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项链，三十块钱包邮，却钓出了一条潜伏在我家整整四年的大鱼。
当我看清那条鱼的真面目时，我只觉得，这网撒得太大，差点把我自己也给溺死在里面。
1 失窃的岁月夜，像一块被墨汁浸透的丝绒，沉甸甸地压在城市的上空。我叫张昕，
一个在广告圈里杀伐果断的创意总监。但在家里，我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侦探，
正在调查一桩悬了四年的陈年旧案。我坐在卧室那张复古的梳妆台前。
指尖轻轻划开一扇檀香木雕花的盖子。“吱呀——”一声轻响，像极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首饰盒里，那些曾经熠熠生辉的宝贝们，如今看起来都有些寂寥。我的目光，
落在了那个空荡荡的丝绒卡槽上。那里，本该躺着一枚温润如月的珍珠戒指。
“又没了……”我嘴里呵出一团白气，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那枚戒指，
是去年陈曜送我的生日礼物，花了他小半个月的工资。可自打去年中秋，从他老家回来，
那枚戒指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闭上眼，
任由记忆的潮水将我卷回过去。四年前的中秋，也是这样一个秋凉如水的夜晚。
我丢了一条外婆传下来的红宝石手链，那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三年前，
是一对足金的鸢尾花耳环，我特意找老师傅定制的。去年，是那枚价值不菲的珍珠戒指。
巧了。真他妈的巧了。每次丢东西，不多不少，正好都在中秋节、正好都在回完老公家之后。
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分明就是一出精心策划的连续剧，而我，
就是那个被反复薅羊毛的冤大头。“嗡嗡——”手机在桌面上发了疯似的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小萱。我划开接听，顺手按了免提。“昕昕，怎么样？
你那枚戒指有信儿了吗？是不是掉哪个犄角旮旯里了？”闺蜜小萱的声音，像一束强光，
直直地戳穿了我脆弱的伪装。我一边心不在焉地整理着剩下的“幸存者”，
一边有气无力地回她：“没。”“我把家里都快掘地三尺了，连沙发垫子都拆了。
”“可以确定，它不是在我自己家里丢的。”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
小萱的声音变得斩钉截铁：“那还用说？”“指定是你老公家有人手脚不干净，
搞了顺手牵羊的勾当！”“你寻思寻思，会是哪个？”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不好说啊……”“我那个婆婆，林阿-姨，一辈子爱俏，每次瞅见我的首饰，
那眼珠子都快黏上来了，恨不得直接焊在她自个儿身上。”“小姑子陈玥呢，
三十好几了还单着，工资也就那样，每次都阴阳怪气地说羡慕我嫁得好，命好。
”“至于我公公……一个退休的老医生，按理说最不可能，可我总觉得他最近有事瞒着我们，
手头好像紧巴巴的。”小萱在那头“啧”了一声。“我早跟你说了，陈家那一家子，
面上看着和和气气，一团和气的，其实背地里啊，门道多着呢！”“个个都跟人精似的。
”我忍不住开始倒苦水，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可不是嘛！
”“尤其是我那个老公，陈曜！纯纯一个和稀泥的冠军！
”“嘴里天天挂着那句‘家和万事兴’，听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我一提丢东西，
他就说我疑神疑鬼，脑子瓦特了，说我粗心大意，赖不到别人身上。
”“搞得好像我是个没事找事的神经病！”挂了电话，我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脚下，
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得像打翻了的星河。我和陈曜，结婚六年，
一起奋斗买了这套市中心的江景房。在外人眼里，我是事业有成、婚姻美满的人生赢家。
可只有我自己晓得，这光鲜亮丽的袍子底下，爬满了多少憋屈的虱子。每次回陈家，
我都感觉自己像个格格不入的外人，一个需要小心翼翼、随时随地接受检阅的“闯入者”。
婆婆林阿姨，表面上热情似火，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可话里话外，
总是有意无意地炫耀她当年那点微薄的嫁妆，暗示我这个儿媳妇花钱大手大脚。小姑子陈玥，
更是个行走的“柠檬精”，逮着机会就要拿我跟她自己比，从衣品到收入，
从老公的体贴程度到我脸上的皱纹数量。公公陈医生呢，一辈子严谨惯了，
在家里就是个甩手掌柜，对这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儿，从来都是冷眼旁观，一言不发，
像个高深莫测的局外人。我转身，从床头柜最深处的抽屉里，摸出一个上了锁的小本子。
这是我的秘密，我的“失踪清单”。我翻开第一页，
上面是我娟秀又带着愤怒的笔迹：四年前，中秋节后。失物：红宝石手链。
线索：婆婆曾抓着我的手反复摩挲，夸它‘真喜庆，得值不少钱吧’。三年前，
中秋节后。失物：金耳环。线索：小姑子曾借去试戴，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说‘嫂子，
这耳环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太显气质了’。去年，中秋节后。失物：珍珠戒指。
线索：公公曾在饭桌上，貌似不经意地问过它的价格和品牌。“啪”的一声，
我合上了本子。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今年的中秋，
眼瞅着又要到了。回，还是不回？回，八成又得丢点什么，我怕我这次会当场发飙，
撕破所有人的脸皮。不回，陈曜那个“孝子”肯定又要跟我闹，
还得被扣上一顶“不孝不顺”的大帽子。我咬了咬后槽牙，一股狠劲儿从心底里冒了出来。
“躲是躲不过去了。”“这次，老娘非得把那个藏在暗处的贼，给揪出来不可！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我张昕头上动土！”正在这时，
门锁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陈曜回来了。我迅速将本子塞回抽屉，锁好，深吸一口气，
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今晚，我必须再跟他谈一次。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2 最后的通牒陈曜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玄关。他松了松被勒了一天的领带，
将公文包随手扔在沙发上，整个人像一摊烂泥。“回来啦？”我递上一杯早就晾好的温水。
“嗯，”他接过水杯，灌了一大口，喉结上下滚动，“今天又加班到这个点。
”他感激地看了我一眼。“你怎么还没睡？”我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
摆出一个谈判的姿态。“陈曜，我想跟你再聊聊，关于我那枚珍珠戒指的事。”一句话，
让客厅里原本还算温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陈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起来。
“又提这个？”他的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耐烦。“昕昕，咱家都翻了多少遍了？里里外外，
连地毯下面都掀起来看了。”“会不会是你放在公司，或者落在哪个朋友家里了？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陈曜，你心里明明清楚，那不可能。
”我努力压制着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微微发颤。“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第三次！”“每一次，都是从你家回来之后丢的！”“你不觉得，这未免也太巧合了吗？
”“巧合得就像是有人算计好的一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曜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八度，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你是在怀疑我家里人？
怀疑我爸妈？我妹妹？”他站了起来，在客厅里烦躁地踱步。“我妈对你怎么样，
你心里没数吗？每次回去都给你炖汤！”“玥儿是嘴碎了点，爱开玩笑，
但她绝对做不出偷鸡摸狗的事！”“我爸就更不用说了！他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医生，
会看得上你那点东西？”我看着眼前这个暴躁又陌生的男人，心一点点地往下沉。
我想起了刚恋爱那会儿的陈曜。那时候的他，温柔体贴，事事以我为先，
会记得我所有的小喜好，会笨拙地为我学做我爱吃的菜。他说，昕昕，以后我就是你的靠山，
谁都不能欺负你。可现在呢？结婚才六年，他就已经把我划为了“外人”，
把他原生家庭的利益，看得比我的感受重要一百倍。“我没有点名道姓说是他们中的谁。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冷静客观。“但事实就是，东西就是在你家丢的。
”“如果不是家里人拿的，那还能是谁？你家又没遭贼。”陈曜像是被问住了，
但他很快又找到了新的理由。“那可能是在路上掉了！或者是在哪个餐厅吃饭的时候，
不小心滑落了！”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好像在驱赶什么讨厌的苍蝇。“再说了，
那么贵重的东西，你干嘛非得戴着回老家？显摆给谁看呢？”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捅进了我最痛的地方。我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我丈夫嘴里说出来的。
“所以……”“绕来绕去，现在是我的错了？”“我戴我自己的首饰，有错？
”“我花我自己的钱买的东西，戴一下都不行了？”陈曜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语气软了下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疲惫地揉着太阳穴。“昕昕，
你别老提这件事，行不行？你这样让我很为难。
”“我总不能回去挨个审问我爸妈和我妹妹吧？那像什么话？这个家还要不要了？
”我的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涌了上来。“那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怀疑我？
”“怀疑我丢三郎当，粗心大意到连续三年弄丢自己最心爱的首饰？”“在你心里，
你的家人是冰清玉洁的圣人，我就是那个无理取闹的疯婆子，对吗？”陈曜沉默了。长久的，
令人窒息的沉默。良久，他才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妥协道：“行吧。”“算我怕了你了。
”“今年中秋回去，我会帮你多留个心眼，行了吧？”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但是，
昕昕，你也别一口咬定就是我家里人干的。”“在没有证据之前，这么说对大家都不公平，
也让场面很难看。”我没再吭声。我只是站起来，转过身，走回了卧室。“砰”的一声，
我关上了门，将他和他那套冠冕堂皇的“和稀泥”理论，隔绝在外。留心眼？我知道，
那不过是他敷衍我的说辞。在这个家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顾全大局”的外人。
丢了东西，也只能自认倒霉，吃了这个哑巴亏。但是。今年，我不想再忍了。
既然没人肯帮我找出那个贼，那我就自己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贼，到底长什么样！
3 引蛇出洞周末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进客厅，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曜被公司一个电话叫去加班了。正好，给了我一个绝佳的独处时间，
来完善我那个大胆又疯狂的计划。我翻出尘封已久的相册，一页一页地仔细研究。
那些在陈家拍下的中秋全家福，如今看来，每一张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默剧。四年前那张，
我笑得没心没肺，手腕上那条红宝石手链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照片的角落里，
婆婆林阿姨的眼神，正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手腕，那眼神里，有惊艳，有羡慕，
还有一丝我当时没读懂的复杂情绪。三年前那张，小姑子陈玥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
我耳朵上那对鸢尾花金耳环清晰可见。她正侧着头，对着镜头笑，但那笑容，
怎么看都带着点算计的味道。我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她那天试戴耳环时，
在我耳边说的那句话：“嫂子，你命可真好，我哥也太舍得为你花钱了。
”至于公公陈医生……他永远是照片里最沉稳、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但去年那张照片里，
他端着酒杯，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在了我无名指上的那枚珍珠戒指上。
那种审视的、评估价值的眼神，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背发凉。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
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犹豫了一下，
还是划开了接听。“喂，您好？”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聒噪的中年女声。“喂？是昕昕吗？
”“我是你婆婆家隔壁的李嫂啊！”我愣住了。李嫂？陈家那个出了名的“社区广播站”？
我只在逢年过节时跟她打过几次照面，她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李嫂您好，
请问有什么事吗？”“哎哟，是这样，”李嫂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秘兮兮的，
“我前几天碰到你婆婆，她说你们下个月又要回来过节了，我寻思着，得跟你提个醒。
”她顿了顿，仿佛在确认周围是否安全。“你家陈曜，最近是不是手头有点紧啊？”我的心，
猛地一沉。“李嫂，您为什么这么说？”“我瞅着他爸，那个陈医生，
最近老是半夜三更地出门，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名堂。
”“我们这楼里都在传呢，说他家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了。”“昕昕啊，你当人家儿媳妇的，
可得多上点心啊！”挂断电话，我的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公公半夜出门？陈家遇上难事了？
我立刻打开电脑，登录了我和陈曜的那个联名银行账户。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在过去的大半年里，陈曜确实有好几笔数额不小的大额转账，收款人的名字，
我一个都不认识。我记得我曾经问过他，他只是含糊其辞地说，是公司项目上的资金周转，
让我别管。难道……那些首饰，真的被家里人拿去变卖，填补窟窿了？可是，会是谁？
是那个整天哭穷的小姑子？是那个有秘密的公公？还是那个表面和善，
背地里却有个秘密账户的婆婆？线索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混乱。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剥一个洋葱，每剥开一层，都会被熏得流下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最里面的芯，到底是什么样的。中秋节前两天，我和陈曜开车回老家。一路上，
我看似在闭目养神，实则在脑子里将整个计划又过了一遍。我的“诱饵”，已经准备就绪。
“怎么了？从上车就一句话不说。”陈曜瞥了我一眼，“又不是第一次回来，紧张什么？
”我睁开眼，对他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没啥，就是在想，今年给大家带的礼物，
他们喜不喜欢。”陈家所在的，是市郊一个有些年头的老小区。一进门，
婆婆林阿-姨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小姑子陈玥也已经提前回来了，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嫂子，你今天这身可真漂亮！”陈玥端着一盘水果走出来，
眼睛上上下下地将我扫了一遍，“这外套是新买的吧？看着就不便宜。”我笑着点点头，
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抬手撩了一下垂在耳边的碎发。这个动作，恰到好处地，
让我脖子上那条“项链”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是啊，最近项目顺利，
拿了笔不小的奖金。”我轻描淡写地说。“就奖励了自己这条项链。”一瞬间，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了一样，
齐刷刷地落在了我的脖子上。那是一条设计精巧的铂金项链，
吊坠是一颗硕大的、切割完美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哎哟！
真好看！”婆婆第一个开了口，她的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昕昕啊，你这眼光就是好！
现在这个款式，怕是得不少钱吧？”我微微一笑，报出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数字。“不贵，
两万多一点。”我清晰地看到，婆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小姑子陈玥，
则是不住地吞咽着口水，眼神里的羡慕和嫉妒，几乎要溢了出来。
就连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的公公，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多看了两眼。而我的丈夫，
陈曜，只是复杂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责备，有无奈，还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惊慌。好。
很好。鱼儿们，都已经注意到这块肥美的饵了。晚饭后，果不其然，陈玥凑了过来。“嫂子，
你这项链真漂亮，我能……试戴一下吗？”“当然可以。”我故作大方地摘下项链，
递到她的手里。陈玥如获至宝般地戴上，跑到镜子前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天呐，
质感太好了！嫂子，你眼光真绝了！”婆婆也凑过来看，啧啧称奇。“确实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