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欢喜地拿着柔软的狐裘披风,准备给在书房埋首于繁复账目的王妃送去,
不料发现她和皇兄在雪中相拥。我隐蔽地躲在书房的拐角处,
一股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枷锁,让我急切冲上前去,将那份不应有的亲密撕裂,
可残废的双腿昭示着我的白日做梦。纷飞雪如片片刀刃直刮进心脏。
我原以为昨日她告知我她怀有身孕,是意欲和我携手共度余生,忘记曾经苦涩的回忆。
怎料她怀着我的孩子和我的至亲兄长举止暧昧,丝毫不顾及肚中还未成型的婴孩。
愤怒地捶打已残废三年的双腿,力竭的我垂首瘫靠在轮椅上。正准备窝囊地离开,
却被皇兄看到,脆弱不堪的我。1瞧瞧,这是谁。太子挑眉微笑,
握着王妃林晴媛的手大步向我走来,慵懒的声音越来越近,原来是我们的废太子。
轮椅碾过积雪的声响被心跳声盖过,我死死掐住扶手。
林晴媛那双纤细的手昨日还轻抚过我的脸颊,软语呢喃腹中孩子的胎动。
雪片扑在滚烫的眼眶,化作酸涩的泪,原来她所谓的余生,从来都不是与我。
我按捺住想离开的冲动,看着相互依偎的二人,心中苦笑,抱着披风的手臂不自觉发力。
残废的双腿在无知觉地蜷缩,我捶打毫无反应的膝盖,指节擦破皮也浑然不觉。
喉咙里翻涌着腥甜,像是把三年前不堪回首的往事,又生咽了一遍。
三年前我是才华横溢、文韬武略的太子。京城上下吟唱着我作的诗赋,文官竞相拜访,
与我论文章谈天地。我剿灭过猖獗残虐的土匪,抵御过强悍凶猛的外敌。伤痕遍布全身,
经历过死里逃生。刀枪不长眼的战场我都能咬牙拼死活着,可我的双腿在那个漆黑的夜晚,
硬生生被人敲碎。醒来时,双腿已经成了两截扭曲的枯枝。
府医说有人用淬毒的狼牙棒敲碎了我的膝盖骨,手段残暴。太子来靖王府可有要事?
我掩下苦涩和伤痛,死死盯着太子和林晴媛十指相扣的双手,不曾移开目光。寒风席卷飞雪,
却不及眼前郎情妾意的画面刺骨并痛彻心扉。林晴媛的身体向太子的肩膀靠去,
金步摇轻微晃动,眼神掠过我时冷若冰霜,转瞬却含情脉脉,嗔怪道:殿下,被发现了,
怎么办。娇嗔的尾音绵长勾人,宛如尖刀刮割我心中还没愈合的创伤。
林晴媛娇俏的话语传入耳中,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眉眼柔情的她。成亲三年,
她一直都是毫无波澜、平淡地和我谈话。和我待得时间长了,她丝毫不掩饰厌恶嫌弃,
甩开衣袖,愤然离开。只留下不知所措的我独自伤心,悔恨自己说错话,
无能地拍打轮椅的扶手,告诫自己下回不再惹她生气。我捧着她最爱的胭脂在房外枯坐整夜,
等来她甩袖而去的残影。暴雨夜冒死为她采撷的白梅,被她无情踩烂在脚下。
此刻她依偎在皇兄怀里的柔弱姿态,竟比战场上的箭雨更叫人窒息。
太子顺势揽住林晴媛的腰,眼底尽是戏谑,漫不经心地说:好皇弟你也看见了,
靖王妃花容月貌,可惜你无福消受。太子回忆着无数个夜晚,
他的手不断在林晴媛的腰间摩挲。林晴媛红唇上扬,假意娇羞地把手放在太子的胸膛推搡,
推了片刻后不再挣扎,安心在他的怀里躺着。平日我待在后院,想见她还要在书房等候,
运气好等两个时辰能见一面,运气不好,一句王妃歇下了就被打发走。
哪怕每个月只有四五次见面的机会,我也心满意足,只要她安康我便如愿。记得那日在库房,
我亲眼见她将我碰过的衣裙丢进火盆。火苗窜起的瞬间,她眼中的厌恶刺得我眼眶发酸,
我依旧默不作声。固执地一味打开私库补偿她,供她挑选喜爱的绸缎和奇珍异宝,
只求她别离开我,施舍我一个冷漠的眼神也好。只因我的缘故,她曾流产过一个孩子。
只因她,在我残废后,依旧奋不顾身地嫁给我。从那刻起,我将命赔给她心甘情愿。
此刻看着她在别人怀中巧笑嫣然,断腿处传来的剧痛突然变得可笑。讨厌,还有人呢。
一个残废,怕什么。太子怪笑道,手掌径直探进她领口。眼看他二人当我不存在,
我出言制止:二位适可而止。攥着轮椅的指甲全部掐进掌心,心渐渐往下沉,
嘀嗒像在滴血。好想找个地方,发泄郁闷不堪的情绪。太子摊开双手,
怀有身孕的林晴媛没了依靠,双腿发软,差点跌坐在台阶上。小心点,
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林晴媛双手护住腹部,她抚摸肚子的模样温柔似水,
忽然反应过来我还在场,懊恼后直接破罐子破摔。太子听到这话,眼里闪过轻蔑,
我敏锐地察觉出他的异常。她踩着碎雪逼近,冷笑出声:既然你都知道了,
也没什么好说的,孩子不是你的。反正殿下一个月前已经成为太子,留着你也没用。
寒风卷起她耳畔碎发,她踮脚凑到太子耳边,吐气如兰:倘若殿下能在三日内让靖王消失,
晴媛任凭殿下处置。太子玩味地看着林晴媛白皙的脖颈,舌尖轻舔嘴唇,
像盯着猎物的豺狼:我想先讨点彩头。我无可奈何,他们二人无时无刻不在调情。
他们的调笑声裹着雪往耳朵里钻,林晴媛的娇喘混着太子的低笑,浑然不顾我的存在。
左手抱紧披风,右手推动转轮,离开这个让我伤心欲绝的地方,可即便逃得再狼狈,
那披风的流苏仍在身后拖出一道嘲讽的轨迹。我狼狈地转动轮椅,
还要防着她心爱的狐裘披风掉落,弯曲的脊柱像是我再也捡不起的尊严。
身后二人无情地耻笑,我咬住舌头,乞求眼泪不要掉落。哟,这就走了?
太子的声音突然贴到耳边。我还没反应过来,后腰便撞上一股巨力,轮椅猛地歪斜。
狐裘轻飘飘飞出去,我整个人栽进雪里,眼前炸开一片刺目的白。孤好心办错事,
本想让皇弟快点回屋免得冻死,怎想皇弟一不留神栽倒了,皇弟没这运气,可惜了。
殿下真讨厌。太子瞥了眼侧躺在雪地的我,耀武扬威地把林晴媛打横抱起,
大步流星走开。林晴媛嘴里不住地嘟囔小心点,小心孩子。漫天飞雪染白我的墨发,
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发颤。半张脸埋进雪里,眼角的眼泪融化雪,粘连在右脸上。
我奋力把压住的手挪出,双手握拳支撑身体扶正。轮椅就在三尺开外,
泛着冷光的轮轴上还沾着我的血痕。我蜷起残废的双腿,用手肘撑着地面往前挪,
指甲在青砖缝里刮出刺耳的声响。脑海中不断浮现太子和林晴媛亲密无间的画面,
他们的欢声笑语,都在讽刺我的无能为力。刺骨的雪水渗进绸缎,冻得我浑身发抖。
太子和林晴媛交缠的画面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她娇笑着缩进别人怀里的模样,
比雪地里的冰棱更扎心。右手早没了知觉,往前一探,刺啦一声,
整个人重重磕在轮椅扶手上。温热的血混着雪水淌进衣领,在脸上凝成冰碴。
我死死攥住轮椅的金属杆,指节泛紫。试了七次,每次刚撑起身子就又重重摔回去。
冻僵的手指在扶手上打滑,连喊救命的声音都变得嘶哑破碎。空荡荡的庭院里,
我的回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又弹回来扎进耳朵。撕心裂肺地叫喊:来人,来人!
喉咙像被火燎过,每喊一声都扯得胸腔生疼。从充满希冀到绝望笼罩全身,
嘶哑的声音没能叫来一人。我筋疲力尽,疲倦地垂下眼皮休息。王爷!
熟悉的声音刺破死寂。我费力睁开眼,看见元宝跌跌撞撞冲过来,脸上满是惊恐。
他盯着我憔悴的模样,和颤巍巍的手指,裂开的嘴唇,
还有凝固的血迹一路蜿蜒到王爷的下巴。
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属下来晚了……王妃说冰天雪地不用当值……我睁开双眼,
想让他把我抱回轮椅上,发现疲累的喉咙发不出声,我无助地指着轮椅,
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元宝看着我颤巍巍的手指,当即领会到我的意图。
他目睹过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见过跌落泥潭仍怀揣赤诚的天之骄子,
自家王爷这般可怜凄惨样着实让人心疼。王爷,属下来晚了。王爷两个时辰没回来,
属下担心这才出来找寻。元宝一边双手颤抖地托着我僵硬的身躯安置回轮椅上,
一边向我解释,王妃说冰天雪地的免了今明两天的差事,各回各家,
尤其是书房都不用去了。尤其是书房不要去,她是怕我死得不彻底吗?一直以来,
我还在痴心妄想她能变回原来率真爽朗的小姑娘,没想到她要置我于死地。皇子冻死,
这种令人发笑的死法有损皇家颜面,父皇碍于言论,肯定不能让我葬在皇陵,
或许还会剥夺我的皇子身份,到头来我一无所有。我冷哼一声,好窝囊的死法。
元宝犹豫不决地看着陷入沉思的我,
喉结滚动了三次最后艰难开口:属下看到王妃和一名男子相拥进入后院。去。
我万般艰难吐出的字裹着冰碴,喉咙撕裂般的疼痛让每个音节都带着颤音。
元宝的话惊醒了我,我催促他推动轮椅前往我的院落。
泥泞的转轮无情地碾压那袭曾精心准备的狐裘披风,我的心再无波澜。
2雕花木门缝隙渗出暖香,混着压抑的喘息和娇笑撞进鼻腔。我死死攥着轮椅扶手,
肿胀的右脸抽痛如刀绞,指节在鎏金纹饰上刮出刺耳声响。我思绪万千,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喉间腥甜一直涌动,我压抑不住心中的幽恨。直到屋内传来衣衫摩挲声,才抬手示意。
元宝心领神会,掀开厚重的门帘,注视我的背影,随后伫立在屋外。
我独自推动轮椅前往卧房,红肿的右脸隐隐发痛。凌乱的衣裳散落一地,透过轻薄的纱帐,
女子凹凸有致的躯体若隐若现。真窝囊,还要等他们结束才进入自己的房间。
他们在我的房间内行苟且之事,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愤怒席卷全身。
我用力用轮椅碾压掉落的衣裳,发泄一通。太子从纱帐中走出,看到破防的我哈哈大笑,
坦露的胸膛布满红痕。靖王福气真大,这都没被冻死。托太子的福,臣弟好得很。
皇兄也很知足酒足饭饱后的太子努嘴指了指床上熟睡的二人随后撑腰,好整以暇地看我。
媛媛心系肚中的孩子,把她贴身丫鬟青鸾送给我。青鸾是林晴媛从相府带来的丫鬟,
眉清目秀,平日里待人亲和,笑时眉眼弯弯。只要我的眼神在青鸾身上多停留一秒,
随之而来的是林晴媛无边的谩骂。说我狼子野心,只靠下半身思考,我以为她在吃醋,
骂不还嘴,打不还手,心里美滋滋甜蜜蜜,她的心里只要还有我就够了。
没想到她是觉得我不配染指她的丫鬟。多么可笑,她三年前让我发誓许她一世一双人,
我发誓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人。而今,她为了满足太子的情欲,
把妙龄女子像货物一样送给太子,还不知廉耻地二女共侍一夫。噗。怒火中烧,