己好好想想!下课!
”如同按下了解放键,凝固的空气瞬间涌动起来,
桌椅的碰撞声、呼朋引伴的喧嚣声再次填满空间。班主任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下讲台,
皮鞋踏在水磨石地面上发出不疾不徐的“哒、哒”声,最终停在了我的桌前。
那声音像是踩在我的神经末梢上。头顶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班主任的声音不高,
带着浓浓的倦怠和不抱期望:“周以宁啊周以宁,你要真觉得坐在教室里是受罪,
趁早跟你爸妈商量商量,找个地方学个手艺……也比在这里当摆设强。至少,
让后面想努力的同学……能坐得靠前一点。”他没有再看那张被我揉捏得不成样子的卷子,
说完,便背着手,继续踩着那催命般的“哒、哒”声,从我和徐嘉敏之间的过道穿过,
径直走出了教室后门,留下一个不容分辩的背影。那背影消失的瞬间,
教室里的嘈杂瞬间放大了数倍。前座女生犹豫地再次回过头,脸上带着点欲言又止的同情,
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周围几道目光或怜悯或嘲弄地扫过我握紧的拳头,
以及那团被我死死攥住的、象征着失败的纸团。这些目光,像烧红的烙铁。我猛地低下头,
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一丝淡淡的锈腥味。左手藏在课桌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的软肉,
疼痛却尖锐又麻木。
疲惫而嫌弃的忠告如同魔音灌耳——“找个地方学手艺……当摆设……”这就是十年前的我。
一个在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眼里都注定失败,只是“混日子”的垃圾。
连“失败”这个词都用不着,是直接被排除在跑道之外、不值得浪费一丝资源的“摆设”。
汹涌的自我厌弃如同沼泽深处的淤泥,瞬间漫上来,
要将我这重活一次的灵魂彻底窒息、埋葬。手腕上的电子表,
猩红的数字闪烁着:2008年4月1日 星期二 15:10分。距离她失足滚落山顶,
撞裂后脑勺、终结那个普通二本毕业、求职无门、处处碰壁的周以宁人生的那个下午,
整整倒退了十年零九个月又三天。十年!后脑勺被石块狠撞的剧痛还刻在记忆里,
带着一种死亡降临前冰冷的钝感。面试官冷漠摇头的画面鲜明得刺眼。一次次查看邮箱时,
灭的空洞……巨大的荒谬感、失控感、连同前世积压的所有绝望和此刻被钉上耻辱柱的难堪,
彻底冲垮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我猛地抬起头,眼睛血红,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去他妈的垃圾!去他妈的摆设!去他妈的一无是处的周以宁!凭什么……凭什么是我?!
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蛮力,我豁然站起身!身下的木凳子被突然爆发的动作带倒,
“哐啷”一声砸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巨大的声响让半个教室都安静了一瞬。
那本被我打飞、静静躺在过道那边的《中考词汇必备3500》,封面被我踩在脚下。
在全班震惊和疑惑的目光交织成的无形囚笼中,
在徐嘉敏那骤然变得锐利、如同精密的探照灯般聚焦过来的视线里,
我像一个挣脱了所有枷锁的疯子,在班主任早已离开的后门口,
在2008年春天这间弥漫着汗水和粉笔灰的教室里,
爆发出两世叠加、穿透灵魂的呐喊:“我!不!服!”声音嘶哑,像玻璃划过砂纸,
带着某种悲壮的歇斯底里。三个字,每个字都像从胸腔最深处硬生生撕裂出来。
时间仿佛在我嘶吼的尾音里凝滞了一秒。然后,潮水般的议论和惊诧瞬间涌起。
前排几个男生夸张地张大了嘴,有人小声嘀咕“疯了?”更多人则是交换着眼神,
带着看一场罕见热闹的兴奋。徐嘉敏的身体微微绷直了,
那双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牢牢锁在我脸上,里面的探究几乎要化为实质性的穿透力。
她似乎想从我此刻扭曲的表情和通红的眼睛里,捕捉到某种打败了她所有认知的根源信息。
我不在乎了。所有的羞耻,所有的难堪,在那声倾尽全力的嘶吼后,
暂时被一种奇异的、滚烫的冲动压下。像洪水暂时找到了泄洪的缺口。
趁这股支撑着我的力气还没耗尽,趁那些异样的目光还没彻底让我重新缩回龟壳,
我猛地弯腰,抄起地上那本被我踩脏的词汇书,
上皱巴巴的数学卷子——那该死的“35”分——紧紧地、几乎要把它们捏碎般地攥在手里。
动作幅度极大,撞得本就逼仄的课桌摇晃。顶着全班人的注视礼,
在那些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护送下,我硬是梗着脖子,大步冲出教室后门,
处那个堆满了废弃扫把破簸箕的昏暗角落——那个被遗忘的、适合哭泣的角落——狂奔而去。
铁皮的破簸箕被冲过去的力道撞歪,发出哗啦的噪音。我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瓷砖墙,
砖缝里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剧烈的喘息拉扯着胸腔,几乎要咳出来。汗水黏着额角的碎发,
和涌出的、不受控制的滚烫液体混在一起。门外,
教室里的喧哗低语声隔着门板变得含混不清,像隔着一个世界。可我知道,那些声音里,
一定有关于“周以宁疯了”的议论。但都无关紧要了。
我死死捏着那本封面印着清晰鞋印、布满污渍的《中考词汇必备3500》,
粗糙的封皮硌着掌心。十年。前世那个普通的二本毕业证,
那张印着“XX师范学院”抬头的纸,在人才市场的洪流里轻飘得如同落叶。
一场场校园招聘会,人潮拥挤,空气浑浊得令人窒息。西装革履的面试官们,
脸上挂着程式化的微笑,偶尔闪过一抹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不耐烦。
我们HR部门筛选过的简历已经足够多了……感谢您对我们xx集团的关注……”“周小姐,
很抱歉,您投递的行政助理岗位需要有相关实习经验,
我们更倾向于有本地重点大学背景的候选人……”“师范院校?抱歉,
我们公司技术岗对学术背景要求比较严格……”每一次被拒绝,
那家“普通二本”的出身就像是烙印,在别人的眼神和自己的认知里不断加深。
简历一份份投出去,如同石沉大海。手机铃声从期待变成惶恐,最后只剩下令人麻木的沉寂。
窝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窗外是城市永不熄灭的霓虹和车流,
巨大的空虚和挫败感啃噬着仅存的勇气,胃部一阵阵绞痛蜷缩,分不清是饿的,
还是单纯被绝望攫住了咽喉。然后记忆骤然切换到那个灰蒙蒙的周末。天空压得极低,
山风湿冷粘腻,带着铁锈的味道——那是绝望本身的气息。山顶那块被雨水泡得松软的石头,
视野里瞬间颠倒旋转的世界,
后脑勺撞击硬物时那沉闷的、骨头断裂般令人牙酸的声音……最后清晰的感知,
是泥土混合着腐烂植物的腥气,冰冷地钻入鼻腔。十年挣扎,最终归于一片冰冷的死寂。
思绪被抽回现实,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疯狂跳动,撞击着肋骨,带着两世不甘的痛楚。
后背紧贴着的瓷砖墙传来冰冷的温度,
却丝毫压不下从五脏六腑里窜上来的那股灼烧般的火焰。不服?
刚才喊出的“不服”两字在脑子里嗡嗡回响,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虚弱感。
书般的初中数理化、烂得垫底的词汇量、还有徐嘉敏那种高山仰止般的碾压……凭什么不服?
拿什么不服?不甘心!死过一次的周以宁,血管里奔涌的不再是浆糊,是烧沸的汽油!
十年后的求职大厅里那些轻蔑的摇头、推脱的借口、无声的拒绝……每一帧画面都在尖啸!
那山顶的冰冷石块,砸碎的不只是骨头,砸碎的是所有平庸和绝望的桎梏!必须往前走!
走一条完全不同的路!手心里那本肮脏破旧的词汇书,原本是羞耻的印记,
此刻却成了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封面上印着“A”字母的开篇。手指猛地擦过脏污的封面,
指甲因为用力而发白。第一个十年!周以宁死在了山下!这新抢来的十年,我,周以宁,
豁出命也要踩上去!“周以宁。”窗外刚下过一场急雨,空气粘稠湿润,
混杂着泥土和刚割过的草坪气味。校广播里千篇一律的“运动员进行曲”已经停了十多分钟,
教室里只剩下值日生擦黑板时粉笔灰簌簌落下的声音,
和一种考试前夕特有的、令人窒息的低压。一个清冽的女声自身侧传来,没有一丝预兆,
像一块冰投入平静的水面,字字清晰敲在我刚刚摊开的物理练习册上。
我捏着自动铅笔的手指下意识一僵,劣质的塑料外壳硌得关节生疼。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骤停半拍。转过头。徐嘉敏正侧身对着我。
课桌之间窄小的过道,放不下她整个身体。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夏季校服短袖,
蓝白条纹衬得锁骨线条利落分明。
那双眼睛——比山涧溪底的石子更冷冽——此刻正直视着我。没有讥讽,
没有之前那种俯视残次品的淡漠。那是一种纯粹的、带着计量器般精密审视的探究。
“你最近,”她停顿了半秒,像是在措辞,“像被什么精怪附身了。”教室里不算安静,
值日生还在讲台上拍着黑板擦。但这音量恰到好处,带着一种洞悉真相般的平静穿透力。
我后背瞬间沁出一层薄汗,校服布料粘在皮肤上,冰凉一片。
被发现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脊椎。“什……什么附身?”喉咙发干,
发出的声音有点飘,“我?我哪有?”徐嘉敏目光下移,落在我摊开的那页物理练习册上。
那是一道关于动态平衡和动量守恒的综合难题,印在书的最后“能力提升”部分,
老师从未要求过。而我刚刚在这道题旁边留出的大片空白里,
用一种与之前狗爬般字迹截然不同的、略显潦草但逻辑清晰的笔迹,
一步步写满了受力分析和速度分解方程,
甚至推算过程里用到了高二才会正式接触的能量转换思想。那解题思路流畅,
步骤跳跃却精准,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老练。她又抬眼,目光直接落在我脸上,
不再看那练习册。“从那天在教室后门口……你发完疯开始,”她声音压得更低,
“课间操站位,你踩点卡得比体育老师还准。昨天化学课,刘老讲那个弱酸弱碱盐水解公式,
推导到一半你就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完整离子式。现在,”她微抬下颌,点了点我的练册册,
“些些超纲题?写得比标准答案还简捷。”她的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
直视我灵魂深处那个不该存在的内核,“还有……你刚才默写的……什么?
”我脑子嗡地一声。英语早自习。
老师让默写昨天要求的一篇关于“My Dream School”的课文。
文我前世烂熟于心——在无数次背诵大学四六级、考研词汇过程中翻来覆去出现过的模板句。
当老师念出“state-of-the-art laboratories”时,
出了后面的“and collaborative learning spaces”,
标准的英式印刷体,流畅得毫无阻塞。全然忘了此刻这个时间点,
课本上才学到“laboratory”这个单词。至于“collaborative”?
这恐怕是前排优等生徐嘉敏也未曾接触的高级词汇。冷汗瞬间沿着额角滑下。大意了!
巨大的悔恨涌上。这具十四岁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二十六岁的思维习惯和肌肉记忆。
稍一松懈,那些十年后习以为常的东西就会像泉水一样,从刻意封堵的裂缝中汩汩渗出。
“我……我乱写的。”我干巴巴地回答,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能以前……在哪本课外书上看见过类似的句子?拼错了很正常……”“周以宁,
”她打断我,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闪避的力道,“上周数学月考卷最后一道大题。
”她清晰地复述出题干,“那个二次函数求动点轨迹的题。年级均分不到五分,你做对了。
可你写在卷子上的最终答案,”她紧紧盯着我的瞳孔,一字一顿,
“和标准答案小数点后第四位,完全一致。”我血液几乎凝固。那个答案,
是前世解过无数遍同类题后形成的条件反射,完美地契合了标准答案的所有计算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