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隐形啮齿廉价咖啡机的嗡鸣混着焦糊味，甜腻得锁紧喉咙。
午休的喧闹隔着毛玻璃，闷闷搅在外头。阳光吝啬地从钢铁森林的缝隙挤进来，
在米白隔断板上刻下几道生硬的光痕。胃在痉挛。视线从密密麻麻的报表数字上死命撕开，
钉死在桌角那个干瘪的红色外卖袋上。酸菜鱼麻辣烫，双份蟹籽福袋。包装被暴力撕开，
粘稠的红油凝成块，浸透了廉价桌垫，结出几块恶心的黄斑。第三次了。这一周的午餐，
喂了空气。空荡荡的胃袋像塞满了烧红的炭块，早上咽下的半片干面包此刻沉得像块铁。
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痛感尖锐。“小温？”丝绒般的嗓音落下，周遭空气骤然凝固。
行政主管黎锘站在格子间入口，墨绿色磨砂保温杯端在胸前。齐肩栗色短发一丝不苟，
金属细框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如水，扫过我桌上那片狼藉，不起一丝涟漪。
杯口一丝热气也没有，静得诡异。“又没吃上？”声音恰到好处，像在谈论窗外的雾霾浓度。
喉咙干得像塞了砂纸，堵着一腔烦躁。“麻辣烫……”我抬手指着那个空袋，
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又没了。”黎锘微微倾身。光线擦过镜框边缘，
折出两点细小锐利的冷光，瞬间吞没了眼底所有情绪。“老问题。”她轻叹，声音压低，
带着推心置腹的亲昵，“骆总反复强调，预算紧，安保跟不上……只能指望自觉了。
”带着薄薄肤色尼龙手套的指尖，在墨绿杯盖上极细微地摩挲了一下，
留下一点几乎瞬间消失的白痕。“何必折腾？”语调更软，
渗进一丝难以捕捉的、凉飕飕的笑意，像在哄不听话的孩子，“保洁员手脚重碰掉了，
或者……”她顿了顿，目光掠过我的桌面，“老鼠。这么大栋楼，老鼠总是有的。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落下，“真闹大了，对你……影响不好。”影响不好。
四个字砸在紧绷的神经上，余音嗡鸣。新总监骆荧那把“降本增效”的屠刀悬在头顶，
黎锘轻描淡写的话，像一枚精巧的钉子，楔入我脆弱的防御。
早上例会骆荧尖锐刻薄的“公开处刑”还在耳边炸响：“低级笔误？
就是职业素养的彻底缺失！”——整整五分钟的羞辱。我捏紧眉心，压下喉咙翻涌的酸涩。
保洁碰掉？老鼠啃咬？那裂口分明是被巨力撕扯开的！
油汤泼溅的方向……空气里残留的冰冷混合着油腻气息，如同无形的蛇绞紧了脖颈。
余光瞥见工位旁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一片叶子竟诡异地、无风自颤了一下，
像黑暗中窥伺的眼皮微掀。“我……”嗓子紧得像被勒住，“想看监控。
”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死个明白？”黎锘端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零点一秒的死寂。
杯盖的金属反光刺了一下眼睛。旋即，无懈可击的笑意如冰面浮萍般迅速铺满她的脸。“行。
”干脆地点头，“人少点，我带你去。监控室旁边的小备用间，电脑快些。”她转身离开，
裙摆扫过隔断边缘，空气里残留下一丝冰冷的、带着金属锈味的柑橘调香气。下午三点。
办公区是死寂的坟墓。空调的低吟像是病入膏肓的喘息，键盘空洞的敲击声在其中漂浮。
胃里灼烧着饥饿，喉咙却干涸得如同荒漠。
习惯性地摸向桌角的白色陶瓷马克杯——冰凉刺骨。
陶瓷杯壁残留着被午时阳光虚烤过的不温不火，内壁干净到干裂。
绿萝蔫垂的藤蔓在桌面投下几道扭曲的暗影。饮水机在落地窗旁，
不锈钢出水口反射着窗外冰冷的、棱角分明的摩天楼宇。水流注入杯子的哗啦声，
在死寂中刺耳得如同警报。“小温。”身后温婉的声音让我身体猛地一僵。水洒在手背上，
冰凉刺痒。黎锘不知何时已贴近身后过道，俯身整理旁边工位上散乱的文件废纸。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她发尾被削剪得刀削般的整齐切面。那丝柑橘调裹挟着一种寒意拂过我的后颈。
“刚问了，”她直起身，拢好废纸，语气自然得像在聊天气，
目光却精准地扫过饮水机下的垃圾桶，“监控室那边，骆总监在亲自调试新安装的防火墙，
至少两小时。别急，晚点去也一样。”她抿唇浅笑，一丝微不可察的贪婪掠过镜片后的眼睛，
又迅速沉入冰面之下，“反正……要查的，也都是些没用的垃圾。”“没用的垃圾。
”一根微小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神经。我含糊地“嗯”了一声。
笃、笃、笃……她高跟鞋规律的声音消失在转角的阴影里。冰锥般的烦躁刺穿心脏。监控室，
必须自己去看！身体比思维更快行动。趁着无人注意，
我转向办公区最深处、靠近消防通道那片幽暗的公共打印区。角落一台落满灰尘的老式PC，
如同被遗忘的墓碑。心脏在肋骨间狂擂。拉开吱呀作响的破旧椅子坐下。
老旧的欢迎界面闪烁，如同濒死者的残喘。点开“公共存储”。鼠标指针沉得拖不动。
陈年的PDF、通告、过期报表……一片乱葬岗般的电子坟场。呼吸发紧。
“走廊存档202407”。滑动！找到！点开！
密密麻麻日期时间命名的视频文件冰冷排列，不带一丝人情。
选中今天午间时段那个最可疑的。双击！布满噪点的灰暗画面吃力地铺满屏幕。是午间，
熄灯后的昏蒙时间，监控视频如同砂纸般粗粝。左下角——我的格子间！画面里那个“我”，
正放下鼓鼓囊囊的背包走向茶水间，背影很快消失在角落。格子间区域空无一人。
彻底的死寂。只有空调微弱的气流拂过隔板顶端。心脏提到了喉咙口。
就在绝望的情绪即将淹没理智的瞬间——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从画面边缘滑入！迅捷！
精准！如同顺着设定好的轨道！深色的连帽外套严严实实地裹住全身，帽子压得极低，
看不到丝毫毛发。走路姿势僵硬刻板，关节转折处透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
像生锈的提线木偶被强行驱动。目标明确到令人胆寒！我消失在拐角的下一秒，
它便以最短路线移动到我的工位旁！时间仿佛在监控里凝固。低清失真的画面里，
只能拍到那深色身影腰部以下。深灰色的帆布鞋，洗得发白，
踩在浅色地毯上留下模糊的、潮湿的印记。戴着深色手套的手，
毫无停顿地抓向桌上那个红色的、鼓胀的外卖袋！动作粗暴，
毫无人类拿取食物时应有的情绪。猛地向下发力撕扯！无声的画面里，
仿佛能爆出“嘶啦——”一声巨响！油亮的袋子在监控摄像头中剧烈晃动、裂开！
浓稠的汤汁泼溅出来！油腻的光泽瞬间覆盖了桌垫！
细小的红油小点甚至崩到了我陈旧的键盘边缘！那身影毫不停顿！
撕裂的袋口被猛地塞进兜帽笼罩下的那片阴影里！
塞入的动作带着一种毁灭性的节奏——猛烈！贪婪！神经质的吮吸啃咬！
塑料袋边缘被粗暴地拽开！大块的食物被抽扯出来！
整个画面因为这疯狂啃噬撕扯的动作而剧烈晃动！那绝不是老鼠！
是赤裸裸的、充满兽性饥饿感的掠夺！在啃噬撕咬它的猎物！胃袋狠狠痉挛，绞痛袭来！
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齿缝间弥漫开血腥的铁锈味！就在这时，
另一个身影精准地滑入画面边缘！黎锘！米白色职业套裙，步伐精准如尺量，
正朝着我的工位方向稳步走来！那只看似从不离手的墨绿色磨砂杯，
稳稳地握在她戴着肤色调尼龙手套的手里！瞳孔在眼眶里骤缩！
监控的时间轴冷酷地显示着——这恰恰就是兜帽人撕扯啃噬外卖袋，
发出无声咆哮的关键时刻！心脏瞬间冻僵，停止跳动！黎锘踏入格子间区域的同一毫秒，
前一秒还像疯兽般撕扯啃噬的兜帽人，所有动作瞬间僵死！如同被按下了静止键！
撕裂的红色塑料袋和被抓出的食物，还残留在它的“爪”中！
黎锘……径直走了过来——距离那个姿态狰狞如野兽捕食的恐怖身影，仅仅一步之遥！
近在咫尺！她停住了脚步。身体微妙地朝画面内侧转了一个很小的角度！这个角度，
刚好在监控的固定视角下，形成了一个近乎完美的视觉遮挡！
画面瞬间只剩下她的后背和那条握着杯子的手臂！兜帽人和它的暴行，
被完全遮蔽在她的背影之后！下一秒，骨髓冻结——监控画面中，黎锘微微俯下了腰！
脸彻底被她的肩膀挡住！她的肩膀和背部维持着一种微妙的、略带蜷缩的姿态，
一动不动地停留了好几秒！那几秒，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她在做什么？是在无声地交流？
还是……分赃？然后，她直起了腰。就在她直腰转开、遮挡物即将消失的瞬间！
那只空着的、戴着薄薄肤色尼龙手套的手——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像整理或擦拭！
朝着桌面极轻、极快地拂过！一道几乎看不清的残影！速度快得像弹去一粒灰尘！镜头边缘，
她的指尖在视频的0.1秒间掠过画面边角……它在碰什么？！
我的视线本能地、几乎带着灼烧感去追逐她的那只手——桌面上！我的白色陶瓷马克杯！
杯底残留着小半浑浊的隔夜清水！
那只手那迅疾得诡异的一拂……指尖掠过的方向……分明是杯沿？！
一个荒谬又冰冷彻骨的念头像闪电般劈入脑海！心脏瞬间失重！
难道……她俯身那几秒的静止……不是遮挡，而是……她在舔？！舔我的杯子？！
血液猛地冲上头顶又在瞬间被抽空！我猛地低头，死死盯住自己刚从饮水机接满水的杯子！
杯壁冰凉，水光清澈反照着天花板冰冷的灯管。
上午她提醒我监控时那张带着虚伪关切的笑脸，
“老鼠”、“没用的垃圾”……所有的记忆碎片轰然聚合！
形成一张令人窒息的、冰冷的蛛网！巨大的恐惧如同无形巨手，死死扼住了心脏！
那个兜帽人是谁？！黎锘她……和它是什么关系？！
“嗒嗒嗒嗒嗒嗒……”节奏清晰、没有丝毫慌乱的高跟鞋脚步声，由远及近，
精准无比地朝着我藏身的角落逼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急剧缩紧的心脏瓣膜上！魂飞魄散！
监控画面定格在她转身离开的最后一帧。屏幕自动跳回文件夹预览模式。
老式电脑的风扇发出垂死的呜咽。啪嗒。冰凉的鼠标从汗湿的掌心滑脱，
砸落在积满灰的桌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体僵硬，不敢回头。
脚步声在我身后——打印区唯一的入口处，停下了。空气彻底凝固。
我能感觉到那温婉而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胶水，牢牢黏在我的后颈皮肤上。
“还没回去休息？看什么呢，这么专心？”黎锘丝绒般柔滑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裹着一层恰到好处的疑问外衣。那股冰冷的、带着金属锈味的柑橘调香气，
如同幽灵般无声飘近。我僵硬地、一点一点，如同生锈的齿轮，转动脖子。
她站在入口光暗交界的边缘，身形笔直，脸上是惯常的职业化得体微笑。
那个墨绿色的保温杯旋开了一小半杯盖，依旧没有一丝热气逸出，像捧着一杯冻结的液体。
杯身此刻被她紧贴着小腹握着。那微笑在阴影中略显模糊。视线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
失控地、一寸一寸向她握杯的手蠕动过去！
在她戴着的、与皮肤颜色几乎融为一体的尼龙手套的虎口处！食指靠近指关节的侧面！
赫然蹭着一抹极其细微、却粘稠如同干涸血痂的深红色油渍！微小如针尖大的墨点！
和桌上那摊凝固在桌垫上的红油，一模一样！嗡——！！！冰冷的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胃液猛烈倒涌！上午那片狼藉的画面，与眼前这只手上这一点刺目的红油瞬间融合！
翻滚着粘稠的恶意！是幻觉？！
监控的疯狂啃噬、那俯身的几秒、这油渍……刺骨的寒意在脊椎上炸开！
难道她不仅参与了……那就是她？！“脸色这么差？”黎锘轻轻向前逼近了一小步，
忧色真切得毫无破绽，嗓音柔和得像在安抚病人，“下午就看你一趟趟跑，是病了？
”说话间，那只沾着刺目油污的手极其自然地抬起，朝着我的肩背，就要安抚性地轻拍下来！
那点深红的油渍在昏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如同烧红的烙铁压向肩头！“别碰我！！
”一声嘶哑干涩、几乎不是人声的吼叫撕裂了喉咙！身体因极致的惊恐猛地后缩！
带倒了身下的椅子！发出哗啦巨响！那点不断逼近的深红在视野中瞬间放大！
黏腻的污秽感如实质般扑面而来！黎锘的手停在半空。镜片后的眼睛极快地眯了一下，
幅度微小，像是在仔细观察研究一个难以理解的麻烦源头。所有的情绪在她眼底瞬间湮灭，
重归冰封般的平静。她放下了手，若无其事地用另一只戴着手套的指腹，
轻轻抹掉了食指侧面那点红油，动作轻得如同拂去一点浮尘。“看来是真不舒服，
”声音的温度明显降了几度，带着公式化的距离，“快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见。
”她微微颔首，转身离开的瞬间，留下轻飘飘的一句，“监控室……系统调试应该差不多了。
想去的话……自己去吧。”尾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玩味的停顿。笃、笃、笃，
如同催命的鼓点，消失在打印区外更深的办公区尽头。空气里那股冰冷的柑橘香，
此刻腻得让人作呕。“骆荧——！！”一声尖利到破音的暴躁厉喝，
如同惊雷般撕碎了整片办公区的死寂！高跟鞋急促敲击光洁地面的声音，
带着能将空气冻结的寒意急速逼近！“谁给你的权限私自群发邮件？！
我的行程表哪个环节准你擅动？！给我立刻！滚来18号会议室！！”空气瞬间冻结！
所有的键盘声、鼠标声彻底消失！接着是黎锘的声音里罕见地透出了一丝慌乱：“骆总监？
我没有……那邮件不是我……”“没有？！”骆荧的怒意如同火焰般点燃了沉闷的空气，
每一个字都淬着火，“系统路径都追到你备用账号了还想抵赖？！现在！立刻！滚到会议室！
给我解释清楚！！！”冰寒的威压裹挟着她的脚步声，不容置疑地砸向行政区的尽头！成了？
！心脏几乎要撞出喉咙！机会！就是现在！无视黎锘那边被强制中断的辩白！
趁她被骆荧这记闷棍彻底拖离我视线的宝贵刹那！我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
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化作一颗离弦的炮弹，朝着尽头监控室的方向爆射而去！身后，
骆荧的咆哮如同无形的锁链，锁住了整个办公区所有好奇而胆怯的目光！
监控室的金属门紧紧关闭，冰冷光滑的表面倒映着我扭曲变形的脸。祈祷！心脏缩成一团！
耳朵贴上冰冷的金属门板。能听到门后传来的低沉电子嗡鸣声。似乎……无人！
恐惧和狂喜窒息般地交织在一起！目光像筛子一样扫视着门旁的墙面——烟雾报警器！
底座边缘，那塑料盖板似乎有轻微的松动！指甲猛地插入缝隙！一抠！
一张边缘磨损的黑色感应卡！是技术员随手塞在那儿的吗？该死的成本削减！谢谢！！
滴——！绿灯亮起！冰冷的金属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里面没有开灯，
只有无数监控屏幕散发出的幽幽蓝光在狭窄空间里无声跳跃，如同鬼火般森然。
劣质塑料元件的气味混杂着一股……浓重的、如同密封垃圾腐烂了数日的油脂酸败气味，
狠狠呛入鼻腔！巨大的未知与阴森扼住了喉咙！身体本能地闪了进去！反手关门！
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落定！幽蓝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几排沉默矗立的服务器机柜轮廓。
控制台上，
几十个小屏幕分割着电梯厅、地下车库、各个角落茶水间的实时影像……扑向主控电脑！
冰冷的转椅表面冻得腿根发麻！点开后台录像管理菜单！路径非常清晰！
点开那个该死的“A区办公走廊存档”！找到下午那段致命的时间点！光标在颤抖！
“A区走廊_0724_1535-1610.sec”双击！
布满电子雪花与噪点的灰暗监控画面瞬间铺满了整个主屏幕！左下角——我的格子间！空的！
！就是这！肾上腺素如同岩浆般猛烈地冲刷着四肢百骸！U盘！拉链撕开背包的狂翻！
找到了！冰冷的白色U盘插入USB接口！
来：正在拷贝文件(A区走廊_0724_1535-1610.sec)到可移动设备。
文件已进行本地加密，分段传输(3/3)，请勿中断或移除……分段？3/3？
必须完整拷贝！不能中断！心跳声在颅内轰鸣！进度条如同一条垂死的蠕虫，
30%…45%……61%……分出一部分心神死死盯住控制台上一个角落的实时监控窗口！
那个显示监控室门口走廊的小画面！小画面上！走廊光线暗淡的尽头！
一个米白色的小人影如同鬼魅般一闪！黎锘？！！头皮瞬间炸裂！冷汗瞬间涔涔而下！
她怎么可能这么快脱身？！骆总呢？！那个铁腕女人五分钟都没按住她？！没时间细想！
屏幕上的像素小人动作明确——她正径直朝着监控室走来！灰蓝画面里，
她那张平日里温婉动人的脸，此刻竟莫名透着一股非人的冷硬棱角！步伐稳定得令人心寒！
被发现了？！还是……她目标精准，就是要来堵我？！心脏如同一台失速的引擎！
血液涌向四肢！进度条还在绝望地蠕动…83%……92%……93%！厚重的金属门外！！
咔哒！一声清脆无比的锁芯转动声响！黎锘刷开了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
瞬间灌满了喉咙！呼吸彻底停滞！门被一股力量从外向内猛地推开，缝隙急速扩大！
门板带着阴影迎面而来！我如同被电流击穿，从椅子上炸起！带倒了沉重的转椅！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轰然巨响！像一头被逼至绝境的困兽，
不管不顾地扑向左侧墙壁——距离最近的、那个鲜红如血的蘑菇形消防报警按钮！
防火门被更大力量轰然推开，门板挤压空气的风声响起！光线涌入监控室的光火石石间！
五指大张！用尽全身的力气，带着所有的绝望和最后的一搏，狠狠拍向那个红色按钮！！！
呜哇——————呜哇——————！！！撕裂灵魂的消防警报音浪如同炸弹般疯狂炸响！
恐怖的声波穿透厚重的钢板门板！狠狠撞向门外正要进来的黎锘！同时，
这死亡的尖啸瞬间吞噬了整个楼层，撕碎了每一扇窗户！！
推门的黎锘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动作彻底僵死！一只手还死死扳在门把手上！
那张平日里完美无瑕的面具，在这一瞬间彻底碎裂！监控室里幽蓝的屏幕光，
清晰地映照出她那张凝固着错愕、瞬间扭曲继而变得极其狰狞的脸！
震耳欲聋的声浪冲击着她短暂地陷入了迟滞！就是现在！！身体化作离弦之箭！
肩膀如同攻城锤狠狠撞向半开的门板！门板反作用力“砰”地砸在她伸进来的手臂上！
“着火了——！！！”我用尽全力撕心裂肺地嘶吼！吼声在尖锐到让人失聪的警笛中，
如同濒死的惨嚎！“快跑啊——！！！
”根本不敢去看她眼中那阴晴不定、酝酿着风暴的面孔！低着头，用尽最后的力气，
猛地撞开她阻拦的身形，朝着人声爆起的开放办公区冲去——！！！整个部门彻底炸锅！
刺耳的警笛如同死神的咆哮！人群如同受惊的蚁群，惊恐地站起！文件夹漫天飞舞！
键盘哗啦倒向桌面！椅子被仓惶推开撞翻！“怎么回事？！哪里着火了？！
”“听声音像这层！”“快跑！消防通道在那边！！”混乱的人流如同失控的洪流，
裹挟着一切冲向东西两侧的消防通道！尖叫、推搡、碰撞！
我被混乱的人潮裹挟着冲向最近的消防通道！奋力抵抗着身侧汹涌的推力！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疯狂扫视拥挤的人群！找黎锘！她在哪？！在混乱推挤的人潮缝隙中！
两道冰锥般森寒的目光猛地穿透喧嚣，狠狠钉死在我的脸上！身体本能地猛地转头！
隔着攒动的人头，在人群混乱奔逃形成的缝隙深处，消防通道视觉岔口的旁边！黎锘！
她站在那片相对空旷的区域！米白色的西装在奔逃的灰色、黑色背影中无比扎眼！她没跑！
她就那么定定地站在刺耳的警笛和疯狂奔涌的人群里，如同一座冰雕！
周身散发着冻结空气的阴寒！她的目光！那不是人类该有的眼神！是淬了剧毒的冰锥！
是精心布置的猎场被猎物惊醒后升腾起的暴怒！在那暴怒之下，
是更为深沉、更为黑暗的审视！没有半分属于人类的惊惶失措！
只有冰冷的评估……评估被强行打断的这场“游戏”，
评估我这个被强行从陷阱旁推开、竟敢反咬一口的猎物！血液瞬间冻结成冰！
那眼神……绝非人类！！恐惧达到了顶点！一声短促的、源自本能的尖啸卡在喉咙！
我猛地低头，狠狠撞开身边的人，
朝着前方明亮的绿色消防指示牌和暂时安全的楼梯口——死命狂奔！
身后那道冰冷刺骨、如同实质的目光，死死吸附在后颈皮肤上！哐当！推开沉重的防火门！
冰冷、混着灰尘的空气扑面而来！没有回头！连滚带爬，几乎是摔打着冲下昏暗楼梯！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如同汹涌的潮水，从上面的楼层涌下！
脊背上那如附骨之疽的目光……暂时消失了。连冲下两层楼。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喉咙呕吐出来。背靠着冰冷肮脏的金属扶手大口喘息。
头顶上方凄厉的警笛声依旧尖利，更添了几分末日气息。楼下的楼层暂时安静。
几乎是瘫软下去。摊开一直死死紧握着的右手掌心——在刚才不顾一切撞开黎锘身体时，
我的手背似乎擦过了她的手臂！清晰的几点极其细微、却粘稠如同凝固油脂的深红色污渍！！
冰冷滑腻！油脂混合着微小的食物残渣颗粒！强烈的恶心感猛地翻涌！
监控室地板上那股浓重的腐坏油味瞬间击穿记忆！那些消失的外卖残渣？！
被啃噬吞食后留下的痕迹？！胃袋绞痛！从背包侧袋里掏出消毒湿巾，
发狠地、一遍遍擦拭手背上那几点碍眼的红痕。几下之后，
湿巾表面已然化开一小滩深褐偏红的油污！死咬牙关，将那团肮脏的湿纸巾团成一团，
塞进衣兜最深处，仿佛想把那恶心的记忆也一并封存。跑！立刻！必须离开这里！
小区生锈的单元防盗门在身后沉重合拢。冰冷的金属表面贴在汗湿的后背上，
心脏剧烈撞击胸腔的余震未消。客厅里弥漫着试图掩盖不安的廉价薰衣草精油味。安全了？
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松弛，疲惫和饥饿如山崩般袭来。双腿发软，
踉跄着冲进狭小的洗手间，拧开冷水龙头，
让冰凉刺骨的水流狠狠冲刷过滚烫汗湿的脸颊和脖颈。手指在自来水下反复搓洗，
皮肤被揉搓得发白发皱，几乎要擦破皮。猛抬头。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的脸，
眼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眼底布满血丝，头发凌乱狼狈。视线无意识地扫过角落的塑料脏衣篓。
最上面一件刚换下、揉成一团的白色通勤衫，手肘部位蹭上了一片灰黑污迹，
还挂着一道小裂口。破口的纤维边缘…似乎粘着什么灰白色的东西？不是灰尘！弯腰凑近！
凑得极近！光线从头顶灯泡斜射而下。那灰白色的…是颗粒？！米粒大小？或者更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