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残炉与药渣林风的指甲缝里永远嵌着黑褐色的药渣。他蹲在青云丹宗后山的废料场，
看着师兄们将炼废的丹坯、烧焦的药引倒进深沟，腐臭的药味混着雨水蒸腾的潮气，
在暮色里漫成一片灰濛濛的雾。沟底那口三足残炉又被埋深了些，
青铜炉身的绿锈爬过"离火"二字，像给三百年前的辉煌盖了层棺布。"林风！
这筐丹渣再不分类好，今晚就去喂护山犬！"管事师兄的斥骂声从雾里钻出来，
林风慌忙抱起脚边的竹筐。筐里是炼废的"聚气丹"，本该莹白如珍珠，此刻却焦黑如炭，
只有碎渣边缘还残留着微弱的灵力波动。他偷偷捏起一块，
塞进怀里——这东西对别人是废料，对他却是宝贝。
十四岁的林风是青云丹宗最末等的外门弟子，五灵根驳杂，连引气入体都磕磕绊绊，
被分到废料场打杂，连丹房的门槛都没踏过。别的弟子用千年雪莲炼"回春丹"，
他只能在药渣堆里扒找还没燃尽的"断续草"；别人用紫晶丹炉引动地火，
他怀里藏着块捡来的火燧石，在破庙里偷偷摆弄。今夜的月色透着股药味。
林风揣着攒了半月的碎渣，溜到废料场最深处。残炉的一角还露在外面，
他用树枝刨开周围的淤泥，青绿色的锈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是他第三次偷偷来这里，
前两次都被巡逻的弟子赶跑了。"就试最后一次。"他咬咬牙，
渣、半片被虫蛀过的"青纹叶"、几滴藏在竹筒里的晨露——这是他能找到的全部"药材"。
按照偷看过的丹方残页，他将碎渣掰成粉末，和青纹叶混在一起，小心翼翼地塞进残炉。
火燧石擦出火星的瞬间，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灼痛，不是火焰的烫，
更像有股暖流顺着炉身爬上来，钻进他的经脉。"滋啦——"晨露滴进炉中的刹那，
残炉突然震颤起来。炉底的"离火"二字竟亮起暗红色的光，
焦黑的药渣在火焰中没有化作灰烬，反而凝结成米粒大小的颗粒，表面覆着层极淡的银霜，
像蒙尘的碎银。林风屏住呼吸，看着那些颗粒随着火苗轻轻晃动，药渣的焦臭味里，
竟透出一丝极淡的草木清香。这不是幻觉，他能感觉到，
丹田处淤塞的灵力似乎被这股香气引动，像被堵住的溪流突然找到了缺口。"谁在那里？
"手电筒的光柱刺破夜色，林风慌忙将颗粒拢进手心，转身撞进一个枯瘦的身影里。
墨长老的拐杖抵在他胸口，老人浑浊的眼睛盯着残炉里跳动的火苗，
突然笑了："好个'烬火生花'，老夫倒要看看，你炼出了什么宝贝。
"二、离火残炉青云丹宗的早课堂里，林风站在丹炉前，指尖的伤口还在发烫。
他面前的白玉案上摆着三样东西：半块聚气丹渣、虫蛀的青纹叶、装在瓦罐里的晨露。
案旁围满了弟子，有人捂着鼻子偷笑，有人对着那口被墨长老扛来的残炉指指点点。
"就凭这些破烂也想炼丹？"前排的赵师兄嗤笑，他是内门弟子里的佼佼者，
昨天刚用百年灵芝炼出了上品"凝气丹"，"林风，别丢人现眼了，赶紧回你的废料场去。
"林风没说话，只是蹲下身，用树枝清理残炉里的淤泥。他能感觉到炉身传来的微弱震颤，
像有颗心脏在里面跳动。墨长老站在他身后，低声道："记住，丹道无废材，
只有不会用的人。"主持早课的张长老捋着胡须，脸色不虞："墨长老，您太纵容这孩子了。
青纹叶含浊气，聚气丹渣灵力已散，用这两样东西炼丹，炼出来的怕不是毒丹？""毒与药，
本就一线之隔。"墨长老敲了敲拐杖，"三百年前，离火长老就是用这口炉，
以废丹渣炼出'洗尘丹'，解了席卷三宗的'浊灵瘴'。"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离火长老是青云丹宗最传奇的丹师，传说他能点石成金，枯木生花，
却没人知道他竟有这样的往事。林风深吸一口气，将药材按顺序投进残炉。
火燧石擦出的火苗刚舔到炉壁，残炉突然发出嗡鸣，炉底的离火二字红光暴涨，
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那些被弟子们嘲笑的废料在火焰中翻滚，焦黑的丹渣渐渐褪去黑色，
露出里面莹白的内核；虫蛀的青纹叶舒展叶片，竟渗出点点翠绿的汁液。
"这是......"张长老猛地站起，"离火真意！这孩子竟能引动残炉的器灵！
"林风闭着眼，感觉自己的意识沉入了一片温暖的火海。
无数破碎的画面在眼前闪过：穿红衣的长老盘膝坐在炉前，
将炼废的丹药一遍遍投进火焰；药渣在高温下分解、重组，
最终凝结成温润的丹丸；弟子们围着欢呼，喊着"洗尘丹成了"......当他睁开眼时，
残炉的火苗已经熄灭。炉底躺着三粒绿豆大小的丹丸，银白如霜，表面流动着细碎的光纹，
像极了冬雪覆盖的草木嫩芽。"此丹......"张长老拿起一粒，指尖刚触到丹丸，
就被一股清冽的气息弹开，"竟有洗练灵力之效！"林风看着自己的手心，
那里还残留着丹丸的温度。他突然明白，
自己驳杂的五灵根并非缺陷——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
才能在火焰中调和废料里的驳杂灵力。墨长老笑着点头："从今日起，你入我门下，
修习'烬火丹法'。"林风望着那口布满锈迹的残炉，突然觉得，
那些被人弃之如敝履的药渣、被遗忘的丹法，或许藏着比名贵药材更珍贵的东西。
三、毒瘴与锈铁丹黑风谷的毒瘴漫到膝盖时，林风终于明白，为什么没人愿意来这里采药。
腐叶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声响，墨绿色的瘴气里漂浮着细小的光点，那是"蚀灵虫"的卵，
一旦钻进修士体内，会啃噬灵力根基。他背着残炉，
腰间的布袋里装着刚采的"腐心草"——这草叶片漆黑，根茎淌着毒液，
却是炼制"清瘴丹"的关键，也是被各大宗门列为禁忌的"毒材"。
"再往前就是瘴气核心了。"墨长老的声音从通讯符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记住，
腐心草的毒液要用'离火'逼出，再以'断根花'的粉末中和，火候差一分，
就会变成穿肠毒药。"林风握紧了火燧石。三个月前，青云山脉突然爆发毒瘴，
染病的修士浑身长满黑斑，灵力紊乱如狂涛，连张长老炼制的清瘴丹都束手无策。
唯有古籍记载，黑风谷的腐心草能解此毒，但因其毒性剧烈，早已没人敢用。
他在一块突出的岩石后支起残炉，将腐心草扔进炉中。离火红光亮起时，草叶立刻蜷缩起来，
黑色的毒液顺着炉壁往下淌，发出刺鼻的气味。林风迅速撒上断根花粉，
火焰突然窜起半尺高，变成诡异的紫黑色。"不好！"他暗道糟糕，断根花的粉末放多了，
与毒液产生了剧烈反应。炉中冒出滚滚黑烟，带着股甜腻的腥气，竟是比毒瘴更烈的毒气！
林风急忙用灵力去压，却被反弹回来，胸口一阵剧痛。他的五灵根虽能调和灵力，
却无法压制如此霸道的毒性。就在这时，残炉突然剧烈震颤，
炉底的离火二字竟浮现出古老的符文，将黑烟牢牢锁在炉内。
"这是......离火长老的丹诀？"林风看着符文，突然想起墨长老教他的口诀，
"火炼其形，灵炼其性，毒炼其神......"他不再试图压制，
反而将更多灵力注入残炉。紫黑色的火焰渐渐褪去颜色，变成温润的金色，
黑烟在火焰中凝结成细小的颗粒，像被烈火淬炼的铁砂。当火焰熄灭时，
炉底躺着十二粒丹药，表面粗糙如锈铁，断面却泛着玉石般的光泽。
"这就是......锈铁丹？"林风拿起一粒，丹药入手微沉，带着金属的凉意，
却在掌心慢慢发烫。回到青云宗时，药堂里挤满了染病的修士。
张长老看着林风掏出的锈铁丹，脸色凝重："这丹药乌漆嘛黑，
怕不是......"话没说完，最危重的李师兄突然抽搐起来，浑身黑斑迅速蔓延。
林风来不及解释，抓起一粒锈铁丹塞进他嘴里。丹药入口即化，
一股暖流顺着李师兄的经脉游走，那些黑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紊乱的灵力也渐渐平复。"有效！"众人惊呼。张长老拿起一粒锈铁丹，放在鼻尖轻嗅，
突然对着林风深深一揖："是老夫着相了。"林风望着窗外的毒瘴，突然明白墨长老的话。
所谓毒材，不过是没被驯服的药力；所谓废料，只是没找到正确的用法。
就像这黑风谷的腐心草，在常人眼中是穿肠毒药，在烬火丹法里，却是救命的良药。
四、丹道之争青云丹会的擂台上，林风的残炉与赵师兄的紫晶炉遥遥相对。台下人声鼎沸，
各宗的丹师都在议论纷纷。一方是青云宗最年轻的内门弟子，用的是千年紫晶炉，
炼的是百年雪莲；另一方是从废料场走出来的"怪才"，用的是锈迹斑斑的残炉，
摆出来的药材里竟有半块炼废的"化神丹"渣。"本次比斗，以'固元丹'论胜负。
"主持丹会的长老高声宣布，"一炷香为限，谁炼出的丹药品质更高，谁便获胜！
"赵师兄冷笑一声，指尖弹出一道灵力，紫晶炉立刻腾起青蓝色的火焰，
雪莲在炉中化作晶莹的汁液，香气清冽如雪山之巅的寒梅。"林风，
你以为靠些歪门邪道就能赢？真正的丹道，讲究的是'天材地宝，烈火精淬'，
不是你那些破烂能比的！"林风没说话，
只是将化神丹渣、几株被虫蛀的"固本草"投进残炉。离火红光亮起时，丹渣渐渐融化，
露出里面残存的金色灵力，与固本草的绿意交织在一起，像幅流动的画。
台下的议论声更大了。"他居然用化神丹渣？那东西灵力驳杂，根本没法用！
""烬火丹法果然是旁门左道，拿毒材、废料当宝......"张长老皱起眉头，
看向墨长老："您真的放心让他这么胡闹？固元丹讲究精纯温和，用驳杂的丹渣炼制，
怕是会损伤修士根基。"墨长老捋着胡须，笑得神秘："你等着看好戏。"一炷香快燃尽时，
赵师兄的紫晶炉里飞出三粒莹白的丹丸，悬浮在半空，灵光流转，引来阵阵赞叹。
"上品固元丹！"主持长老高声道，"赵师侄好手段！"赵师兄得意地看向林风，
却发现对方的残炉里没有动静，只有黑烟袅袅。"怎么？炼废了？"他嘲笑道。
林风突然抬手，对着残炉虚按。离火红光猛地爆发，将黑烟尽数吸入炉中。当他再次挥手时，
五粒漆黑的丹丸落在白玉盘里，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像极了老树上的年轮，
却在阳光下透出温润的光泽。"这是什么？"有人惊呼，"黑不溜秋的，怕不是煤块？
"林风拿起一粒，递给台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修士："前辈不妨一试。"老修士接过丹药，
犹豫着服下。片刻后，他突然瞪大了眼睛，原本浑浊的灵力竟变得平稳有力，
连多年的旧伤都隐隐作痛——那是灵力冲刷病灶的感觉！
"这丹药......竟能修补受损的灵根！"老修士失声喊道。
主持长老拿起丹丸仔细查验，脸色越来越震惊："此丹虽貌不惊人，
却能将驳杂灵力化为精纯，稳固根基的效果远超上品固元丹！林风，此丹何名？
"林风望着那口残炉，炉身上的锈迹在离火映照下，竟泛着金属的光泽。
"此丹以废丹渣炼制，貌如锈铁，便叫'锈铁丹'吧。"赵师兄脸色惨白，他终于明白，
自己输的不是药材，不是丹炉，而是对丹道的理解——真正的炼丹，从来不是堆砌名贵材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